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木桂

段續三人連夜從白虹府出發，除了那府尹和神廟中人外，其他人皆是不知這幾位在白虹府攪風攪雨的公子俠士，已經遠去。

他們足足走了又一個白天，原本帶路的蔣松秦卻是看見一株巨木時停住了腳。

他愣然看著那株開出金色花朵的樹，一時怔怔。

蔡舉也是嘖嘖道：「這個季節木桂花開了？不是要等到深秋才開花嗎?」

段續聞著那花的香氣，卻是咦了一聲。

「奇怪，明明開了花，為何沒有花香？叫小弟說還沒有蔣兄身上的木桂香濃郁呢！」

蔣松秦沒有答話，只是呆愣看著那樹，無人曉得他想起了什麼。

良久段續提議再走一段山路時，蔣松秦道：「今夜咱們就在這裡歇腳吧，反正走了這麼久累得慌。」

他朝著那遠處的樹下走去，而蔡舉二人也是看見那樹蔭之下有一處山間農舍。

.......

農家倒是只有一個老翁和兩個半大孩子。

老翁已經雙目失明，而兩個孩子中的那個女孩也是一直瘦瘦黃黃的，還被一根長長的布條纏住了眼睛。

那個半人大點的男孩則是解釋道他妹妹這幾天日日做針線活計傷了眼睛，故而只得用布條纏住。

段續三人沒再多言，左右不過是借宿一宿，沒什麼好多問的。

段續拉了拉那站在門口，盯著女童發愣的蔣松秦一把。

「蔣兄，你還傻愣著做些什麼？咱們還是早點歇息吧，明天還有一段路要趕呢。」

之前在路上段續曾經問過蔣松秦，他到底是如何跨越了茫茫大洲來到了這所謂東勝洲遊歷。

而蔣松秦也是承認自己這等修行中人，跨州遠行實則很多時候不是靠著飛天遁地之能。

而是因為那魏國境內有一處常年被幻術遮掩的山巒，山裡藏著一處凡人從不知曉的古怪「渡口」。

當年蔣松秦就是在北方洲乘著飛舟而至那處，而那處渡口則也是這東勝洲很多修士遠遊的出發點。

因為那處山巒已經在魏國境內，故而到時候蔡舉則會與兩人分別，獨自一人繼續在江湖中遊歷闖蕩，畢竟他已經來到姜國境內祭奠了趙劍神，又因得受府神傳法，一身本事早已是圓融無缺，正是需要契機由武道一重天踏上二重天。

而蔣松秦則是始終沒有對任何人提及他為何要離開師門，遊歷天下各大大洲。

晚間，那小男孩將飯菜熱好，就喚了幾人前去用食。

段續和蔡舉兩人各自手中端著一碗青菜棒子粥，或者一些鹹菜倒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只有那蔣松秦則先是挑三揀四一陣，說什麼飯菜太餿了，死活不肯用食。

兩人皆是對著蔣松明怒目圓瞪：「吃你的飯吧！這年頭有口吃的就不錯了，你要是混江湖不靠宗門庇護遲早餓死！」

蔣松秦將案幾一腳蹬開，目光看向那漆黑的房梁悠悠道。

「本公子無論是在山上還是山下還是頭一回借宿山野，要是你們覺得這豬食能下咽，那麼本公子也無話可說。」

他一把將案几上的青菜棒子粥給打翻在地，倒是又引起蔡舉的一頓數落。

段續默不作聲的喝粥沒有說話，他知道蔣松秦這不喜歡故意找茬的人卻故意找茬，定然有他的理由。

直到那個就在隔壁燒飯的那個蒙眼小女孩出來道歉，蔣松秦才止住了話頭。

「幾位公........公子，這幾年家裡收成不好，爺爺又一直害病不見好轉，故而積蓄現在半點也無，公子們要是不喜歡食用這飯菜，給我們說就是，何苦要糟蹋糧食？」.

小女孩的聲音說到後面倒是真的開始哽咽起來，蒙住雙眼的那根布條也漸漸沾染上一層水汽。

她在流淚。

蔣松秦沒有再說話，反而是一直盯著女孩的面龐，良久他才說了一句。

「你.......你們過得很苦嗎？要不然.......」

蔣松秦的話沒有說完，從廚房中衝出來的那個燒火男孩急忙拉開女孩，還不忘對著幾人賠禮。

「幾位公子，我妹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忍心看見那碗上好的清粥被打翻，我這就替她的無禮賠個不是。」

男孩拉著那女孩的手，就急忙與眾人行禮，像是真心在道歉一般。

蔣松秦還想說些什麼，但是那兩人已經是離開人前。

段續道眼珠在蔣松秦身上打量，見他似乎還有話說，便道：「好了，蔣兄，這山間不比那些大城大府，吃食上困難些也是情理之中，為難兩個小孩，你這又是何苦來哉呢？」

蔣松秦搖搖頭沒有回答，而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個酒壺就咕嚕咕嚕灌了起來。

待他喝酒喝夠了之後，就直挺挺向後倒去，呼呼大睡。

蔡舉看了一眼段續，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之意，這丫的娘娘腔今天怎麼看怎麼不正常啊。

段續也是聳聳肩，不知緣由，就同樣是睡了過去。

一夜無事，三人早早的就準備上路，段續將昨夜借宿的銀錢塞到了那瞎眼老翁的手中，便自行離去。

蔣松秦走到最後，時不時回首望去，卻沒看見人影，不免有些悻然。

他從懷中掏出一根玉簪，良久才嘆一句道：「果然也不是她嗎?」

見到簪子依舊沒有反應，想起昨夜在那女孩床前的突如其來的心悸，或許是認錯人了吧。

「哎，尋了幾十年，哪裡會在這就出現呢？」

他說完，就急忙跟著段續兩人的腳步追去。

而直到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路，那女孩才從廚房中探出頭來。

她揭開那根遮住雙眼的布條，露出的卻是一黑一白雙色瞳孔，女孩望著那幾人消失的方向，掂量著手中一枚金幣，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見身後有聲音傳來，女孩急忙回頭，欣喜道：「哥哥你看，這是巧兒在枕頭下找到的。」

男孩幾步上前，同樣是欣喜的打量著那金幣笑道：「妹妹，是不是你昨夜的飯食其實是好吃的，是那叫段續的公子特意給你留下的？」

女孩搖搖頭，「哥哥，巧兒覺得應該是那個最好看的公子留下的，今天早上巧兒的房中有木桂的味道，是那好看公子的也有的味道。」

「木桂？木桂！」

女孩不知為何，提及這兩個字的時候，突然就丟開了金幣，突然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顱，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滾來。

男孩呆愣當場，絲毫不知為何妹妹時隔一年再次犯病，不知所措！

「哥哥，哥哥！快！快！快把巧兒綁起來！不能再讓巧兒傷害了哥哥和翁翁！」

女孩不停掙扎的同時，兩隻眼睛同時滲出殷紅血珠，不斷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