昭雲雖在
part1金陵城外花開遍野,馬蹄聲疾,有位姑娘自北而歸,衣袂翻飛,卻無一點塵隨馬。
紀靈笙馳馬臨近城門,翻身下馬,摘了面紗,牽了馬往城門口走,卻被人攔住,帶到一旁。
紀靈笙一看來人,驚喜道「紀叔!阿父讓你來的嗎?他不生氣了吧?」
紀忠,也就是紀靈笙口中的紀叔,眼含淚光,凝視著她,「小笙,你不該回來的。」
「什麼意思?」紀靈笙焦急道。
紀忠沉默不語,上前一步,欲要拍拍她的肩膀,卻是在落下時轉而一手刀劈下,對來人道:「將縣主送回王府」。
紀忠望著悄悄遠去的人,「小笙,對不住了!」
紀靈笙悠悠轉醒,甫一出房間,便見滿院白帳,她心裡咯噔一聲,潸然落淚,又見有生面孔急急地走開,管不了了,她疾步往正堂走,迎面走來個素衣男子,臉色憔悴,眼瞼烏黑,不似以往溫文爾雅。
「阿兄!」
「阿妹!」
兄妹二人一齊發聲,默了片刻,紀靈笙眼眶漸紅,軟聲道:「阿兄!我想阿爹,爹爹呢?」不禁落淚。
紀昀見此也散了氣,摸了摸她的頭,「阿爹想阿娘想得緊,咱們長大了也不能攔著阿爹了」,默了默,他又道:「在外頭沒受委屈吧?」他眼裡是顯而易見的關心,畢竟是自己疼了十幾年的妹妹,又怎捨得真的怪罪,更何況禍根本不在於她。
紀靈笙搖頭不語,卻是愈發淚眼朦朧。她蹲下身,蜷著身子,無聲痛哭,「阿爹,囡囡知道錯了,你別不要囡囡!」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竟似無。
紀昀正要蹲下,卻發現妹妹暈了,趕忙扶住她,一扶卻是心驚。
紀靈笙醒來后看見嫂嫂溫盈的目光,分明飽含對自己的悲憫和愛惜,從閨中密友到姑嫂一家,阿盈雖心善性子軟卻從不對自己露出這般神色,即便往日里無意談及自己阿娘時都不會,她又想到自己出房門時的生面孔,頓覺不對,「阿盈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好不好?」
溫盈到底是藏不住事的,只是未曾等她開口,便有尖媚之聲傳進來。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安陽縣主紀靈笙純良淑德,擢為「安陽郡主」,特命其即日上京。」
接著便是紀昀的聲音:「想要吾妹做質子,休想!」
那內臣道:「世子此番是要同南海王一般抗旨不遵?!」
氣氛眼見地跋扈起來,這時紀靈笙走了出來,一身素衣不卑不亢,「臣女謝聖上恩典」。紀靈笙接過聖旨,命人看賞。
「還是縣主懂事識大體,哦不,咱家該喚您一聲郡主了。」
那內臣顛了顛錦囊,笑著離開了。
紀靈笙大致是明白了的,聖上大抵是有了底氣硬要自己上京為質,阿爹不肯最終被殺害,阿爹光明磊落,定是遭人的謀害了。想到聖上有何底氣,她暗自神傷。
而後,她看向兄長,堅定道:「阿兄,沒得選的,我們得保住南海郡,保住百姓,保住阿爹阿娘的心血!」阿爹已經沒了,南海郡不能再失去了。
她知至親與重任總是難以抉擇的,她用輕快的語氣道:「也不一定就回不來啦!阿兄,帶我見見阿爹吧,我想他老人家了。」
竹林深處,這裡埋著紀家世世代代的精英,紀靈笙將酒灑在地上,撫碑痛哭,雨水落下來不知是替誰掩飾狼狽。
隨後紀靈笙回了房便又發起了高熱,所幸折騰半夜總算是好轉了。
翌日,紀靈笙日暮方醒,用過吃食湯藥后,便開始收拾包袱。
溫盈又來看自己,紀靈笙不答,而是笑著道:「嫂嫂與兄長可得好好的,護好一郡百姓,連帶著我那份。」笑著,淚便流下了。溫盈給她擦淚,「我們阿笙長大了呢。」又給自己拭去淚水,「好啦,說點別的,這次出去都去那麼,有些什麼趣事,給我說說可好。」
