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出手救貓咪，樓上偷看你…

這一日，魏來一大早出門散步，姜楠一邊大嚼著蜜餞，跟在身後。

兩人走過幾個街口，遙見一個露天攤鋪熱氣騰騰，四五張破舊的桌凳，旁邊一個支杆布幌，上寫「太學饅頭」。

姜楠見魏來好奇，便道：

「嘿嘿，魏掌柜，正好沒吃早飯，要不咱們去嘗嘗，你別看攤子不大，這可是頗有講究的吃食呢！」

「哦，饅頭有什麼可講究的，不就是個麵疙瘩嗎？」

「哈，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這饅頭講究可大了，據說當年神宗去視察太學，正趕上太學生們吃饅頭。皇帝老兒看他們吃得真香，兀的也饞了。不想一嘗后高興的說『以此養士，可無愧矣！』後來這『太學饅頭』就天下聞名了，南渡之後，這家又在臨安重新打出這個招牌，是不是當年皇上吃的那個味咱不知道，不過這饅頭裡的肉餡三肥七瘦，鮮香不膩，確是好吃的緊啊！」

也許是哈喇子能起到「潤滑劑」的作用吧，只要說起吃的東西來，這姜楠說話就總是比平時順溜的多。

饅頭裡還有肉餡？！

魏來猛想起來，這是在宋朝，宋朝把「饅頭」叫炊餅，就是潘金蓮她老公武大郎賣的那種，把素餡的包子叫「包子」，而把肉餡的包子叫「饅頭」。

看姜楠一臉的饞樣，魏來也想嘗嘗這神宗皇帝讚不絕口的「太學饅頭」究竟啥味道，便笑笑和他找了張桌子坐下。

高高層疊的蒸籠里白白的「太學饅頭」冒著熱氣和香氣，一個足有拳頭大小。攤主是一個50多歲的小老兒，見有客來，笑問道：兩位客官，來幾個饅頭啊？

「先來十個墊一墊吧！」

姜楠搶答。

「太多了吧，我也就吃倆。」

魏來道。

「哦，那先來十二個。」

……

饅頭上來，就著腌漬的小菜和一碗湯羹，魏來一嘗，別說，這「太學饅頭」味道確實不錯，不愧是「開封菜」來的！

姜楠正吃的狼吐虎咽順嘴流油，忽聽旁邊的桌子有吵罵之聲。

「要不是老子日夜保護你們這些商戶，保不齊你們早就被偷了搶了，或者被人殺了，你們能在這裡安然的做生意，還不都是老子們的功勞苦勞，吃你幾個破饅頭，還敢跟老子要錢，你是不是瘋了！」

「官人，俺這也是小本生意……」

「直娘賊，我把你這攤子砸了信不信……」

幾個官差模樣的人，一頓吃吃喝喝不結賬就要走，攤主想討錢，結果被摑了一記耳光，又遭一腳踢翻在地。

攤主小老兒眼看嘴角就見了血，連滾帶爬的滿身是土。那幾個官差還是不依不饒，上去還要再打砸，攤主跪倒在塵埃里，苦苦求饒。後來，不但飯錢沒給，反倒讓他們又拿走二十幾個饅頭，揚長而去。

魏來看到這情景，就要上前，結果被姜楠一把拽住：

「算了算了，平日里欺壓百姓慣了這些人，閑事你管不過來這種。」

攤主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怕打身上的塵土，一邊望著遠去的官差恨恨的說：

「明天做一籠藥包子，把你們這幫王八蛋全給毒死！」

這時，一隻黃灰相間的小貓溜上了蒸籠，叼起一隻饅頭便跑。

攤主正氣不打一處來，舉起一根木棒就追打過去，那貓甚是機靈，一陣鑽繞。

急了眼的攤主死追不舍，眼看蒸籠被打翻也不管，一時間攤子上塵土飛揚亂作一團，終於那貓跑累，被攤主一棒打在後腿，只聽「嗷」的一生慘叫，倒在一旁。

攤主拎起小貓的尾巴，手裡拿著一把菜刀，惡狠狠地叫到：

「小畜生，當官的欺負我，你也欺負我，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皮，碎了你的肉做饅頭餡兒！」

這時，一個正要趁亂偷拿饅頭的瘦小乞丐急急跑過來跪在地上：

「老丈，老丈，求求你放過我的貓吧。」

攤主看了看這個破衣啰嗦的小乞丐，一腳把他踹倒，就像剛才官差踢他一樣：

「好你個有人生沒人養的小雜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放貓誘我，然後要偷我的饅頭，今天饒不了你和這死貓！」

「老丈，我再也不敢了，你怎麼打我都行，求你放過我的貓！」

「屁，放過這死貓，沒門，我今天非要剁了它不可！」

「千萬別千萬別，你讓我怎樣都行，別殺我的貓……」

瘦小乞丐鼻涕一把淚一把，抱著攤主的大腿苦苦哀求。

「怎樣都行是吧，好，要不你賠一兩銀子，要不就讓我就砍了你的一隻臟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偷我的饅頭！」

