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勢』在必行！

一個時辰后，皇宮立政殿·御書房內。

「...依然不願為朝廷效力嗎？那個禪坊主事人的態度，可否就代表了整個商號的態度皆是如此？」

正在批複奏摺的李世民，問道。

「是！微臣同其過往有著舊情，故此與之多番好言相勸，卻亦也無果而終。說到底，那老朽亦是自私自利的商賈本性難移，實在是難堪大用。」

在其前方，盧少卿身著紫袍官服，常戴在鼻樑上彰顯其「英姿個儻」的那副墨鏡已然取下，恭敬跪在地上回應道。

「商賈本性啊...」

李世民喃喃一聲，合上雙眼不再言語。

御書房內的聲音，也隨之沉寂下來。

這倒讓已準備好一番說辭，準備趁勢「添油加醋」的描述張通以及禪坊商號內的一干人等究竟是如何不明事理，如何自私自利商賈本性的盧少卿為之犯難了，只得老實跪附在地，等待著對方先說下文。

可這麼一等，竟是足足等候了近一刻鐘之久！

盧少卿心中有些焦躁，額頭也不禁冒出了一層細汗，右手緊摁著衣襟內備好的奏摺。

他明白皇上心有不忍，定然是不會主動開這個話頭的，可這個趁勢一舉整頓吞併禪坊的時機，他也是等候了太久太久。

尤其是家裡那些個妻妾的岳父們，以及這幾年來他拉攏的一些權貴商賈，討好巴結他的工部下屬們，都在等著他這個備受皇上賞識的工部尚書，兌現那諸般承諾。

「咳...稟皇上！」

盧少卿輕咳了一聲，主動掏出那份奏摺說道：「既然那「禪坊」不識實事，若是繼續置之不理，且不談此前那與敵國吐蕃通商一事，日後定然還會容易釀成大錯。對此，微臣這有一事進諫！」

