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變強的手下敗將
天還沒亮姜雲龍就起床,穿上獸皮衣服,拿起橫刀系在腰帶上,然後在廚房麻溜拿著兩個木桶,先去山腰的溪流查看陷阱是否有獵物。
江南的秋天清晨,山上氣溫有些低。
此時天色朦朧,星光仍在。
「表哥,等等我。」剛經過舅舅家院門,同樣早起的呂弘方放下木劍,在小院里高聲叫道。
姜雲龍停下腳步,等待小表弟。
飛龍寨有點像梯田,每一層大約三四丈高低差,每一層分佈著兩三家黑瓦黃泥房。
最高一層是姜家,下面第二層是呂文柏和恆玄家。
呂弘方習慣早起,恆玄之子恆通則跟他爹一樣,都是懶鬼。
小傢伙提的是一個只有兩寸高、一寸寬的小木桶,輕快地跟在姜雲龍後面。
尋常人眼力不好,很少會走夜路,尤其是山路,稍有不慎就會一腳踏空,在山坡上踏空打滑可不是平地可以比較的,尤其是飛龍峰的山坡格外陡峭。
一旦滾下去,就算是人沒有事,臉蛋估計得毀容。
不過兩人都是練武的,加上天光漸亮,絲毫不受影響。
「表哥,今天能抓到野豬嗎?」呂弘方邊走邊問。
每一次抓到野豬,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吃肉的開始,簡直就是一個月才一兩次的節慶日。
「今天估計不行,那群野豬的鼻子很靈的,可以聞到血腥味,十幾天後有機會。」
姜雲龍對陷阱獵物沒報太大的希望,山裡的野豬嗅覺不比狗差多少,據說可以聞到十幾里的特殊氣味。
儘管他將昨天的陷坑完全掩埋了,但還是沒能消除其中的血腥味,這會嚇跑野豬們,讓這一處陷阱全部作廢。
不過他也沒將陷阱全部埋掉,等十幾天後血氣味消失,那群貪吃的野豬還是會回來的。
因為山溝里的水草是最嫩的,它們總是按捺不住那點口舌之欲。
「什麼時候湖裡的魚可以再多點就好了。」
呂弘方抬頭看一眼山路下的湖泊,又趕緊低下頭看路。
從飛龍峰南面向下繞到北面的山路被寨里的人長期踐踏行走,沒有多少野草,但不小心很容易跌倒。
「沒事,等以後下山,我們就可以吃長江的魚。」姜雲龍慢慢走在前頭說道。
呂弘方想起春節期間的烤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野豬肉的味道其實並不太好,加上山上缺少配料,又腥又躁,比起烤魚差得很遠。
姜雲龍看不上這些肉味,但山寨里的眾人可不這麼看。
這年頭,每個月能吃點肉,喝點肉湯,已經是得天之幸。
山腳下,每年不知道多少人餓死、凍死。
隨著兩人走了一會兒,北面山腰堰塞湖越發清晰。
堰塞湖原本是一個山谷,在天地的鬼斧神工下,大約是塌方,形成一道天然的堤壩,堵塞了山谷個山頭的山溝泉水全都流入這個圓形玉佩狀的小湖裡。
呂文柏給它取了一個很有靈韻的名字,稱為玄龜湖。
儘管小湖最長直徑不來丈,成為池塘更準確。
姜鴻飛、姜行之、恆玄等人曾在山腳下多次帶回魚苗,每年元旦,就會打撈兩寸長以上的大魚分給各家,但平時嚴禁捕撈。
江南六七月的梅雨季節雨水不斷,這裡每隔幾年會爆發一次山洪,每次山洪爆發玄龜湖就會出現一場獨特的場景。
無數的魚兒被洪水裹挾著沖向山下,而這些吸納了飛龍峰靈機的黑背鯽魚不甘認命,反而在洪流水面上不斷跳躍,逆流朝上,妄圖返回玄龜湖。
山寨眾人當然捨不得自家的魚便宜了山下的村民,一個個用簡單的漁網層層設卡捕撈。
姜雲龍自小看過三次,每一次都是驚心動魄。
成千上百的鯽魚,在渾濁的滾滾黃色洪水中向北躍起,躍起,再躍起,直到自己跳回玄龜湖,或者力盡后落入水中被漁網抓住,成為山寨眾人的腹中之物。
寨里的水源地在飛龍峰堰塞湖上方不遠的山溝里,飛龍峰有一處泉眼,泉水常年源源不絕,不知道沖刷了多少年,形成了這條小山溝。
沿著山路轉入山溝后,兩人木屐踩在山溝的無數石頭上發出清脆的啪啪聲,兩邊的青草比其他地方茂盛一兩丈。
一條溪流在山溝中間靜靜流淌。
「啊哼,啊哼——」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隔著幾百丈遠,他就聽到了野豬的哀嚎聲。
「有野豬,表哥!」呂弘方興高采烈道,當即耍著兩個小木桶想要衝過去,但被姜雲龍一手拉住。
姜雲龍眉頭微微皺起,面色嚴肅道:「叫聲不對勁,弘方,待在我後面三十丈遠,沒我同意不準靠過來!如果有危險,立刻回頭去找我爹,決不可停留在這裡。」
自幼在山裡長大,在一二歲就看到過長輩用橫刀殺豬,七八歲用陷阱坑殺了第一頭野豬,姜雲龍對野豬的臨死嚎叫聲非常熟悉。
他有些納悶,野豬掉入自己的陷阱內,被竹矛刺穿后,叫聲會異常嘶吼、狂暴,並會企圖在死前瘋狂刨土,以逃出坑洞,直到氣血耗盡死亡為止。
只是這隻野豬叫聲凄厲,更像是受到重傷后又陷入絕境的絕望。
「啊?沒什麼不同啊?嗯嗯!」呂弘方本想說幾句,看著表哥的神情,用力點點頭,也難免緊張起來,趕緊把木桶丟在一邊。
老天保佑,不要有什麼山精鬼怪出現!
