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福樓文楨初次顯才學,董夫子比試失…
自從文楨及冠之後,他逐漸開始思考這二世為人,他究竟要做一個怎樣的人?
前世,他是一個學者,是一個大學副教授,整天都在研究古代歷史禮儀制度,雖不說有多出名,但好歹自己也是從清華畢業的高材生,又拿到了雙學位,自己還是個博士。
自己出事的那一天,原本是自己33歲的生日,本想下班之後自己買個蛋糕,過個生日。
家裡從來都是冷冷清清的,也沒有任何人等自己,因為自己父母婚姻的不幸,所以他一直沒有考慮過結婚。
因此,前世的遺憾真是蠻多的。他還是大好年紀的時候,就死了。
他想,這一世,他一定要好好活。把那些遺憾都填補了。並且闖出一份事業來。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他發現阿兄,阿父,雖說對自己有諸多限制,可對自己一片慈愛之心純然肺腑。且加冠禮對他的洗禮給他一種十分不一樣的感覺。
前世儘管已三十多歲,卻從未覺得自己是任何一處的一份子,他彷彿也沒有什麼強烈的責任感,一直都覺得自己孑然一身,了無牽挂,從來沒有任何羈絆。
而行過冠禮之後,他有一種被社會承認,被家族接納的神聖感。這在前世他是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既來之則安之。他已經完全接受了現在的這個局面和現實。他想把自己當作文楨在這世上重活一遭。他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這個時空的歷史中永垂不朽。
他相信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文家的助力,他完全可以在這個世界活得遊刃有餘,風生水起。
通過幾個月的學習,他已經快速掌握了這裡的語言文字,前世他就精通七國語言,更何況自己也研究過古文字,曾經還在聯合國當過翻譯,所以再學一門語言對他來說小菜一碟,而且這也不是西方語言,是正正經經的古漢語。
十分湊巧的是,這個時代的文字,與西漢時期十分相似,官方採用的是小篆,而民間則流行漢隸。
這正中了文楨下懷,因為前世他就極善書法,對各種字體都有涉獵,尤善隸書,小篆也寫得不錯,現在只不過是將平時偶爾為之的愛好變為日常罷了。
所以當文鄞和文家老爺發現文楨日日苦讀且寫得一手好字時,十分驚喜。
尤其是文老爺子,日日在外炫耀,說自己的楨兒既孝順,在讀書方面亦有天賦,一手好字,就是與當世名家相比也毫不遜色。
宣都的人們初聽此話,只覺是文老爺子是剛找著兒子,喜歡得緊,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罷了。
人家老父親誇自己兒子,好兒郎怎麼了?你還能上前去理論,故意打別人的臉,說他的不是不成?因此剛開始大家都沒有把它當做一回事,甚至有的人還故意奉承附和幾句,逗老爺子開心。
可是後來大家就發覺不對勁兒了。這文老爺子有些越來越不要臉了。
不僅逢人就誇自己的兒子,而且見著平時和自己來往的那些官員,也是一個勁兒的誇自己兒子,甚至大有貶低人家兒子抬高自家兒子的嫌疑。
久而久之。有些人沉不住氣了。有一次文老爺子又開始誇文楨,當時剛好經過的一個大儒兼書法名家,大家都尊稱他董夫子,董夫子倒沒有說什麼,可旁邊的人眼尖一眼認出了他,忙喊住他。
眾人便開始起鬨:「董夫子可是當世書法名家,他若稱第二,哪個敢稱第一?」
「就是,就是,這文老爺子誇口說他家小兒子的書法比得過董夫子。這不是貽笑大方嗎?」
「董夫子您可是天縱奇才,書法更是天下魁首,這事兒您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呀,不然您這面子以後往哪兒擱呀?」
「您就屈尊同與那小兒比上一比,好讓某些不懂書法深奧的人看看,什麼才叫做真正的書法?」
董夫子本不想趟這混水,他不管比與不比,傳出去都會叫人笑話。贏了就說他欺負初出茅廬的小兒郎,輸了那可就連老臉都沒了。
可是,耐不住眾人趕鴨子上架,又將他捧至如此高的地位,他若不應戰,豈不叫全都城的人笑話?