「......」

李世民聽言，只是默默睜開了雙眼，瞳孔無喜無悲的直視著他，未做任何錶態。

「呃...」

盧少卿咽了咽唾沫，心裡只感到一陣陣發毛，不由微微偏過了頭避開那雙眼眸，而後雙手捧著那份奏摺，硬著頭皮繼續進諫道：「還請皇上批閱！」

這份奏摺里的內容，便是關於那進一步誇大國營商號影響力和財勢的摺子，至於這份朝政執行后，首個挨刀子的犧牲者。

自然是他那的老東家，大唐第一民營商號——禪坊！

此前，他也已向皇上提呈過，只是當時是以當前國營商號根基不穩為由，將其暫時擱置了。

可實際境況，知情者都曉得皇上心裡多少還念及著禪坊是那「傻皇子」的基業，希望能以相對溫和的方式，將禪坊收編。

但今時也早不同那往日！

當今「大皇子」被貶嶺南，明眼人都也不會有所顧忌，放過那從中分一杯羹的機會。

哪怕朝廷不出手，其它盯上了「禪坊」這塊香餑餑的人，亦也會藉機打壓，蠶食牟利。

既不願被收編，作為權勢背景的傻皇子也徹底失勢。

不過是一些平民組辦的商號，哪怕規模再大，在一些掌權者眼中，也不過是塊極為可口的大肥肉罷了！

至於他現在手裡的這份摺子，更已不再是什麼單純的提議進諫了。

而是「勢」，順天下商事而行的「勢」

若朝廷不趁「勢」而為，日後也只得眼看著那本該進嘴裡的肥肉，被別人啃食的千瘡百孔！

「......」

可李世民回應他的，依然只有那一雙無喜無悲的眼眸。

盧少卿緊抿著雙唇，深知此舉「勢」在必行的他抬起頭，表情堅毅的正視著那雙眼眸。

縱使他在這件事上有些自己的小算盤，但就其本質的大方向而言，他亦是那一心為了朝廷壯大，大唐富強的大忠臣。

既然問心無愧，又何懼其它！

「遞上來吧。」

李世民終於開口了，輕聲說道。

「是！」

盧少卿也算得以鬆了一口氣，強撐著有些酸脹的雙腿站起身，將摺子恭敬放在案台上。

「盧尾巴。

「是！微臣定不忘皇上教誨！」

盧少卿整理好表情，轉身恭敬的躬身一拜，離開了御書房。

片刻之後，李世民揉了揉眉心，對著空無一人的御書房問道：「天昊，與此人結交的黨羽名單調查的如何了？」

御書房內的一處暗門開啟，面帶花紋面具的不良帥·袁天昊默然走出，將一張摺子遞上。

「鄅國公·張亮、兵部尚書·候君集，魏王·李泰，還有...」

李世民一邊翻閱著摺子，一邊眉頭微皺的輕念著那與之有染的幾個名字。

在朝廷三省六部中，歷來朝堂內便有流傳那「吏部貴、戶部富、刑部威、兵部武、禮部貧、工部賤」或是「天、地、春、夏、秋、冬」的說法，來談論吏、戶、禮、兵、刑、工六部的尊卑主次。

這裡邊自然是由於其各部主掌的事務不同，進行地位和話語權的分辨。

但隨著國營商號的組辦和壯大，那在朝廷內常被戲稱為「工頭」的工部官員其手裡的話語權，已開始大有同吏部、戶部分庭抗禮的勢頭。

這其中，除了是他因李禪的影響提議，所以自他執政期間，工部的地位開始水漲船高，對一些事務也有了自主權。

另一方面，也是由於工部尚書·盧少卿的特殊性，從而使工部在「大唐國營商號」中越發舉足輕重的緣由。

這般偏重也並非出自李世民的本意，尤其是那商事一途...

他的本意，倒是想讓主張戶部的劉政會或是吏部的杜如晦，依照此前「捉錢令史」的管轄關係進行國營商號的人事管理。

可無奈商事和政事大有不同，此前關於那「捉錢令史」的境況也屢次出現問題。

而隨著國營商號的組建，諸多矛盾和分歧也隨之顯現出來。

這步棋子的后招，本該是該由李禪出面統籌的，可惜...

於是，李世民便退而求其次，選擇提拔了與李禪相處甚密，同謀商事的盧少卿。

此人在這幾年來，也確實表現的極為優異。

經過廣推新策變革，在將國營商號初建的混亂和矛盾整頓好的同時，完成了商號的發展壯大。

但關於此人本身存在的一些弊端，也是在逐漸放大...

一些個小打小鬧的貓膩倒也無傷大雅，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但關乎那手掌重權的權貴與之交好，並可能利用其手頭的權勢行駛便利謀求私利，蠶食或取代國營商號該有的盈利，乃至...