「去了……去了薊北。」
part2今日是重佳節,阿爹每年這時總會喝個一醉方休,我知道,阿爹想阿娘了,阿爹在自己院里喝酒,我站在叢叢白菊前,遙想阿娘到底是何模樣。
我從未見過阿娘,卻也曾從他人口中大致拼湊出阿娘的一些事,究竟該是怎樣的一片水土才能養出阿娘那般洒脫傲然之人呢?不若走一趟薊北吧。
趁著阿爹第二日去巡檢守軍,我收了包袱從東面城門繞路而走。
一路向北,愈感江南富饒,憑著雲昭令,倒也沒有所謂的苦旅。俗話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嘛,而這雲昭令,不見蹤跡十幾年,卻在去年及笄是被阿爹交予我,說是阿娘留給我的。
得雲昭令者,掌天下半數財寶。
途經京城,見識了京都風采,還順手救下了一名女子,但京都多風雲,不好暴露身份,匆匆停了兩日,我便繼續北上。
剛過山海關,遇上一群山匪,這群人雖是山匪打扮,招式卻有門路,只怕不好對付,果不其然,寡不敵眾,拚命廝殺后,仍有三人綴在後頭。
part3銀翠松倒,漱漱雪落。紅衣姑娘衣裳幾處洇濕,片片暗紅,青絲夾雪。紀靈笙在前飛逃,身後匪徒起身一躍,她側身往一旁,堪堪躲過砍下來的刀,又有一匪徒從側邊襲來,紀靈笙被逼得後退了許多。
松林之上,錦衣男子觀戰了幾個回合,在紀靈笙快撐不住之時,飛身而下,手中彈出的石子硬是將朝著紀靈笙砍下的刀打歪了,那匪徒還欲飛身上前,錦衣男子拔劍應對,不出三個回合,將一匪徒一劍封喉,其餘二人對視一眼,轉身逃跑,還不忘丟下壞人經典狠話:「你等著,弟兄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紀靈笙失血,本就強撐了,如今得救,謝」字未出口,人便已昏倒在地。
蕭風瀾默了默,將人抱起,正巧馬車前來,來人道:「世子。」
「去最近的城池,尋個醫館。上了馬車后,蕭風闌喂紀靈笙吃了幾粒凝血丹,懷中姑娘眉頭緊鎖,更燙得像是火爐,一雙手緊緊抓著蕭風瀾的衣襟,不願鬆開,「阿娘」,怕加重她的傷勢,他只好繼續抱著紀靈笙。
蕭風瀾皺了皺眉,心道:「出手晚了」,又催促手下趕馬快些。
柳絮風中起,素花檐下開,屋內地龍燒得正旺,榻上姑娘輾轉方醒。
紀靈笙一身素衣,猛然起身,「嘶-」她這才想起了松林之事。四下尋覓,她迅速起身也不披上披風,快速尋到正廳,蕭風瀾正端坐著喝茶,姑娘一進門,提起架子上一把劍直逼蕭風瀾面門而去。
刀架在脖子上,他仍面不改色。蕭風瀾微微疑惑,而後釋然道:「想必姑娘是在尋自己的東西吧,醫女給姑娘療傷時,將姑娘的東西收在了一起,在下不好冒犯,給姑娘放房內柜子里了。」
紀靈笙揮了揮拳頭,威脅他道:「你最好說的是真話,哼!」
蕭風闌呷了口茶,看著她走去,淡笑著搖頭,「倒是謹惕」,放下茶杯,他伸手摸了下脖頸,看了幾息,他拿手帕擦掉血珠,「小姑娘挺狠」,倒真敢下手。
這邊紀靈笙回房,找到了自己的東西,她將其中一條頸鏈拿出帶好,所謂頸鏈,不過是個小巧的玉墜,無甚特別,不過是女兒家的尋常佩飾。
檢查好東西,重要的,好在是貼身帶著的了,並未丟失。其實無非就只是南海王妃留給她的頸鏈和雲昭令,另一把佩劍和一幅瓔珞墜子。墜子,是京城那位姑娘繫於她腰間的,看著精巧便沒摘下來,她想了想,便又繫上了,又將雲昭令貼身放好。
回過神來,想到她方才的行徑,紀靈笙已是兩頰微紅了,羞愧難當。救命之恩,如此行徑實屬不該,過於魯莽了,還是去致歉吧!
