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KU]研究編號035
夏油傑曾經反覆思考一個問題,即「咒術師」與「普通人」之間的關係。
從開始認為是保護者與被保護者,到後來隱隱約約察覺到的壓榨者與被壓榨者,是理念的崩塌,好像一直在前行的道路有一天突然走不通了,整個人便宛如跳針的唱片一般,進入一種古怪詭譎的死循環。
煩悶,遠比夏季悶熱的空氣還要劇烈的燥熱,像夏日烈陽下融化的柏油路面,黏稠的柏油沾黏遍身,夏油傑只能被困在原地。
明明其他人都向前邁進了,卻只有夏油傑被拋在後頭,被這一切絆住,迷惘著彷彿要永遠迷失在這個夏天裡。
——直到剛剛為止,都還是這樣。
很難具體描述自己的狀態,然而真要說的話,在看到被關在籠子里的擁有咒術師天賦的小女孩,那瞬間夏油傑聽到了「咔噠」一聲,體內好像有什麼開關被開啟了,然後是——啊啊,沒錯,他是這麼想的。
都殺掉就好了。
將那些「猴子」們。
事情從一開始就很簡單,夏油傑想著,同時默不作聲地召喚出咒靈;就像是空美說的那樣,在普通人面前,他們咒術師是無力的。
這並不是指純粹的個體力量強弱,而是整個世界、乃至整個社會層面的問題——這是一個屬於普通人的世界,而不是咒術師的世界。
因為無咒力普通人是多數,所以他們能理所當然地將咒術師們視作異端,群體排擠個人,多數排斥少數,平庸之人凌駕於天才之上,如今的世界正是奉行這種扭曲的定律運轉,稀鬆平常。多麼的不合理。
光是意識到這一點夏油傑就明白,未來只要還是這樣的世界,他便永遠無法打從心底露出笑容。*
所以——唯有改變這一切了。將整個以普通人為主的世界給顛覆,創造屬於咒術師的理想世界。
只要殺光會製造出咒靈的普通人,留下咒術師就好——即便夏油傑自己也知道,充斥在腦中的這樣的想法有多偏激極端,可同時他又以一個近乎冰冷苛刻的第三人視角注視著一切,而後認同了這個瘋狂的想法,甚至為之尋找更多借口來自圓其說。
『憑什麼是無法調控咒力逸散,懷有製造咒靈原罪的普通人活下來,不會製造咒靈的咒術師卻要在前方替這些普通人充作盾牌,前仆後繼地赴死?』
『憑什麼咒術師擁有比一般人更多的力量,卻要這個社會上躲躲藏藏,強忍著自己的格格不入也要設法從眾流俗,否則就要面對普通人對異端的審判與指責?』
一切的起由、罪惡的源頭就是這些所謂的「普通人」,想要根除這些深植於人世的惡性疾病,只要將作為病原體的普通人通通殺掉就好了。
往日被夏油傑調伏掌控,總是用來保護普通人的咒靈,在他的指示下將獠牙對著愚昧無知的村人,也是如今夏油傑眼中的猴子。
指揮著咒靈利爪撕裂皮肉,夏油傑如同將家畜切割開來,剃除骨頭的人類一般,毫無心理負擔,也不需要有任何負擔,牠們已不再是夏油傑的同類。
不知道已經殺了幾隻,夏油傑沒有心思去數——一旦「想通」以後,在他的眼中那些村民彷彿真正地變成了猴子,而人類自然難以辨別每一隻猴子的區別,又像是打遊戲時隨機刷新出來的小怪,臉譜化而符號化的存在。
咒靈操術使夏油傑不需要親自動手,咒靈在他身周大殺特殺,他兩手卻是自由的,因而在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他甚至能在慘叫聲中悠哉地拿出手機查看。
來電人顯示「齊木空美」。
夏油傑垂眸看了片刻,很快接起電話。
「……空美?妳人在哪裡?沒出事吧?」
夏油傑的語氣一如往常的溫和,即便他身處彷彿修羅場一般的地方,遍地都是尚帶餘溫的人類屍體與殘破斷肢。
『是我,傑君。』話筒那頭傳來齊木空美令人熟悉的聲音,讓夏油傑不自覺鬆了松繃緊的神經,『我沒事。實際上一切都和我預想的差不多——或是在誤差範圍內。總之,完全沒有需要擔心的要素。』
