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假賬本
另一個作坊內,在燈台下做賬的柳三元察覺到屋外有動靜,從油紙窗上偷偷往外看,
看到了底下來來往往的金吾衛和官兵,在豐邑坊內挨家挨戶地盤查,彷彿在尋找要犯。
依稀間能聽到詢問的是自己名字。
不好,東窗事發了。
柳三元頓時一驚。
悄無聲息地把燭台熄滅,隨後拿上賬本和細軟,將前門的門鎖扣上,隨後悄無聲息地想從後門溜走。
他為人謹慎,置購了這家在坊邊的店鋪,從後門走個幾米,就是豐邑坊邊上低矮的土牆,只要偷偷避開大街上官兵的眼線便能翻過去。然而就在他剛出門的時候,兩把鋥亮的鋼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柳三元嚇得連忙把手舉了起來。
「大人,小人就說這廝狡猾,一定會從後門開溜。」
只見在兩個拿著鋼刀的金吾衛旁,一個店小二點頭哈腰地奉承。
柳三元頓時破口大罵:「田舍奴,你出賣我!」
「柳老爺,咱這是配合調查沒有別的意思。」
店小二訕訕地笑了一下。
柳三元氣得牙痒痒,隨後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是清白的,帶我見你們的統領。」
「我已經到了」。
一旁的蘇烈帶著牧禪,從另一間店鋪姍姍來遲,幽幽地說道:
「柳三元,你本事可真大,這才幾天就將周邊的店鋪全盤了下來。」精華書閣
隨後蘇烈厲聲道:
「你強買強奪他夫妻二人配方,還打砸店鋪勒索錢財,是不是?」
「絕無可能,那製冰之法是我自己發現的,和他沒有一絲關係。」
柳三元看到了蘇烈身後的牧禪,頓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沒空去考慮這傻子是哪來的後台,關鍵時刻,只能咬緊口風打死也不承認,只要不立即定罪,靠著韓管事的背景後面就能慢慢脫身。
於是他接著地說道:「至於打砸店鋪,那是因為我的夥計在他們店吃壞了肚子,我才上門討個公道。如果大人是為此事前來,那我願意賠償他們的損失。」
牧禪深呼吸壓下了自己的怒火,好一個沒有關係,好一個討個公道,混淆黑白到了這種地步。
這麼厚的臉皮自己兩世為人倒是頭一次見。
現在大勢在我,等著吧,等我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蘇烈皺了皺眉頭,把店小二往前一推攘。
「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證人在這裡。」
店小二咽了口口水,眼睛往旁邊一瞄。
柳三元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頓時內心有些膽怯,剛開開口扯謊,蘇烈的聲音便在旁邊傳來:
「前後供詞要是不一致,我可以當場打你二十大板。」
聽到這,店小二的心就跌落了谷底。
二十大板啊,打完自己不得皮開肉綻了?
店小二打了個冷顫。
算了,反正剛剛的出賣已經把他得罪死了,現在就算幫他圓謊,肯定也會被秋後算賬。
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
店小二咬了咬牙,死也要拉你下水。
「兩位爺,他在說謊。柳三元和不良人張楓勾結在一塊,就是為了圖謀他家的製冰之法。這幾日掙的黃金白銀除了打點關係外,有不少都是流入那不良人之手,他的賬本上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個尖嘴猴腮的店小二立刻爬著上前,將柳三元所做之事全部抖數了出來。
對不住了柳老爺,誰叫你為人不仗義。
我為了你的發財大計,吃了斷腸草,身體落下病根,說好的將店鋪給我也遲遲沒有兌現,反倒是那個不良人天天拿著銀子花天酒地,那就別怪小的不仗義了,到了大牢里誰是老爺還說不定。
完了,全完了。
柳三元痛苦地閉上了眼,自己怎麼養了個白眼狼。
隨後他睜開了眼,不,我還有生機。
「都聽見了吧,快把賬本拿出來。」蘇烈厲聲說道。
柳三元下意識把包裹往懷裡藏了藏。
店小二眼睛一亮,討好地對蘇烈問道:「我知道賬本在哪,拿過來的話大人能否對我寬容一二?」
蘇烈揚了揚手中的鋼刀,面無表情地說:「再磨蹭,你就找閻王爺寬容。」
店小二一驚,連忙腳下生風,把柳三元懷中的包裹奪了過來。
「拿來吧你。」
隨後在包裹里一陣翻找,對著金燦燦的錢財咽了幾口口水,隨後翻出了藏在最底下的賬本,十分恭敬地遞給了蘇烈。
「大人請看。」
蘇烈把賬本翻開,牧禪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蘇烈瞥了他一眼,並沒有避諱。
[戊子年庚月廿一日(註:公元628年7月21日)
進:販賣甜品若干三貫錢出:收購小麥麵粉六貫錢賺:四十七貫錢
戊子年庚月廿二日
進:販賣甜品若干貫錢出:收購門面三十六貫錢請兄喝十貫錢賺四貫錢
戊子年庚月廿三日
進:販賣甜品若干,一百貫錢出:收購麥芽糖三貫錢繳納稅收二十貫錢賺:七十七貫錢...]