紀靈筆打開房門,北風呼嘯,方才過於著急,竟未感天寒至此,轉身見案上嶄新的披風,心中羞愧更甚,披上披風后她又走向正廳。
聽著腳步聲,蕭風瀾吹了吹手中已冷的茶,淡笑無言。
紀靈笙走上去,氣勢足得很,倒像個尋仇的。不一會兒,便同泄了氣的球一般「那個……這位郎君,抱歉,事出有因,冒犯了。大恩不言謝,往後這位俠士有何困處,我紀昭昭定儘力相助!」姑娘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蕭風瀾挑了挑眉,笑道「不必」,儼然一幅謙謙貴公子的模樣。
「敢問閣下大名?江湖路遠,閣下的恩情我定然銘記於心,此後有緣再會。」
「蕭蘭,姑娘重傷,不妨休整一番后再走?」
「不…啊啾!不了,終是不便。」紀靈笙方才來時發間落了些雪,室內溫暖,這會兒子已是青絲潮潤,又重傷未愈,少不得著涼了,紀靈笙揉了揉鼻子。
「姑娘大可放心,這處院落在下交了一月租憑,但在下突然有事,今日便啟程離開,姑娘可放心住下,但孤身一人小心著些為好。」蕭風瀾起身披上披風出門去了。
「如此那便謝過了。」紀靈笙目送他遠去,輕笑出聲「君子如蘭呀,啊啾!」
part4大雪連著下了數日過後,這幾日是少有的晴天了。紀靈笙拿出乾糧,正歇腳呢。
忽而傳來馬車的聲音,不管為何,上一次的經歷讓她握緊了手中的劍,同時上馬,挽著韁繩。
豈料來的是個熟人,倒是讓她鬆了一口氣,「蕭大俠。」
蕭風瀾亦是笑著回道,「與紀姑娘倒是有緣。」語調輕快,似還帶點調侃。
紀靈笙不覺有些臉熱,故作淡定道:「不知大俠去往何方?」
「姑娘又要去何處?」蕭風瀾不答反問。
「燕城,去看我阿娘的故土是何等風情!」紅衣姑娘意氣風發,笑容明媚。
「還真是巧了,在下也要去燕城,姑娘若不嫌棄,可願與在下同行?」
蕭風瀾看出了她的猶豫,又添一把火,「薊北多山林,野獸多出沒於大雪放晴后,同行總是更安全的。」
「如比,卻之不恭了」紀靈笙將面紗帶好,起身騎馬。
夜間兩人正在火旁取暖,沉默無言總有些尷尬,紀靈笙只得找話題尬聊,「紀姑娘定然有個很好的母親吧,她定然很愛你。」蕭風瀾向火堆中又加了些干枝,停了片刻,又道:「不然姑娘也不至於傷重時一直喊阿娘。」
蕭風瀾久未聽見回答,回頭一看,姑娘淚光閃閃,「紀昭昭?」他手在她眼前晃過,「抱歉」紀靈笙擦了擦眼「沒事」,沉默了片刻,「其實—」
話音未落,駿馬嘶啼,跑向遠處,蕭紀二人對視一眼,握緊了劍,紀靈笙眼神幽怨,看你那張嘴,一語成真了。而蕭風瀾雙手一攤,無辜無奈得很。
四面八方圍過來幾雙綠色的眼睛,「嗷嗚一」野狼幾日未找到吃的,這時已是雙眼發亮猛撲而來。
蕭風瀾彎腰和紀靈笙躲開一撲,腳踢起一塊燃著的木頭甩向狼群,狼群遇火後退了一陣,而後又向前撲,二人對視,便利用起火焰,無奈雪天,撐不過一會便沒火。「紀昭昭,擒賊先擒王。」蕭風瀾一劍刺向撲過來的狼,濺起一片鮮血,天氣嚴寒,血很快凝在雪上,像是開出了花。
蕭風瀾給紀靈笙打掩護,讓她靠近狼王,眼見狼王直撲而來,同時另一側有一狼撲來,蕭風瀾拉開她,硬生生受了一爪,一劍砍向還欲撲過來的野狼,紀靈笙看著擋在她面前的人,卻來不及多想,推開他。
「紀昭昭,不要蠻幹,借力。」同時他站穩身子繼續戰鬥,狼群總想先除掉強的,唯有紀靈笙有可能趁機幹掉狼王。
紀靈笙轉身飛起,踩著蕭風瀾的臂膀,飛身而上,腳蹬樹榦,一劍劈向正疏於防守的狼王,而蕭風瀾的手臂也遭了狼一擊。
狼王已死,惡狼卻未退,「真是餓瘋了。」紀靈笙道。
蕭風瀾搖頭,「這是狼群的復仇。」二人只得將惡狠屠盡。
一男一女身形狼狽,互相倚著坐在地上,四周是幾隻惡狼的屍首。月下紅衣姑娘青絲微散,嬌喘微微,臉頰上幾抹血,平添妖冶,姑娘輕笑道:「蕭蘭,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男子閉著眼,沒有應答,只悶哼了一聲。「唉,說句話啊唉,蕭蘭!蕭蘭!」
白茫茫原野上悄然開出了一大片血色玫瑰。