「這樣啊,不愧是空美。」夏油傑下意識勾起唇笑了笑,即便那笑意不達眼底,「……對了,空美,你有收到我傳的消息嗎?關於秀樹……」
『秀樹君的話不要緊,傑君很快就能看到他了。』齊木空美搶答一般地說,『雖然是時常靠不住的不中用笨狗狗,但放在計劃的關鍵處時卻很少掉鏈子,這可是秀樹君少數值得誇獎的優點之一。』
「是這樣嗎……」夏油傑沒有詢問空美口中的「計劃」是什麼,而是輕聲問道。
「空美,妳認為……這個世界合理嗎?」
這無疑是無比突兀的一句詢問,沒頭沒尾的,任誰聽到大概都會覺得莫名其妙,然而夏油傑卻沒有多做說明的打算,只是理所當然地認為齊木空美能明白自己話里的意思,所以他只是沉默地等待齊木空美的回答。
齊木空美確實也沒提出額外的詢問,就好像理解了問題的核心,在沉默了片刻后順著夏油傑的問題回答:
『是在問我嗎?我的話,回答當然是否定的。』
空美的話,一定能理解吧。
夏油傑並不為腦中突然出現的這個想法感到驚訝,說到底,要說是誰先將「猴子」的概念發揚光大,齊木空美才是第一人,至於夏油傑,他認為自己更像是慢了一步,卻終於理解了對方眼中的世界。
普通人,咒術師。
人類,猴子。
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界線,早就被深深劃下。
夏油傑認為,齊木空美是與他還有五條悟一樣的才能者,但她和悟又不一樣。
至少如果是面對五條悟,夏油傑絕不會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如果我說,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合理,空美會認同我嗎?」夏油傑說,「在這個世界里,咒術師不斷奔赴死亡,被保護的對象卻無法理解,只因為他們沒有才能,無法看到這個世界的真實,並且還愚昧無知,只會任由負面情緒製造咒靈,和未開化的猴子簡直沒有本質區別……」
夏油傑頓了頓,稍微整理了一下因為提到厭惡的存在而越趨冰冷的情緒——話筒另一端並不是他所厭惡的對象,而是齊木空美,他的同類,值得溫柔對待的對象,同時也是能理解自己的人。
「所以,我想殺光那些猴子,讓咒術師不再受到迫害,而沒有了普通人,咒靈也不會再出現……這就是我所能想到的,讓世界『變得合理』的方法。」
夏油傑以比往昔任何時刻都要溫柔的語氣,向齊木空美提出邀約,
「……如何,空美要加入我嗎?」
夏油傑隔著手機對齊木空美提出邀請。
——妳的話,肯定會認同我吧。
『……思考的方式真是充滿童趣呀,傑君。』齊木空美的聲音傳來,一如往常的溫柔,措辭卻十分犀利,『明明是高中生了,講話卻比小學生還要天真幼稚呢,剛剛那番話在我聽起來就跟「我想要每天過聖誕節所以決定到北極綁架聖誕老人」一樣,愚蠢到甚至有些滑稽的夢話。』
「……哈哈,這樣啊,」夏油傑乾澀地笑出聲,像是含著一嘴滾燙沙子一般,「我還以為空美的話一定會理解,結果是自我意識太高漲了嗎?」
他停了一下才繼續說,「被拒絕也沒辦法。不過我可是很認真的,而且空美妳說錯了,這件事沒有妳想像中那麼可笑,如果是悟的話就做得到。」
『五條悟的話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想要殺光一個日本島上所有的人也能辦得到,並據此論證自己的想法並不可笑,且具有實行的價值……傑君是想這麼說吧?』
齊木空美也笑了出來,像是聽到什麼令人發笑的笑話一樣。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能斷言絕對不可能。憑傑君你這種將五條悟視為天花板的人,是做不到的。』
