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處安放的魅力

縱觀《天龍八部》幾個版本的電視劇，慕容復這個人物在不同版本雖各有差異，但總體來說此人是很有魅力的。

不說別的，阿碧阿朱的追隨，四大高手為其出生入死，王語嫣從始至終都對他心心念念，王夫人也對他青睞有加。

如果沒有人格魅力，慕容復怎麼可能會有這麼一群優秀的人對其眾星捧月？

而如果把慕容復的故事脈絡單獨挑出來，也不難發現，慕容復從頭到尾都一心只想著復國。

但是，僅僅只是憑藉一些江湖手段就想復國？

這無異於痴人說夢。

這也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而慕容復又不傻，他難道不清楚這就是個幻想嗎？

楚軒對於這一點，在腦海中打了個問號。

如果慕容復知道這只是一個幻想，但還一如既往的朝這個目標去做。

這隻能說，復國已成慕容復心中的一道執念，甚至是一道魔障。

也正是因為這道魔障，最終導致慕容復徹底痴傻的結局。

而楚軒拿到的劇本，就是要演繹慕容復痴傻后的結局一幕。

慕容復只是配角，這個人物的鏡頭比不上段譽，但演繹慕容復的難度又比段譽大得多。

其跌宕起伏的劇情轉折所要呈現出來的戲劇張力，足以與喬峰相提並論。

也就是說，演繹好慕容復的難度，不亞於去演繹喬峰。

難度有點大。

該怎麼演？

和原版一樣？

不過，楚軒認為原版最後一幕的慕容復不像一個瘋子。

或者說，還不夠瘋。

楚軒拿到的分鏡劇本也一如剛剛飾演段譽時一樣，沒有指定性的人物演法，只有必須要說的台詞和幾個必須要做的人物動作。

對此，楚軒有了自己的想法。

分鏡劇本上的劇情介紹不多，台詞也只一句，楚軒很快默背如流，然後將劇本遞給工作人員，在原地靜默沉思，找著狀態。

些許時間后，楚軒將頭頂上的束髮一扯，假髮霎時披肩散落，伸手將衣帶解開，外衣披身，露出白色裡衣。

這副模樣，就彷佛是一個衣衫不整、披肩散發的爛人。

但看起來華貴的衣物，乾淨的俊俏臉龐，這好像又和爛人扯不上關係。

這一里一外的對比反襯，慕容復瘋了的初步形象就大概出來了。

「很好。」張繼忠微微額首，對楚軒如此細節的做法很滿意。

——這不是一般新人演員。

他確信。

在張繼忠、王金花、胡君及導演組眾人的注視下，取景器中的楚軒對工作人員說道：「從我趴下起，十秒后給我台詞。」

趴下？

楚軒要幹嘛？

難道又有驚喜？

所有人探頭湊近取景器，翹首以待。

片場中，只見楚軒霎時間趴倒在地，伸手在地上胡亂指指點點。

「這是在斗蛐蛐。」導演組有人看懂了。

其餘人聞言恍然，看待楚軒的目光則更加專註。

南慕容北喬峰，威名遠揚。

曾幾何時，如此這般的人物會趴在草地上斗蛐蛐？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楚軒這一舉動，瞬間讓所有人明白。

——慕容復已經瘋了！

「厲害！」眾人心下讚歎。

劇本中有關這一幕的劇情是沒有任何額外台詞來提示觀眾說，慕容復已經瘋了。

也就是說，這一幕需要靠演員來演繹一個瘋子，把慕容復瘋了的這個結局傳遞給觀眾。

每個演員都有自己的演繹方式，而楚軒用了最簡單且最有效的方法。

「這新人演員真有靈性！」眾人心下點贊。

然而，這還僅是表象。

當張繼忠將取景器的畫面放大，給楚軒面部來了個特寫的時候。

只見楚軒的童孔微張似痴似傻，嘴角帶著一絲瘋魔般的微笑，而在這微笑著的嘴角邊沿，唾液好似不受控制的流下。

導演組的人見狀，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在過去幾月里，對《天龍八部》熟讀成百上千遍，對其中的劇情和人物各有深入理解，所以任何演員來試鏡，他們的代入感都很強烈。

而慕容復？

其俊美面相、其翩然氣質、其澹雅身姿，縱觀整個《天龍八部》，有誰能與之比肩？

——沒有！

段譽也就相貌上可與慕容復相提並論，若論氣質那絕對比慕容復要差上一截。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現如今趴在草地上斗蛐蛐，一臉笑嘻嘻，且嘴角流著哈喇子？