part5紀靈笙在爆竹聲中起身,笑容燦爛,貼好桃符春聯,抱上一壇屠蘇酒,去敲隔壁院門。
姑娘一雙素手停在門前,片刻后,笑著敲了敲門,「蕭蘭,我來給你送屠蘇酒啦!」然而,無人回應,紀靈笙看著冷清的院門,頭都垂下了,語氣失落:「騙子。」她想起那天郎君淺笑著同她道「你我皆傷重,不如於此地傷好再走,也一同過年。」
紀靈笙回了院,做自己的事,卻是心不在焉,終是在出神多次后,她提起劍,開始在院子里舞劍,梅花片片飄落,紅衣的姑娘衣袂隨風飄動,劍氣凜然。
不一會兒,紀靈笙收鞘,將劍丟在院中桌上,腦中滿是他們二人在這院中練劍,品茶閱書之景,紅衣的站娘提著劍非得要同坐在桌旁喝茶的郎君比試。她直接提劍而來,郎君被迫迎戰。
不多時,姑娘輸了,不料她反而目光灼灼,「蕭蘭,你教我方才那招唄。」
郎君搖搖頭,坐回去喝茶,聽見姑娘嘟囔著「小氣」,他嘆了口氣。
郎君字正腔圓地喊她.「看好了,紀昭昭。」
回過神來,紀靈笙提起酒罈就喝。姑娘坐在門前,斗蓬帽帷上的絨毛雪白,襯得她臉若銀盒,膚若凝脂,頰上兩朵粉粉的雲彩,鼻子微紅,眸含秋波。
天色漸暗時又飄了雪,紀靈笙提起酒罈倒了倒,一滴不剩了,她後仰,帽帷落下,雪落在她青絲上,她又看了眼隔壁院門,然後起身欲回,卻突然另一處天空炸開了簇簇煙火,姑娘停下來,煙火映在她眼底,她看得入神。
蕭風瀾騎馬歸來時,看到的就是這般情景,馬蹄聲響起,她卻沒聽見似的靜靜無聲,他看看她,蕭風瀾下馬走到她面前,卻發現姑娘淚珠滾落,他長嘆一聲,將人摟進懷裡,溫柔低語,「抱歉,我回來晚了,紀昭昭。」他給她拭去淚水,將一根發簪插在她發間,卻發現她淚如泉湧。
蕭風瀾捧起姑娘的臉,理了理她鬢邊青絲,同她一起看絢爛煙火,「紀昭昭,過年了。」
今夜無月,煙火卻照亮了半邊天,星子隱在雲后,吹來的風似已有了隱隱春意。
part6燈火輝煌,月照人如畫,紅衣姑娘發間宛珠之簪似一點明星,錦衣公子腕間紅繩系住了一枚小玉墜。
紀靈笙提了花燈,拉著蕭風瀾到護城河,河水未解封,奈何姑娘高興。
紀靈蹲在河邊,蕭風瀾只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溫柔卻複雜。
好景不長,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了他們,紀靈笙與他背靠背,小心謹慎。
來人道,「交出雲昭令,饒你不死。」
紀靈笙笑了笑,直接動手,並不廢話,可漸漸,她覺得這些人的招式怪眼熟的無暇細思,她揮劍應敵,動如蛟龍,行雲流水,放心將後背交給蕭風瀾。
打鬥之間,冰面裂開了幾個窟窿,雙拳難敵四手,紀靈笙多少傷到了些,她和蕭風瀾又回到中間,而當她謹慎時,一把利劍從背後貫穿了她的左肩,又抽了回去,紀靈笙轉過身,看著蕭風瀾,目色疑惑,而後無聲笑得悲悽,淚水無聲流落,口吐鮮血,跌落在地,她看著他提著的劍,那上面是她的血!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不過是場騙局啊,從頭到尾,徹徹底底。
「紀靈笙,對不起。」蕭風瀾拿走了她懷中的雲昭令,看著她用力拔掉的發簪,他將其撿起,握了握插回她發間,然後將她抱起,投入冰河中,「她必死無疑了,收手吧!」
「是,世子,該回了,王爺等著呢」
蕭風瀾將雲昭令扔給下屬,「你們先回吧,我獨自待會。」語氣不容抗拒。
上元夜,有個瘋子跳了冰河,一遍又一遍,最後,那瘋子抱起了他的姑娘。
那,才是他想要的昭雲。
part7河水再冰冷徹骨,又如何抵得過心口的痛呢,那一刻我甚至想,罷了,就這樣吧,所幸這一生阿爹阿兄嫂嫂疼愛,金陵的百姓安康樂業,我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只是遇人不淑而已。
迷迷糊糊間好似有人向我游來,醒來時我在一間醫館里,看來老天不肯收我呢。傷未愈,但我真的想回家了,如今的莉北不是我阿娘的故鄉薊北,沒心要往北了。但傷勢嚴重,一路耽擱了三個月終於趕回了金陵。