夏油傑面上勉強掛上的笑容消失了,彷彿此時才意識到事情與自己想像中的有所出入。
在電話另一頭的齊木空美即便沒看到對方的臉,也能想像到對方現在臉上的表情,還有內心的情緒……肯定是感到被冒犯的憤怒,興許還有些不被理解的委屈。
因為齊木空美很清楚,自己被夏油傑擅自分到「同類」的陣營。
擅自認為,齊木空美肯定能理解夏油傑的想法和理念。
當然了,這一點齊木空美並不打算否認,畢竟她確實能理解夏油傑——或者說如果她樂意的話,根本能理解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事物,而夏油傑不過是她以自己天生的知性以及後天累積的經驗去剖析、理解的世間萬物之中的一部分。
同時也正因如此,齊木空美認為自己對世界的認知要比夏油傑來得深邃,對方這樣的想法和態度,是源於凡人天生無知所帶來的無可避免的偏差。
只是知道的太少了,對整個世界的認識。
「……是在挖苦我實力不如悟,做不到這件事,試圖以此讓我改變主意嗎?」夏油傑低頭看著蔓延到腳下的血泊,面上沒有表情,語氣卻還跟以往一樣溫和,好像從來沒變過。
「可惜了,我並不打算放棄……話說原來空美也會用這麼孩子氣的方法嗎,我原本以為即便是想勸我,空美也能用更不著痕迹的方法……畢竟妳一直很周到。」
『……我沒有勸傑君的意思,就算是立刻出家變成邪.教教主之類的走向,我也不痛不癢喔。』齊木空美以溫柔的語氣說,她的語氣無疑是認真的,即便夏油傑並不把這句話當真也一樣,『這通電話也只是確認一些事而已。』
齊木空美沒說自己想確認什麼事,只是在短暫的沉默過後,略微失真的嗓音才再次從話筒一端傳來。
『從以前就很想說了,傑君雖然說著「這個世界不合理」但其實從來沒看過真正的「不合理」吧。』
齊木空美的聲音帶上了一股莫名的意味,成分過於複雜,以至於令人難以分辨究竟是怎麼樣的情緒。
不能成稱之為喜悅,說是不悅卻又太過浮誇,比起帶有指向性的情緒描述詞,或許以「被撥擾而泛起漣漪」這種相對中性的描述來形容更為貼切。
齊木空美以像是想起了某種存在的奇妙口吻如此說道。
『這個世界,打從一開始就不合理……在認清這件事上,我可是大前輩。』
『可以的話回頭看看吧,傑君,』電話那頭傳來掛斷電話的忙音以前,齊木空美在最後這麼說,『有「驚喜」唷。』
——夏油傑緩緩回過頭,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一頭粉紅色頭髮的男孩。
男孩面無表情地抬起頭。
『……找到了。』
麻煩的羔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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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美,妳說的那傢伙的兒子真的住在這個地方嗎?」五條悟一手捏著手機貼在耳旁,一手拿著裝著點心的塑膠袋,站在原地東張西望著,沒過多久便撇撇嘴,「太寒酸了吧,那傢伙不是挺有名的殺手嗎,會住在這種拆遷預定的危樓里?」
雖說有些誇張,不過整體而言確實如五條悟所言,眼前是略微老舊的公寓群,斑駁的牆上布滿著經年累月留下的刮痕和臟污,與五條本家以及咒術高專那種歷史悠久,卻經過修繕和妥善保護的建築物全然不同。