「承弼,您瞧瞧這事兒弄的。要不,權當遊戲,也讓吾等見識一下您文家阿楨書法的風采?」
文楨要同董夫子比試書法的消息很快傳開了。全城頓時熱鬧起來,都打算來看這出好戲。
「這文家小子剛回來就弄這麼大動靜,看來是個不太安分的,董夫子是何許人物?他也敢向董夫子下戰書。」天福樓樓上一雅間一男子不屑的說,「看著吧,這迴文家要出大丑了。哈哈哈哈!」他旁邊的女子笑笑並未說話。
這場比試選擇在天福樓,全都城最繁華的酒樓。
文楨得知父親答應此番比試,並沒有怪罪。他反而覺得這是一次機會,一次讓自己聞名天下的機會。因此他反而要感謝他的阿父。
雖說他沒有十全的把握勝過董夫子,但作為21世紀的人類,他深刻地清楚名人效應的影響力。在自己原來的那個時代,就有不少人為了出名故意挑釁一些十分出名的人物,借對方的名氣迅速收集流量,將自己快速打入市場,收割人氣,從而一夜之間爆紅。
所以這場比試無論他贏不贏對他只有利沒有弊。自己就算輸了,最多落了個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氣盛之名。自己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改變這一切。
但他絕不會因此隨意應付,而是會全力以赴。從小到大,他從來都是如此,不管是高考,還是考研考博,考編製,評職稱,他一直都嚴肅對待每一件事,也從來不會輕視自己的競爭對手。
而如今自己的對手是當世聞名的大儒,無論是名氣還是實力都不容小覷。
比賽正式開始了。
首先由天福樓的老闆宣讀比賽規則。此次筆試有三道試題,有十位專業書法家判卷,三局兩勝,勝利者將獲得驚喜禮品和「書聖」的稱號。
其實請來的書法家,一個個心裡發虛,叫自己來做裁判,萬一判得不好,不僅連立身之地將蕩然無存,而且恐怕性命都難保。
董夫子是業內的行家,自己這些蝦兵蟹將怎麼敢評判他的墨寶,而文家是當今太皇太后的本家,開罪不起。兩邊都得罪不起,所以在座的書法家心裡都直叫:寶寶心裡苦啊。
第一輪,用小篆書寫當朝律法。文楨一早就將國朝律法背的滾瓜爛熟,此時終於派上用場了。原本他可以選擇謄抄,但那樣多low啊,所以一公布試題,文楨馬上就開始筆走龍蛇書寫起來了,根本不等送上律法書冊。
董夫子一驚,要知道當朝律法繁瑣複雜,各種條款目錄就連熟知律法之人也不敢說自己可以全默下來。而同自己比試的這小子竟然不看書冊書寫。這倒是讓自己生出一絲敬佩,畢竟記憶超群的人總是更受追捧。但他們比的是書法,而不是記憶力。因此董夫子並沒有驚慌失措。而是靜等書冊送來以後從容寫之。
很快時間到了。第1輪已經結束,由老闆宣布第1輪比賽結果。
天福樓的老闆是一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她拿到比賽結果,垂眼一瞧,霎時驚詫,不過馬上笑容滿面,扯著醉人的聲音說:「第1局平。」
「什麼,文家這小子竟如此厲害?」
「是啊,竟然可以和董夫子打下平手,真是了不得呀!」
「哼,不過才是第1局,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旁觀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天福樓的老闆,用手示意大家安靜。「我宣布第2輪比試開始!」
第2輪的試題是現場做一首詩,要求使用隸書。
好傢夥。寫詩,文楨雖不在行,可九年義務教育也不是白上的呀。寫詩不行咱抄詩還不行嗎?此時他正在腦海中挑選一首應景的詩,認真思索起來。
董夫子可是大儒,不僅精通儒家義理,寫詩更是在行。
「這回,文家小子輸定了!」
董夫子思索片刻,便開始下筆。而文楨還在思索。
這時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這董夫子真是文思敏捷呀,這文家小子怕是作不出什麼詩來吧?」
「是啊,作不出來就趕快認輸,下去吧,別丟人現眼了。」
文楨絲毫不想搭理他們。反倒是文老爺子開始著急了,大聲斥罵那些人說:「爾等懂什麼?好詩須磨,要耐得起推敲,楨兒作詩,爾等聒噪個什麼?」
文楨片刻后也開始下筆了。
「我宣布第2輪比試結束,比試結果是文楨勝!」
「什麼!文家小子作詩贏了?這怎麼可能?」
「是不是判錯了呀,對呀,對呀,薛老闆你可別看錯了呀!」
「各位客官,筆試結果並沒有問題,的確是文家的兒郎勝了。」
「我不服!」
「我也不服。」