攤主目露凶光。

小乞丐哪裡拿的出一兩銀子，他看了看那隻斷腿之後疼的直哼哼的小貓，一邊哭邊一邊伸出自己臟髒的小手，那攤主正在火頭上，說話真要用刀砍去！

「住手！」

魏來起身喝止道，

「你這廝，也真是欺軟怕硬，官差欺你不敢反抗，為什麼要這般為難一個孩子和一隻貓呢！」

「就是就是，這窮人欺負起窮人來，歹毒些竟然更！」

姜楠接話道，滿嘴的饅頭還沒咽下去。

攤主聽話，臉上沒了囂張，但是抓著貓的手依然沒放開。

魏來道：

「這樣吧，我出一兩銀子，你且放了這小貓，然後再給這孩子拿幾個饅頭。」

攤主見有人出錢，臉色立刻來個180度大反轉，連聲說好。

小乞丐連忙抱過自己那已經斷了腿的黃灰相間小貓，沖著魏來跪下，連連磕頭稱謝。

姜楠趕緊喊小乞丐在桌邊坐下，一起吃饅頭。

只見小乞丐先是把一個饅頭掰開，把其中的肉餡摳出來，吹了吹熱氣，一點點送進小貓的嘴裡，然後自己才把饅頭皮一口吞掉。

魏來看了看這隻小貓，又看了看小乞丐，發現他的目光有些閃躲，便問：

「我怎麼看你和你的貓這般眼熟呢？」

「官人饒命，那天的事兒……」

小乞丐又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原來，剛才魏來就認出，這個抱著貓的小乞丐，就是那天在御道上圍著車子轉，並指引他追綁架者，最後啃著雞腿沖他笑的人，魏來對那天的事兒一直耿耿於懷，想知道個究竟，不想，今天在這兒又碰到了他。

「那天的事兒……」姜楠一臉懵逼的看著小乞丐。

小乞丐抹了抹臉上的淚土混合物，小臉像畫了臉譜一般說道：

「那天，一個尖嘴猴腮的突然找到我們幾個，給了我們兩隻燒雞和一把銅錢，讓我們看到你們的車便纏上去，然後讓我放貓引那小姐，趁你們去救人不備，把一隻一模一樣的箱子和你們車裡的調了包……」

「好你個小賊，誤了我新城書局的大事險些！」

姜楠聽到這話，舉手便要打，被魏來止住。

說到這裡，其中的端詳，魏來心裡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那個尖嘴猴腮的，八成又是錢輔仁的管家錢能，這對主僕真是一肚子壞水，構陷、侮辱、放火、掉包……三番五次的想害新城書局，看來非要好好整治整治他們才行！

魏來伸手輕輕摸著那隻受傷而瑟瑟發抖的小貓，好奇問道：

「這隻小野貓看上去也很尋常，你為何這般呵護於它，竟願意以手相換！」

小乞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官人有所不知，這貓是娘親臨死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有它陪著我，就像娘親從來沒有死一樣……」

原來，這小乞丐叫王小七，今年14歲，家本在臨安府轄富陽縣，出身窮苦，父親挖窯死在井下，就剩一個娘親相依為命。村裡的一個劣紳，據說是秦檜家的遠方親戚，作威作福橫行鄉里，見小七娘有幾分姿色，便欲輕薄，小七娘幾次拚死反抗最終還是不能倖免，受辱之後，便上吊自殺。

年幼的小七上劣紳家要和他搏命，結果被一頓毒打，扔在街上，險些凍死，後來隔壁好心的阿婆餵了他一碗葯湯，才算把命撿回來。娘親只給孤兒小七留了這隻小貓，小七無飯可吃，只好抱著這隻小貓流落到臨安府做了小乞丐，只為了能活條命……

唉，須知世上苦人多，這孩子的命真是苦啊，魏來不禁唏噓。

他給了小七幾十文錢，讓他給貓賣點傷葯，並溫言道：

「我叫魏來，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可以隨時來新城書局找我。你因為壞人欺負而家破人亡，就更不應該再去做壞事害人，知道嗎？」

小乞丐千恩萬謝，跪地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魏哥哥，你救了我的貓，就是我小七的大恩人。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說話就行，我和我的那十幾個乞丐小兄弟隨叫隨到，他們都聽我的！」

魏來一忖，笑道：

「好啊，既然你叫我哥哥，我就認你做乾弟吧。小七，以後，也許我還真用得上你們呢，如果有機會，我幫你，給你娘親報仇！」

小七聽到能給娘親報仇，淚流滿面。

魏來有所不知的是，就在此刻，對面一棟畫樓的二樓窗口，正有人將這一幕看的真真切切，若有所思，淚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