『我的消息不會有錯的。』話筒一頭齊木空美篤定地說,『禪院甚爾,或者現在應該叫伏黑甚爾,他的家就是你眼前這棟公寓x樓x號,裡面應該還有他的一雙兒女——女兒是再婚對象帶來的,以及那位伏黑太太似乎已經長達一年沒有回來過。』
『至於伏黑家的小兒子——也就是那位伏黑甚爾的親兒子,伏黑惠,據說是禪院家這一代「十種影法術」的傳承者,被伏黑甚爾以十億元的價碼出售給禪院本家。』
「嘖嘖,不負責任又沒有良心的家長,那傢伙可真是個全方位的爛人欸。當他的孩子真倒楣啊。」
五條悟點評一句,但要說他對這件事感到痛心疾首或是出於道德因素感到難以接受,那倒也沒有……真要說的話,五條悟只是單純討厭伏黑甚爾罷了,畢竟誰會喜歡把自己的腦子捅破一個洞的傢伙啊。
「不過,既然伏黑甚爾人這麼渣還搞兒童人口買賣,那我在這裡堵他,真的能逮到他的人嘛?」五條悟想了想不由得嘟囔道,「……我可是瞞著傑過來的,要是沒個結果不是很遜嗎,肯定會被他嘲笑。」
何止是嘲笑而已,要是知道自己正在人生的交叉路口上掙扎的時候,小夥伴卻在任務間隙跑來堵一個小學生的話……嗯,感到後悔的還說不一定是誰,總之肯定能看到挺有意思的畫面,只能說可惜了。
『傑君不會做這種事吧,估計只會覺得讓悟君一個人去見那孩子確實不妥。』於是齊木空美笑了下,回道,『至於悟君的疑慮……同樣不用擔心,即便伏黑甚爾真的是個人渣、人類社會的渣宰、史無前例震驚社會的敗類——』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齊木空美那頭傳來「噗哧」的笑聲,緊接著是什麼東西被擊中的聲響。
這些聲響聽起來很細微,不像是靠近話筒的齊木空美,像是處在同一空間的其他人忍不住笑出聲,形成宛如背景音一般的效果。
「空美,妳旁邊還有人啊?」五條悟挑眉,他還記得不久前夏油傑傳來的訊息內容說空美還在咒術總監局;後來接到空美電話的時候他還想果然是傑太愛操心大驚小怪,但現在看來似乎不盡然?「是那些老橘子嗎?要不要我現在過去把他們揍一頓?」
『嗯?不,我人不在總監局。』齊木空美的聲音停了一下,『剛剛只是路過的人,現在沒問題了。』
齊木空美似乎是走到遠離人群的地方繼續通話,五條悟沒再聽到雜音。
「喔,我想也是,」其實五條悟也覺得是這麼一回事,畢竟,「那群老橘子怎麼可能噗哧一笑嘛,他們的笑聲肯定是『桀桀桀』那種鬼祟又陰險的笑聲啦。」
五條悟做出了充滿個人歧見並且槽點眾多的發言。
『總之,不管伏黑甚爾的想法還有接下來想採取什麼行動,控制或是拉攏他的孩子,對悟君而言都是有利的。』齊木空美無視了五條悟充滿槽點的話,繼續先前的話題。
『就算放出消息后伏黑甚爾不理就,只要能和伏黑惠培養良好的關係,對於禪院家肯定也能造成影響;悟君也想看到高層那群老爺爺們的臉像真的橘子一樣皺起來吧——我可以保證,如果悟君挖了禪院家的牆角,將之發展成「五條派」……不,是「悟派」,他們的表情一定會比精彩還要更加精彩。』
『不管悟君是否決定了要如何改革咒術界,培養並拉攏伏黑惠都會是不錯的一步子,我在這裡誠摯推薦給悟君。』
齊木空美以十分溫柔卻篤信的聲音勸服著五條悟——雖然基本上全是信口胡謅,畢竟從「五條悟能夠拉攏好一個孩子」這一點開始就讓人存疑了,還要發展自己的派系,還不如指望五條家仗著咒術天花板在自家自己動員起來——總之,聽起來挺有說服力的,至少五條悟聽著覺得沒毛病。
現在的五條悟還沒想好自己要怎麼做,但改革咒術界是肯定的,並且已知靠他自己一個人殺穿咒術界這條路走不通,這點已經被空美打槍過。
事後想想也是,別的不說,咒術界現行的體制是依靠很多人才運轉起來的;高層殺光了,那他們手下參與骯髒事的咒術師該不該殺?手下的手下那些算不上咒術師,但也不乾凈的輔助監督是不是也殺?