三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情,譬如阿爹的逝去,譬如薊北王病逝。
我要金陵百姓繼續安居樂業,要阿兄與阿嫂好好的,嫂嫂不能成為質子的,阿盈腹中還有南海的未來,南海不能世代著都被牽制下去。
上京前,嫂嫂將阿兄的話轉告,我知道,當年天下尚未一統,各都紛爭,欲行兵事,必需錢財。而南海郡與薊北郡聯手,南海開放商路,為薊北提供糧草。薊北為南海提供駿馬鐵蹄。那時,阿娘白昭是薊北的公主,與阿爹在一起,阿娘建立了錦雲樓,掙天下之財,保證了兩郡百姓安康無虞。
而後,謝氏一族崛起,遠交近攻,又與外祖的親信蕭海,即前薊北王,裡應外合,薊北燕城破,蕭謝兩族苦尋雲昭令不得,屠白家滿門。
那時阿娘生下我后病弱了,聞此離我而去,阿娘對阿爹說:「薊北已經沒了,你定要守護南海的百姓,照顧好孩子們,阿兄那時已然記事了,而我卻嗷嗷待哺。
一統中原耗費謝氏許多力量,其卻仍不死心,來來回回數次,阿爹本性無爭,看著前線百姓水深火熱地活著,擇了現在的這條路,並造了雲昭令使之流於江湖。
我後來常想,究竟是何使阿爹能放下亡妻之仇痛,甘為人臣?大概是百姓一聲聲的「王」,是阿娘的囑託吧。他想守好這一郡百姓,護阿娘的心愿心血。
其實,我內心清楚,若非我識人不清,丟了雲昭令,令當今聖上覺得有了把握,也不會有現在的局面,我必須上京,我要守護金陵的美好。
上京途中,他竟還敢來,他說:「昭昭,你當真想好了?」上京,不是條出路。
我只是冷笑,「跟你走便是出路嗎?蕭風瀾!」
「我定要用你蕭家的血來祭奠我阿爹與我母族亡靈!」
當他走後,我握著那支簪子,淚流不止,我承認我還是心軟了,所說是為逼他離開,是保全自己也是保全他。
他說了他的苦衷,問我可願隨他走,他會安排好一切的。
呵,苦衷?江南的花不會開到薊北,薊北的雪飄不到江南的花上了。從此一別兩寬,天南地北,永不相見為好。
part8他,那個我血脈上的父親,將我的同胞幼妹送往京城以表忠心,用我母親的命逼我為他辦事,逼著我像他一樣心狠手辣,不得不說,他成功了。
此一次,他更用外祖一家之命要我替他取得雲昭令。本欲直接殺人取令的,無意間看到她腰間的墜子,是我送給幼妹的,幼妹說她有個恩人姐姐要來薊北,要我好好款待幫助她的這個救命恩人姐姐,好吧,臨時改變了主意,」作壁上觀,以待機會。」所以我只能把那個真匪殺了。
在她暈倒期間,我已去錦雲樓試過,所謂雲昭令者,雲牌及昭核,無核即無心,安有用焉?不過她能號令錦雲樓的勢力,定有不同之處。
她倒是謹惕,不過真的沒想到妹妹的恩人姐姐是這樣的。
後來,我先走一步,實則待時再遇,她在火堆邊與我閑談,所說之事倒是有趣,也難怪妹妹那麼喜歡她。
遇見狼,倒是沒算到的,我有意再次試探她武功,不承想,在危難關頭,卻是不自覺替她擋了,「小沒良心的,這回是真的救你了。」我想。
負傷昏迷之際,我看見她慌張無措,月下她背著我,騎上她那匹馬,月色如華,朦朧間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在一定條件下,朦朧確實比清晰更具美感。
馬上看壯士,月下觀美人。
紀昭昭,是馬上俠士,也是我的月下美人。
後來你將雲昭令之事告知與我,還將密語教與我,我一時間慶幸,不知是慶幸自己變了主意沒動手,不然就得不到錦雲樓的勢力了抑或是別的。
春日,我須得回王府,是蕭海的命令。
他說紀昭昭就是南海郡主紀靈笙,是白氏後人。是啊,他在提醒我這個事實,我先前逃避的事實。
「若是她知曉你是我的兒子,而我聯手先帝滅了白氏滿門,你說,她會作何反應?」
「你母親再有半月該毒發了,哦,月兒來信了,她好像有點麻煩呢。」蕭海他拿著信,笑得猖狂「月兒怎麼能只給你寄信呢是吧,快些吧,本王要等不及了。」
「你若不動手,本王便要自己出手了!」
我該怎麼辦呢?紀昭昭,我該拿你怎麼辦啊!