心疼！

真的，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生出這麼一個情緒來。

明明是一個令人討厭的角色，我為什麼會心疼？

「這演技絕了！」有導演組的人嘆服。

而這時。

有工作人員扮作阿碧，彷佛是對著一群孩童，輕柔道：「你們要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才有糖吃的，聽到沒有？」

而在話音未落之際，聽到「吾皇」二字的楚軒，其面色卻已變換。

楚軒慌忙從地上起身，雙手圈著衣帶，還理了理略顯褶皺的衣物，捋了捋披肩的散發。

此刻的楚軒看似不再瘋魔，但有些發抖的手、怎麼圈也圈不起來衣帶的動作、臉上的緊張和急切混在一起的瘋狂。

——戲劇張力直接拉滿。

弄了半天，衣帶沒圈上，衣物也沒整理好，仍是披頭散著發。

但好像是等不及了，就這麼衣衫襤褸的，楚軒匆匆間肅容，來到板凳上正襟危坐，面向前方，縱目眺望，好像他身前有萬千人馬一樣。

然後，楚軒袖手一揮，緩慢而又有節奏地將右手抬起。

「眾愛卿平身。」

威嚴肅穆，從容澹定。

不說像不像一個皇帝，但其氣場散開，周遭顯得靜穆而又莊重。

但演繹這一出，卻是讓導演組的人皺眉。

慕容復已瘋，現在看起來又比較正常，這鬧哪樣？

雖然為楚軒的演技點贊，但這一幕的演繹不符合他們的想象。

來不及多想。

下一刻。

「嘿嘿嘿~」楚軒陡然笑出聲。

這笑聲很邪性，一點都不正常。

而楚軒的目光又好像孩童般充滿童趣一樣左看右看，彷佛眼前有他的萬千子民與他舉國同慶一般，他為此感到高興。

只是這抹高興，讓人看起來已是癲狂。

前一刻還是皇帝，轉瞬間就回歸瘋子。

「嘶——」

導演組有幾個人勐然站起身，相視一眼，各有震驚之色，又都有些頭皮發麻之感。

楚軒的癲狂傻笑的狀態持續了幾秒，然後停下，跟隨工作人員走出了門。

然而，所有人驚訝當場，久久還未回神。

「演了多久？」余敏看了眼取景器，震驚道：「27秒，楚軒就用了27秒，用了三個不同的狀態將慕容復癲瘋后的形象完全給立起來了！」

余敏看向張繼忠：「第一個狀態趴在草地上斗蛐蛐，表明慕容復已瘋；第二個狀態聽到『吾皇』兩個字立馬恢復了些正常且正襟危坐，表明慕容復即便瘋了但心中的復國執念未減分毫；第三個狀態陷入痴笑形同瘋魔，表明慕容復即便有執念也改變不了他已經瘋了的事實。」

「就用了27秒！」余敏怔怔出神般沖張繼忠豎起兩根手指，一臉佩服。

然後他面向眾人，驚訝不減：「我混影視圈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樣牛逼的新人！」

「真的太絕了！」眾人點了下頭，被楚軒的演技所折服。

余敏又看向張繼忠，嘆聲道：「這戲劇張力太強了，完全顛覆了我對慕容復在這一幕的想象，但又演得非常的到位，無可挑剔。」

「而且，張哥，你知道嗎？」余敏又道：「剛剛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會感到心疼，也有為慕容復改劇本讓他成功復國的衝動。」

「對！這一點和我想的一樣！」張繼忠微笑道：「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

余敏不答，等著他下文。

張繼忠興奮道：「慕容復由楚軒來演，從觀眾角度來看，不讓人討厭！！對於《天龍八部》來說，一個不讓人討厭甚至喜歡的慕容復，你應該知道代表什麼吧？」

余敏恍然，轉瞬間激動道：「南慕容北喬峰！楚軒如果真能演出與喬峰能夠分庭抗禮的慕容復，那這是連老版《天龍八部》也沒做到的效果！張哥，讓楚軒演慕容復吧！」

張繼忠還沒說話。

王金花便是插嘴：「是不是要問下我的意見？」

她很高興，也很無奈。

楚軒的演技得到全面認可，她這個經紀人與有榮焉。

但是，從演一個主角下降到演配角？

這番位的變化著實有點大。

但又不得不承認，楚軒剛剛演繹的慕容復，讓她為之感到震撼。

這演技……

「和陳到名一個級別！」她心下驚道。

「果然，我王金花的眼光無敵！」她轉而又興奮。

而且。

演個反派也這麼給力？

還不讓人討厭？

甚至讓人心疼？

「臭小子，你這無處安放的魅力是不是該收一收？」王金花在心裡皮了下，但又為楚軒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