那就都殺吧……然後咒術界就沒人了。不如說本來就沒多少人。
偶爾思考到這裡時五條悟都不禁感嘆:改革真的好難!不能靠大開殺戒解決的問題更難!
從這個角度切入,那麼空美提出的發展「五條派」……不,是發展「悟派」那可是很好的解套之法了。
只要他有自己的人馬,把陣營發展起來,等到打下這片「天下」,要治理的時候只要讓自己手下的人頂替那些職位就能保證咒術界正常運轉下去了——這個道理就連政治水平只有玩過《真.三國無雙》一到四代等級的五條悟都能完美理解……畢竟他平常可不就是本人開著無雙模式,現在則是像玩養成一樣煩惱培養手下的人才,一模一樣嘛!
而且……如果收下伏黑惠這個臣子——原諒五條大少已經帶入了三國無雙遊戲思維,比較好懂嘛——不就相當於伏黑甚爾他兒子給自己打工,也就是……父債子償?
這波可以,他血賺不虧啊!
「竟然能想到這麼好的主意,不愧是妳空美。」五條悟心情不錯地說,「話說妳那邊是又路過什麼人了嗎,好像有什麼怪聲欸?」
「嗤嗤」的聲音,像是從鼻腔出氣發出的笑聲,雖然聲音壓得很低又再話筒另一頭,還是被五感敏銳的五條悟給捕捉到了,順口就問了一句。
『只是路過的一隻猴子,沒事。』
是回到筵山麓*附近了嗎,還能路遇野生猴子……話說猴子還會那種像是人類一樣的笑法啊,他都沒注意過欸。
「喔,」五條悟挑眉,卻沒多介意這件事,轉而興緻勃勃地說,「對了,提供了這麼棒的點子,空美要不和我一起改革咒術界吧!」
這是五條悟第二次邀請齊木空美了,他本來還想等到邀請傑以後再找傑一起來說服空美,感覺能增加一點籌碼——不過現在正好提到這件事,五條悟就乾脆直接問了。
『還是悟君請自己努力吧,我有自己的生涯規劃。』
齊木空美拒絕了,不過這一點五條悟早有預料,倒也不是很介意。反正這也不影響他過段時間再問一次嘛,說不定空美之後就被他(煩)給(到)說(妥)動(協)了——來自謎之自信並且過分樂觀的咒術天花板。
『好了,那麼通話就到此吧,伏黑惠的放學時間要到了,我還有其他事,就不奉陪了,接下來就悟君請自己多加努力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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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齊木空美掛斷電話的同時,穿著巫女服的女子——也就是榊原沙也加姿態優雅地朝她走來。
「空美把事情都處理完了嗎?」只見巫女小姐溫溫柔柔地說,「如果都處理完了沒別的事、不介意的話,我和黑井小姐一起準備了一些茶點,要和理子小姐一起開下午茶會,空美妳要來嗎?」
還沒等齊木空美回答,隨後跟上的一道慵懶男聲直接搶白道,「得了吧,這麼赤.裸.裸地賂上司,以老闆的聰明才智可不會隨便接受妳的討好。是吧,老闆?」
「閉嘴,伏黑甚爾。」巫女小姐當即沉下臉,看向將手枕在後頸,悠哉地朝她們走來的魁梧男子,目光不善,「只會揮舞拳頭的猴子離空美遠一點,空氣都要變得污濁了。」
「哪門子偏見啊,妳這可是職場霸凌。」伏黑甚爾哪可能乖乖閉嘴,他反而仰起腦袋向著齊木空美的方向,故作姿態地喊道,「老闆,妳剛剛也看到了吧,先動手的是這個女人,還搞歧視,這妳總該管管吧?」
——沒錯,齊木空美此時身處的地方正是巫女小姐所在的芋明島,一旁還有個凶名在外的天與暴君,這倆人剛剛才打了一架,就在齊木空美與五條悟通話時。
「你這傢伙……算了,跟你這種傢伙根本沒什麼好說的!」榊原沙也加捏緊拳頭,臉上的完美巫女笑容都差點崩掉,要不是顧忌著齊木空美勉強壓下怒火,可能早就化身修羅再和伏黑甚爾打上一架了,「……空美,妳意下如何?稍微休息一下吧?」
榊原沙也加看著掛斷電話后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的齊木空美,內心感到心疼——在她看來,齊木空美突然使用術式轉移到芋明島上,叫了伏黑甚爾過來后便在他們面前開始通電話(在空美的示意下榊原沙也加沒有特意迴避)。
雖然不知道具體,但她光是用聽的就聽出來,空美這是在給旁邊的白痴猴子同事找人托兒……多麼善解人意啊,不愧是空美!