呂弘方心裡一遍遍念叨道,山上鼓噪的日子裡,除了練武、農活,就是姜劍雄三兄弟講解的各種故事,其中神仙志怪、高手對決等是他們最喜歡的,只是事後晚上想起那些妖魔鬼怪難免擔驚受怕。
雖然他父親每次上課時都會說「敬鬼神而遠之」,可這種態度反而加重了孩子們對鬼神的畏懼。
姜雲龍放下兩隻木桶,將腰間橫刀抽了出來,雙手持刀,豎在胸口前,經脈中真氣運轉不休,輕輕朝著哀嚎聲方向走過去。
他走得很慢,一步步靠近陷阱,神情戒備。
山裡不是山下,野狼的狼吻、毒蛇的毒液、野豬的獠牙從來都不是好惹的。
呂弘方不比恆玄的兒子恆通,對姜雲龍這個表哥格外乖順,聽話地站在三十丈後面,大氣都不敢出。
距離陷阱十幾丈,姜雲龍鼻子就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野豬的嚎叫聲更加凄厲。
小心翼翼靠近陷阱,還沒等他看清楚兩丈外陷阱內的情況,一輪銀白色如同半月狀刀氣當面射來。
即使是姜雲龍早有準備,也被這道絲毫不弱於自家父親的刀氣給嚇得心臟狂跳。
好在多年的訓練有素,身體肌肉本能條件反射,以八卦游龍步中的太一行九宮之法,手隨步開,腰隨步活,腳步從中宮位轉巽位,身子猶如行雲流水般靈活走動,將步法第三層次的活九宮展現得淋淋盡致。
銀色月刃邊沿從姜雲龍的右肩邊擦過,割開了獸皮、麻衣,留下一道淺淺血痕。只差兩寸,這道橫向的月刃就會將他右臂切下。
月刃不僅異常鋒利,速度更是飛快,掠過姜雲龍后,直接將一棵斜長在山溝邊沿陡坡上的松葉樹一分為二,余勢不止衝進黃土裡。
這課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直徑兩寸的大樹從六丈高的陡坡滾落下來,掉進姜雲龍的身後溪水裡。
姜雲龍嚇出了一身冷汗,還以為裡面是一位化勁高手,高聲暴喝道:「弘方,跑!」
站在三十丈后的呂弘方拔腿轉身就跑,邊跑邊喊:「表哥,堅持住,我去找大姑父」。
姜雲龍緩緩後退,直到被身後的大樹擋住。
野豬的嚎叫聲消失了,一條全身泛白的巨狼從陷阱里跳了出來,粗壯的四肢穩穩落在草地上,一條長長的刀跡疤痕從狼首的右眼斜著向下,切掉了它的小半鼻子。
姜雲龍的瞳孔瞬間收緊,白狼的眼神像是高高在上的王侯貴胄在俯瞰他,裡面充滿了得意和怨恨,狼嘴下野豬的鮮血緩緩低落,像是在預言姜雲龍的命運。
看到這道刀疤,讓他知道這隻充滿智慧的妖物來歷。
「畜生,我們沒去找你,你還敢回來!」
姜雲龍雙手持刀,死死盯著這隻幾年前搶奪自己獵物的夜狼,那一年他的力道不足,沒能一刀砍死對方,讓它逃了出去。
話里很鎮定,但他心裡沒有底。
妖怪的修鍊,跟鍊氣士一樣很不講道理,有的練了一輩子會死在普通人的獵弓下,有的短短几個月就會突飛猛進,化形成人。
就像眼前這隻巨狼,幾年前時候一個差點被自己砍死的孤狼,現在就變成了堪比化勁的妖物,這讓日日夜夜苦練不斷的姜雲龍情何以堪!
他緩緩移動身軀,背後的大樹影響了他的八卦步法,不便騰挪。
比勁氣,他肯定不是已經蛻變成妖的巨狼對手。
但人類總結出來的殺戮智慧,是姜雲龍最大的依仗。
尤其是身法,飛龍寨中除了幾個首領外,無人比得上他。
已經通靈的巨狼不屑地望著姜雲龍遊走,神情傲慢,打量著自己的獵物,同時轉動身體,銀白色的瞳孔中倒映著姜雲龍的身影。
不等姜雲龍完全離開大樹,巨狼動了,四肢向前猛衝,狼嘴再次噴出一道月刃。
因為左邊被大樹攔住,姜雲龍只能向右邊的乾位挪移。
月刃幾乎貼著他的肚皮飛過,將大樹樹枝、葉子切斷。
短短一息,巨狼就向前衝刺七八丈遠,一個前撲,張開的獠牙對著他的脖子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