個別人可能會以此謀事，進而動搖朝廷的根基！

哪怕盧少卿自問行事「光明磊落」沒有留下什麼話柄，但應對上當朝天子手裡的底牌——不良人而言，又哪能盡數藏得住。

恐怕盧少卿還從未想過，府上那幾個深得他寵幸的枕邊人，實則身份乃是大唐不良人！

只要皇上下令，那些個濃情愜意的枕邊人，下一刻便會成為送他下九泉的索命人！

突然，他眼神一凝，沉聲道：「...高州都督·馮盎！」

「稟陛下，據目前我等所查，兩者主要交談的事宜，是關於「揚州大運河」的南北商事一則，至於其它...」

袁天昊頓了下，拱手說道：「有待核實！」

「禪兒海上遇刺，可與此人有關係？！」

李世民進而逼問道，眼中殺氣畢露。

哪怕盧少卿當下如何能堪大用也罷，但若是敢在此事內摻和一腳，他絕不會對此姑息容忍半分！

「稟陛下，有待核實！」

但對此，袁天昊的回答還是一如往日簡短嚴謹。

「哼！」

李世民冷哼一聲，提及李禪，他心中便是煩悶不已。

尤其是長孫皇後知曉了兒子被貶嶺南后，便是將那皇后威儀丟到一邊，每日一哭二鬧三上吊，執意要追隨身患腦疾的孩兒同行嶺南，在旁照拂。

甚至，還當著太監奴婢的面痛罵他無情無義，竟對失散多年才相認的兒子做出如此事宜。

李世民曾試圖和其解釋，這是要給天下人一個說法，畢竟關乎與敵國通商一事，若非如此難以服眾。

可長孫皇后又哪裡願意聽他這般欲蓋彌彰的解釋，直接怒斥他身為人父卻不願為孩兒擋風遮雨，並將其當做鞏固權勢的犧牲品！！

而李世民也被罵的惱羞成怒，當即便將母儀天下，獨守君寵的一生摯，可真不愧是你啊！世民，我果然沒看錯你...」

這幾年來受病拖累，久卧龍榻的李淵在聽聞了消息后，在他拜訪之際，臉上難得展露笑顏，出言稱讚道。

這反倒讓李世民恨不得即刻御駕親征吐蕃，在沙場上一番廝殺來發泄心中苦悶。

可當下，也正處於他徹底主掌天下話語權的關鍵時候，還不得他肆意妄為！

「...天昊！無忌那邊行事如何了？那些個擾亂天下走勢數百年的惡瘡毒瘤，可都盡數拔除了？！」

李世民轉而詢問道，這亦是他登上龍椅后，最想做的一件事！

「稟陛下，據消息回稱。個別氏族尚還有餘黨負隅頑抗，但已有半數主事人已伏誅，還需要再花費些時日完成清整。」

袁天昊恭敬回道。

只是，他口中那寥寥幾個字的「半數人已伏誅」，卻是關乎著一個隱士望族上千人性命的存亡，以及其一族姓氏的泯滅。

「好！此事功成之際，朕便兌現諾言，赦你罪責！」

「至此以後，你便可摘下面具示人！」

「以你那同胞兄長「袁天罡」之名諱，繼續擔負我大唐國師一職！」

李世民將兩枚玄鐵銘牌丟在其面前，說道。

「罪...微臣！謝主隆恩！」

聲色一向平淡的袁天昊，此時也不禁激動的身子顫抖，跪伏在地將那枚紋刻著自己名諱銘牌收好在胸襟，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隨後，他將另一枚銘牌捏在手中，將臉上那副面具取下，露出那副被世人所熟知的面容——袁天罡！

他與其兄本就同為孿生兄弟，因此面容相仿無差。

兩人不僅同為鬼谷傳人，其本來出身則更是顯赫，乃隋朝宗室，隋文帝·楊堅之子！

只礙於當年其母受皇后獨孤氏所謀害，連帶著要害其兩者性命，隋文帝·楊堅礙於獨孤氏的壓力，只得將其明面上連帶處死，私下將兩子抱養袁家撫養。

而天罡、天昊兩兄弟之後因緣際會，師承鬼谷習得奇術。

可其兄袁天罡深得縱橫捭闔之道，卻是野心勃勃，心中所謀甚大。

在後來，更是助李淵起事，成就其「滅隋建唐」的大業！

可關鍵在於其千算萬算，最終還是棋差一著。

沒能擋住鋒芒畢露的秦王·李世民，最後亦也在「玄武門事變」時，隨太子·李建成一同處死。

至於其所在的袁家，以及一明一暗互為「玄罡鬼昊」的袁天昊，也隨之被貶為罪族，受秦王府所組建的秘密組織所用。

該組織的成員，大多皆是李世民此前起義之際，收編於秦王府內的各類綠林好漢為主。

至於其中的大部分人，皆是身懷世人所不容罪業的惡人，背負了諸多罵名。

故此，亦也未能同秦王府其它「身世清白」的同僚一般，得以封侯拜相正名。

但該組織並沒有解散，反而在暗面隱藏的更深更廣。

此後，亦也成為了專門受命於大唐皇帝·李世民的獨立組織——不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