伏黑甚爾這個傢伙小孩不自己照顧竟然讓空美操心到這份上,果然除了人渣以外還是個毫無疑問的大混蛋!
想到這裡榊原沙也加又瞪了甚爾一眼,恨不得再和對方打一場的樣子對比和齊木空美說話時的輕聲細語溫柔如水,看得伏黑甚爾是嘖嘖稱奇,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還真可怕。
不過伏黑甚爾現在心情很好,所以簡單回應兩句后也沒想跟對方吵——不如說他現在甚至想哼歌,並且再次在內心讚美選擇跟了新老闆的自己簡直是英明神武,誰能想到齊木空美手底下的員工福利竟然這麼好,能讓五條家的六眼神子出錢出力養小孩?
這波可以,他血賺不虧啊!
「很遺憾,我還有點事情要做,只是抽空過來一趟處理甚爾君的事。」齊木空美看了一眼手環上的球狀鑲嵌物,球體表面上如同電子螢幕一般,浮現出意味不明的分鐘與秒數,「時間差不多到了。」
齊木空美說完,在伏黑甚爾與榊原沙也加的目送下使用術式離開。
術式展開到抵達目的地,約耗時兩秒的時間,即便時間稱得上短暫,卻也足夠齊木空美在腦中高速思考到目前為止的「步驟」是否妥當。
值得慶祝的在定下束縛后與弟弟首次的比賽——姑且算是比賽吧,不過齊木空美沒覺得能這麼輕易取得勝利,所以頂多只能算是投石問路。
首先以她對楠雄的了解,肯定會使用念寫找人,人選的話會從家入硝子開始;之所以做出這個判斷的因素有很多,只能說是無數次的試算下最可能的發展。
接著應該是五條悟,因為這時候楠雄也差不多要想到之前星漿體事件時的事,當時她和伏黑甚爾談話時就曾提到五條悟;在發現人選錯誤後下一個應該是與楠雄接觸過的諸星秀樹,最後則是身為「羔羊」的夏油傑……推測會是這樣的順序。
其實齊木空美的計劃中,后兩者(夏油傑與諸星秀樹)被順序調換也沒關係,不過為了確認自己的推算是否正確,齊木空美在基地中預先設置好定時通話,到了預計的時間會自動撥給夏油傑並撥放錄音——內容是齊木空美根據夏油傑的心理狀態推算出來的應答。
根據實時回傳到齊木空美科技手環中錄音與夏油傑的通話時長,可以大致推斷目前進行到哪一步,從而掌握狀況……也就是確認楠雄經過限制后的超能力上限,能做到怎麼樣的程度,是否和齊木空美預想的一樣。
另外趁著楠雄找上夏油傑時,正好能瞬移到芋明島與五條悟聯絡,順手解決一下伏黑甚爾的家庭問題……處理完后時間大致差不多再使用術式回到原地,然後閉眼倒數五秒。
只要她的計算沒出錯的話——
『齊木空美,妳到底在搞什麼!』
可愛的弟弟就會出現在她眼前。
齊木空美睜開眼,在充滿「打敗超能力者」等標語的秘密基地中,看到了與平常相比似乎陰沉了些但還是很可愛的弟弟的臉,以及一旁面如菜色但不太重要的同窗夏油傑。
——於是齊木空美真心實意地笑開了,一切一如預期。
「……呀,又輸給楠雄了,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