紀昭昭,對不起,蕭海親自派人來了,我只好親自動手,保你一絲生機。
那時,我才真正意識到這份情有多深刻,竟叫人心痛欲死,短短几月,紮根如此之深。
但凡老天有一點對我的憐憫和愧疚,就請保佑她平安無慮吧。
我這輩子已經夠瘋了,但你若死了,我是真的會瘋的啊,紀昭昭,求你快醒!紀靈笙,你別求死!我的昭昭啊。
後來意外發現你纏在我手腕上的小玉墜才是真的雲昭令昭核,倒是意外之喜,在我多年暗自培養的勢力一同作用下,我策反了蕭海的親信,如今,薊北是我說了算了,要怪,就怪他自己不懂人心罷了。
紀昭昭,我算計多年,算了許多人,我這一生過於陰暗,你是我深淵裡唯一的光明了。
我聽聞你上京做質子,冒險前去見你,你眼神決絕,說著要給白家報仇。
紀昭昭,我不能看看你嫁人,我做不到,所以我求年輕的帝王,我的好友,要你終生在京不嫁。
只能這樣了,我已拼盡了全力,我知道你恨我。
薊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若同淋大雪,也算共白頭。
part9薊北寧陽郡主蕭璃月的生辰宴上,年輕的薊北王坐在上座,目光始終盯著一處。
安陽郡主身子不適,半途己離席,人都見怪不怪,這安陽郡主是有名的冷性子,皎皎天上月。
怪的是薊北王不久后也離席了,可人位高權重,倒也無人置喙。
巷子里,天上月正被人堵著,紀靈笙後退,規矩行禮。「王爺萬安。」
「紀昭昭,好久不見。」
姑娘紅了眼,伸手出招,卻被蕭風瀾一手刀輕輕劈暈,他從懷裡掏出一條頸鏈,給她帶好,那頸鏈一如初見時,「紀昭昭,再見。」蕭風瀾輕輕吻她額頭,將人送回。臨走時,他對蕭璃月道:「替阿兄照顧好她。」
紀靈笙醒來后,難免脖子有些疼,素手一摸,發現了那條頸鏈,身旁粉衣小姑娘點了點小玉墜,說道:「恩人姐姐,雲昭令,阿兄,還你了。」
淚眼朦朧,淚珠滑落,床上素衣姑娘閉上了眼睛,回不去了,蕭風瀾。
我不只是紀昭昭,你也不只是蕭蘭,姑娘素手捂著綉帕,上面是鮮紅的血,紀靈笙攥緊手帕,手帕一角是朵蘭花。
幾日後,宣帝給安陽郡主和薊北王賜了婚,據說是寧陽郡主想要安陽郡主給自己當嫂嫂而去找聖上求的。
那時十里紅妝,羨煞旁人。
薊北王府的小院里,姑娘一襲紅衣,坐在梅樹下,她趴在石椅邊上,緩緩閉上眼,素手無力滑落,同樣落下的還有兩行清淚,一簇血色玫瑰。
「阿瀾,我下輩子不要遇見你。」
人道是,情深緣淺,情深不壽。
昭雲雖在,錦書難托。
錦書交託后,昭雲卻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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