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療傷
一聲有些熟悉的冷哼打斷了聞靖樂的腦補，他看了看陸隨有些陰沉的臉色，以為他在不滿自己的磨蹭，趕緊蹲下身為他療傷。同時心中暗暗想抽自己，瞎想什麼呢！自己的命還在他手裡呢！
不過，有之前的腦補打岔，到底讓他沒能提不起之前的滿身戒備來，將大部分心神放在了陸隨的傷口上。
嘖，陸隨心中暗道，不行啊小鴿子，就這點戒心。他當然明白是因為什麼，不過若因為年紀小就放鬆了警惕，在他這裡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看著因為單跪的姿勢而離自己不遠處天鵝般白皙修長的脖頸，陸隨的手指輕輕彈動，眼眸深了深。
看了兩眼陸隨收斂了下自己的思緒，將視線轉移到自己身前人神色認真的人身上。
聞靖樂的武魂是把琴，就是當初陸隨看他抱著的琴，銀弦有七，通體棕紅，流露烏光，上面鐫刻著繁複卻優美和諧的花紋。
嗯，差了把劍。
聞靖樂保持蹲下身的姿勢，左手抱琴，另一邊琴頭搭在彎起的右腿上。右手輕撥琴弦，清凌凌的琴音隨著魂力流轉在傷口上。陸隨緊繃的心弦似乎同時被一雙無形的手撥動，精神被那雙手輕柔的梳理安撫，柔和舒適的感覺讓陸隨緩和了面上的冷意，有些愜意的放鬆了些許。
傷口在青色的魂力中迅速止血、癒合。他能感到些微的暖意在傷口處流淌，像是被疼惜地輕撫，微微有些麻癢。舒適的感覺讓他的眼睛輕輕眯起，薄薄的眼皮遮住了裡面的冷光。
陸隨的視線停留在聞靖樂的側臉，帶著些許探究。這樣輕鬆的感覺他許久沒有感受到了，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層面的放鬆。
是他的魂技嗎？第二魂技就有這樣的效果？
「好了。」陸隨出聲打斷了聞靖樂的治療。
他身上的傷大都只剩下淺淺的痕迹，只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看起來還有些猙獰。不知是能力不足還是有意為之，他左臂的傷只是止住了血，驅散了持續破壞的殘存魂力。
聞靖樂的臉色因為魂力的流失而有幾分蒼白，看樣子以他現在的魂力有些勉強。
他聞言有些詫異，隨即點點頭，收回了自己的武魂。
陸隨起身理了理自己有些撕破的衣服，突然閃電般地出手扼住聞靖樂纖細的脖頸。
哐！
聞靖樂只覺眼前一花，後背一痛，來不及反應自己已經被陸隨握住脖子，按在牆上。雙腿被對方的腿牢牢抵住動彈不得，他臉色一白，雙手反射性的想去夠陸隨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卻被陸隨的另一隻手一起捏住手腕。
怎麼會！他根本沒有治療他的手臂！
手腳全被控制，聞靖樂抬頭死死地盯著陸隨的眼睛，眼中滿是憤恨的火光，夾雜著驚愕與濃濃的失望。
「無恥！」
陸隨站起來比聞靖樂還要高，就這樣用這個帶著強迫性的姿勢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看著他臉上帶著恨不得咬死自己的小表情罵自己。
「嗯？無恥？我答應你什麼了嗎？」陸隨有些玩味道。
「你卑鄙！」聞靖樂聞言更是憤怒，不管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劇烈的掙紮起來。
陸隨下意識的收緊了掐住他的手，看他因為自己的力道臉色瞬間漲紅，連忙鬆了鬆手指。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手中皮膚細膩的觸感，食指無意識的在他細嫩的脖子上摩擦兩下。
「嘶——放開！」陸隨突然倒吸一口涼氣，冷聲喝道。
聞靖樂趁陸隨放鬆手中對他的鉗制的片刻，奮力前撲，一口狠狠咬在陸隨的下巴上。
好不容易咬到的，聞靖樂怎麼可能輕易松嘴，聞言反而更加用力的咬下去，瞬間口腔中便溢滿了血腥味。
陸隨眸光一厲，直接收緊了握住他脖頸的右手。瞬間的窒息讓聞靖樂無力的鬆開牙關，陸隨看他在自己手中痛苦的神色，眼中閃了閃，到底沒有繼續用力，反而鬆開了手改為不輕不重的捏著他的下巴。
用手一摸自己被他咬的地方，一手鮮紅的血跡。
「你想死嗎？」陸隨一雙寒瞳注視著他。
聞靖樂被他下顎骨說不出話只能憤憤的瞪他，看樣子還想再來一口。
「這麼爆？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傷過我的人只有你還活著嗎？」說著，捏了捏他兩頰微鼓的軟肉。
聞靖樂眸光閃了閃，借著暗淡的月色看到了他臉上的怒容，心中一突。他也知道自己不該惹怒他，最該想辦法脫身，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哪來的勇氣，但現在衝動過去後悔也來不及了。
「後悔了？晚了。你說，把你的牙一顆一顆掰掉怎麼樣？」陸隨臉上綻出一個惡意的冷笑，用拇指撐開他的唇，修剪整齊的指甲敲了敲聞靖樂口中一顆尖尖的小虎牙，敲完還在牙尖上摸了摸。