......
牧禪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麼貓膩,核算了一下賬本的進收,發現沒有太大問題。
直覺告訴他這是本假賬。
「這是本假賬,真賬本在哪?」
他眉頭一皺,賬本怎麼可能這麼正常。
「我只有這本賬本。」
柳三元咽了咽口水。
他可不會把真賬本帶在身邊,只要賬本不被發現,自己就還有迴轉的餘地。
「死鴨子嘴硬,蘇大哥,你讓金吾衛進他所有的店鋪,搜一下有沒有白色的石頭。」
牧禪呵呵一笑,想製冰,囤積大量的硝石可是跑不掉的。
柳三元膽敢一口氣盤下這麼多的店鋪,收購的硝石絕不在少數。
而收購硝石的巨量資金,他可沒有寫在賬本上。
「查。」
蘇烈點點頭,大手一揮,若干名金吾衛又是進屋搜尋。
柳三元冷汗直冒,不到片刻,只見進入店鋪內的金吾衛便人手提著一袋裝滿白色石頭的麻袋,往地上一堆,少說也有將近十幾噸的重量。
「報,大人。從店鋪內搜出許多這個東西。」
蘇烈解開麻袋,從中抓出一把硝石,近日這東西的市價不知為何突然增高。
這麼多的硝石,少說也得幾百兩白銀才能買入。
「說罷,你的賬本上,為什麼沒有這筆賬,這麼多的銀子你從哪來。」
蘇烈將賬本一把丟在柳三元的面前。
「偷稅漏稅,依律可治你個抄家子罪。」
柳三元頓時跌坐在地,完了,全完了。
「我招,我招,我貪圖製冰帶來的暴利,勾結不良人去誣陷奪取他們配方,還想銷毀證據,將他們夫妻二人逼離長安城。」
柳三元驚慌地說道。
牧禪氣得火冒三丈,我招你惹你了,奪我配方,還想逼我夫妻二人離開長安,是不是還想在路上毀屍滅跡?
「我的伴身玉佩呢?」
牧禪揪著柳三元的衣領,惡狠狠地問道。
柳三元滿淚縱橫,「你的玉佩在那個叫張楓的不良人手裡。」
「他人呢?」
「此時在不遠處的青樓廝混。」
牧禪看了眼蘇烈,蘇烈便給金吾衛使了個眼色,十幾個金吾衛便朝著青樓趕去,抓捕不良人張楓前來對峙。
「把真的賬本交出來。」
蘇烈說。
「就在底下暗格里。」
柳三元從後門的門檻下,拿出了一本封面發黃的賬本,顫抖著手遞給了蘇烈。
[戊子年庚月廿一日(註:公元628年7月21日)
進:一萬六三貫錢出:置換田產,收購店鋪一千二百貫錢賺:一萬四千八三貫錢
戊子年庚月廿二日
進兩黃金出:分張楓三百兩黃金打點官員一百兩黃金賺:一百兩黃金
戊子年庚月廿三日
進:絹布一千兩百匹出:收購硝石絹匹賺:絹布七百匹...]
....
這賬本看得蘇烈有些頭大,
唐朝時候記賬還不純熟,通用貨幣出的銅錢以外,大部分硬通貨幣是布娟,往上還有黃金白銀。
絹布一匹大概在兩百貫左右,這麼算下來也就是十六萬貫錢.....好傢夥。
牧禪有也有些驚訝,冰塊的暴利實屬超乎他的想象。
與他之前給普通老百姓做的生意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大量購買冰塊的大多數是達官貴人,他們出得起錢,也不心疼錢。
這麼大的肥肉,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同時底下的銀子還寫了許多去向,分別是大規模收購硝石頭,置夠田產,購買裝修店面的器具,打點官員,以及分成給不良人張楓。
蘇烈輕哼一句:「證據確鑿,你就等著公堂上見吧!」
他揚了揚手中的賬本,冷聲道:「官賈勾結,置換田地,陷害良民,數罪併罰夠你秋後問斬。」
這時,看完了賬本的牧禪皺了皺眉頭。
「柳三元,這一大筆銀子你全私藏了?」
柳三元咽了咽口水,凈賺的那十六萬貫錢,他自己私吞了三成,剩下七成全部上繳給了韓管事,企圖變七望的崔氏族人一員,換取讓自己兒女晉陞仕途的門路,從而飛上枝頭變鳳凰。
不行,不能把韓管事暴露出來。
如果跟他徹底交惡,那不但自己生不如死,自己的兒女子孫也將永無天日,一輩子只能當游商販賈的賤業。
「剩下的我都藏在城外地窖里了,鑰匙昨天被張楓奪去了。」
柳三元急中生智,便用張楓打了個幌子,企圖將髒水都潑在他身上。
牧禪和蘇烈對視一眼,並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說法,等那不良人一到就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