「剛剛第1輪的時候就沒讓我們看到墨寶,如今第2輪該讓我們看看,這被判勝的文家子的大作吧!大家說是不是呀?」
「對呀,我們要看董夫子和文家子的詩作。不然我們可不服!」
薛老闆讓幾個夥計分別將二人的詩作懸挂起來,供酒樓里的人觀看。
董夫子寫的詩,雖有才氣,卻暮氣沉沉的很,雖算不上上乘之作,但也算是一首好詩了。
看完董夫子的詩。眾人又看向文楨的詩,有人讀完,完全驚呆了,就像頭頂炸了個響雷似的。
自小刺頭深草里,而今漸覺出蓬蒿。
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
好一個」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
「好志氣!好一首不同凡俗的妙詩呀!」
這首詩字裡行間充滿理趣,耐人尋味,小松剛出土時,被周遭的雜草深深掩蓋,雖然沒有人識得它,它卻特立獨行,不甘埋沒,成長為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
這首詩很明顯就是針對那些鄙陋不能遠謀的人,還以為他不學無術,出自鄉野,其實是他們不識得他文楨這塊凌雲之木。
這首詩一出來打臉了許多人,但董夫子倒沒覺得生氣,反而認為這文楨日後必是一個可造之才,心中生了收徒之意。
接下來是最後一輪第3輪的比試。
最後一輪的試題是現場作一賦,用漢隸書寫。
這是最後一局,董夫子和文楨都不敢大意。
「我宣布,第三輪比試結束,筆試結果為,為……,這……」
「薛老闆,誰贏了呀?快說呀,急死個人了。」
原來,薛老闆得到的比試結果是一張白紙。因為這是最後一輪了,所以這些裁判們根本不知道該判誰贏,原本他們想判董夫子勝,這樣的話,就是平局,可是,當他們看完文楨的賦後為難了,這簡直是千古之賦,這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一個剛剛及冠的孩子竟然寫出如此大作,相比而言,董夫子的賦不是不好,而是同文楨的這篇比遜色太多了。因此他們紛紛投了棄權。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啊?結果究竟是什麼呀?」
薛老闆拿出手中的結果,向眾人展示。那是一張空白的紙。
「各位夫子,這是為何?」董夫子出言詢問。
「董夫子,您和文家阿楨的賦,吾等當真判不了,還請恕罪!」
「不若將二人的賦懸之高樓,好教眾人好好觀賞。由眾人評出勝者。」
「好,這倒是個好主意。」
兩人的賦分別懸挂而出。
首先展現的是董夫子的賦,眾人讀後,紛紛讚揚董夫子這文,大氣磅礴,語妙絕倫,甚至有人說,不用再看文家子的賦了,這根本就不用比了,還有哪篇能勝過董夫子這篇,在場的讀書人也紛紛拍案叫絕。
董夫子得意的捋起了鬍鬚,之後笑容滿面的說:「怎可如此?總要給年輕人一個機會?況且這文家子的確聰慧。」
於是大家又不情不願地去看文楨的賦。老實說,大家根本不相信文楨能寫出更好的,所以人們的興趣和期待並不高。
可是,看完文楨的賦,所有人的臉又被打了一次。如果說董夫子的賦是天下第一,那麼文楨的這篇便可堪稱千古第一了。
有人已經開始沉浸於這千古賦中了,「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咸陽……」
董夫子讀完,便自愧不如。轉身向大家說:「不必再比了,老夫認輸。此賦堪稱千古一賦。」
「且不說此賦文才超絕,獨觀其敘事之宏大,描寫之精巧,便勝過老夫萬倍,不過最讓老夫敬佩的是,此賦並有泰山壓頂之感,寄意遙深,老夫從此賦之中,彷彿看到了一座奇偉壯麗的宮殿付之一炬,豪華的宮殿,頓時變成一片焦土,吾還看出作賦之人的正直坦蕩,憂國憂民,尤其最後一段尤讓吾感嘆其真知灼見。」
「使秦復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老夫輸的心服口服,汝日後定成大器!」董夫子向文楨深深一拜。
文楨見此還禮,說道:「楨承蒙夫子之真言,不勝榮光,今作此賦惟表吾志矣。」
「楨願拜董夫子為師,惟望先生不棄。」
董夫子早有收文楨為學生之意,只是這場比試,自己輸了,實在不好意思開口。沒想到文家這小子竟主動拜自己為師。
「好,余今日便收下汝。今後,汝便是吾董伯適的弟子了,若有人膽敢欺辱你,吾定當與他不死不休。」董夫子上前扶起文楨,笑容滿面的看著文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