聞靖樂眼中立即浮現出惶恐之色，似是沒想到這人竟然有這麼惡毒的想法。他這年紀牙早就不是乳牙了，掉了就再也長不出來。說起來今天完全都是無妄之災，逛夜市迷路進迷宮一樣的舊城巷子，遇到這樣一個大魔頭。恩將仇報就算了，還不許人反抗，現在就是死前還要受盡折磨。
他越想越委屈，眼中瀰漫出一片霧氣來，轉瞬間霧氣凝結化作水滴蓄在眼眶，在眼瞼的抖動下最終還是禁不住順著臉頰滑落下來。繼第一滴之後，像斷線珠子一樣接連跌落。
在聞靖樂臉上滑下眼淚的一瞬間，陸隨就是一僵，眼中閃過瞬間的無措，臉上下意識崩的更緊，看起來也更加冷酷，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他最不會處理這種事情。因為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哭，敵人不算，那些在他眼中都是死人。愛哭的師弟師妹也不會找他哭訴，至於被他嚇哭的，那就直接被其他弟子拉走了。除此之外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哭了和他有什麼關係。
但這個不一樣，這是他弄哭的，莫名有種欺負小孩兒的罪惡感。而且聞靖樂不像他煩的那些小孩子，他一聲不吭，只是默默的流淚，無端的惹人心疼。
陸隨鬆開禁錮他的手，手中憑空出現一張帕子，他遞給聞靖樂，「別哭了。」
他聲音冰冷僵硬，聽起來像是命令。聞靖樂扭過頭不理他也不吭聲，陸隨周身的寒氣更重了。
聞靖樂不接他也就不遞了，退後兩步，聲音淡淡道：「剛才是開玩笑的，別當真。」
聞靖樂脫離他的掌控后就地蹲下來，疊放在膝蓋的手臂掩住了他的表情，只是肩膀的不時抖動，讓人覺得他還在哭。
陸隨看了他半晌，道：「好了，是我的錯。」見聞靖樂身體一顫，還是趴在那裡不抬頭，他眉頭皺起「你想怎麼樣？」
「你放我走。」聞靖樂的聲音悶悶啞啞的。
陸隨輕哼一聲，「本來就沒想把你怎麼樣。」
聞靖樂被遮住的眼睛動了動，再抬起頭來眼中已經沒了淚水，「那你剛才？」
「讓你長個教訓。」陸隨說。
聞靖樂猛地站起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抬起頭露出自己還在刺痛的脖子，用一圈青青紫紫的痕迹無聲的控訴他。
陸隨在他的脖子上掃了一眼，那一圈指痕看起來很嚇人，但也只是看起來，以魂師的體質兩三天就看不出來了。換做別人脖子早就斷了。
他只是淡淡道：「哦，誰讓你咬我。」
「你……」聞靖樂被他理所當然的冷淡語氣噎到了，他還真沒遇見過這樣一言不合，不一時興起就掐人脖子的。別以為他不知道剛才有一瞬間想要了他的命，別說什麼應激反應。
這人看起來冷酷危險，被那樣制住不能怪他下意識的反抗。不就是咬了一口嗎！雖然這樣想，聞靖樂卻有些心虛，他還是記得那一下基本是用了全力的……
見聞靖樂看似平靜實則眼神飄忽。陸隨感受著下巴上傳來的刺痛，一步一步緩緩走近。聞靖樂已經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他的秉性，這次不敢有什麼過激反應，只是隨之慢慢往後退，直到背部貼上牆壁，靠著牆面戒備的盯著他。
陸隨忽然笑了笑，身上的冷意倏地一散，低頭貼近他耳邊低聲道：「你知道，我從來不吃虧嗎？」
被籠罩在他冷冽壓迫的氣息下，沒了之前佔滿頭腦的憤怒，聞靖樂才發覺這個姿勢有多曖昧。溫熱的吐息隨著有些沙啞的聲線噴洒在耳邊，他甚至不敢呼吸，可能是缺氧導致頭腦有些發昏，他想，他到底知不知道，還是他故意的？..
哦，忘了，他才十一二歲，根本沒有意識到吧。這個年紀就這樣可怕，真是個怪物。
腦袋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聞靖樂的眼睛還在看著陸隨，看他要做什麼。
只見陸隨低下頭更貼近了些，在他頸間嗅了嗅。聞靖樂心臟猛的一跳，一抹溫熱柔軟印在他的鎖骨上，隨即那裡輕輕一痛，只剩絲絲涼意。
「後會有期。」在聞靖樂怔愣間那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將手摸上自己的鎖骨，一股熱意漸漸爬上他的臉。那裡有一個淺淺的牙印，淺到馬上就要消失了。
真是睚眥必報……
笑意剛要浮現在他的臉上，聞靖樂忽然想到了什麼，那抹笑只僵在了嘴角。
後會有期……呵，名字都沒有留，後會無期才好！
聞靖樂用手揉開了嘴角的僵硬，不自覺的摸了摸鎖骨，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突兀的出現在黑暗的巷子里，隨即被寂靜吞沒。
半晌，空無一人的死巷無聲無息的浮現出一個黑色的人影。他捏著緩緩癒合的手臂，抬頭看著無星無月的暗沉夜空，同樣黑沉的眼眸更加深不見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