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森羅閻王
「爹媽送我一桿槍,二十年來沒開張。
翹不起來心慌慌,望著女鬼淚汪汪……」
好銀才。
而且這有氣無力的聲音,聽起來頗為耳熟。
張昊天轉過頭,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在鋪子門前坐著的孔亮。
這傢伙又抱著他那隻髒兮兮的小熊呢。
一晚沒見,孔亮的臉色似乎又更蒼白了些。
讓張昊天非常懷疑,他晚上是不是跟自己一樣沒睡,偷偷幹嘛去了。
話說這臉都白得有點過分了,快跟死人一樣了。
嘖,一一死人?
張昊天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什麼。
看向孔亮的眼神變了變。
「又出來曬太陽了啊?」張昊天微笑著走上前打招呼道。
原本抬頭望著天上,兩眼放空的孔亮回過神來。
「趁現在多晒晒唄。怕過陣子沒得曬了。」孔亮面無表情地解釋道。
他今天的神色和平時嘻嘻哈哈的模樣完全迥異。
看上去死氣沉沉的,滿臉都掛著憂愁。
張昊天自然聽出了他話里夾雜的意思。
孔亮這是在發泄厭世的情緒,還是覺得自己身體快不行了?
如果是後者,那就滿足小的條件之一了。
張昊天很想開口問下對方的八字。
但直接問的話,顯得有些過於莽撞。
他想了想,拍了下孔亮的肩膀,笑著調侃道:「怎麼,一大早想女人了?不想繼續單身了?」
早生華髮的年輕人翻了個白眼,「想想就能有嗎?本人雖然長得風流個儻、玉樹臨風,奈何生來命不太好。還是認命吧。命里有時終須有,夢裡無時莫強求……」
今天孔亮的詩興似乎很好,動不動就張口即來。
張昊天聽得抽了抽嘴角,打斷道:「能不能說下你八字?我有一遠房表妹,今年剛滿二十……」
其實他哪有什麼表妹,喜歡扮女裝的表弟倒是有一個。今年才十四歲,還是個初中生。
這次是孔亮打斷了他的話,翻了翻倦怠的眼皮,「張哥,你也信這?以前真看不出來。」
「……表妹她媽比較信。可以說說嗎?
我表妹長得挺漂亮的。性格溫柔,為人善良,還會各種御姐lol音……」..
「停,停。真謝謝老哥您了。還是不要了吧。」
「為什麼?」
「不瞞張哥。我沒這命。我天生八字純陰,註定孤寡夭折命。會害了人家的。」
孔亮無奈地解釋道,臉上的死氣似乎更濃郁了一分。
反觀張昊天則是眼睛一亮,心底雀躍起來。
好傢夥,原來最合適的人就近在眼前。而且還和自己相熟,交流很方便。
「張哥,你是在笑我?」孔亮疑惑地盯著嘴角揚起的張昊天。
在他印象中,張哥人挺好的。不是一個喜歡嘲笑別人缺點的人啊。
張昊天連忙收斂笑意,擺擺手否認道:「沒有。只是覺得孔亮你太杞人憂天了。封建迷信信不得。」
提八字的是你,說迷信的也是你。行吧,你是哥,你說的都對。
孔亮無語地搖了搖頭。
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一張白紙折成的小紙鶴,塞到張昊天的手裡。
「這個送你,張哥。」
「這紙鶴有什麼用?」張昊天將小小的紙鶴拿在手裡端詳,不明白對方的用意。
倒是折得挺精緻的,沒想到孔亮還有摺紙的愛好。
原本以為他只喜歡把各種動漫娘畫到紙人上面。
孔亮似乎不太想解釋,「張哥你收著就好。你是個好人。或許會有用的。」
莫名其妙就被發了「好人卡」的張昊天,只覺得一頭霧水。
行吧,他沒抱個一人高的紙片人出來,讓自己背著去公司,就不錯了。
畢竟是對方一番心意,姑且收下吧。
話說上次送自己紙鶴的人,好像還是六年前的江玉燕吧。
沒想到六年之後,會有一個男人送自己紙鶴。
張昊天將紙鶴放進褲包,看孔亮一副懶洋洋不再想講話的樣子。
便放棄了進一步的試探和拉攏。
反正這傢伙天天都呆在這兒,倒是不用急於求成。
想想時間已耽擱了不少,自己該趕去上班了。
於是便揮了揮手,和孔亮告別。
等他乘地鐵趕到公司的時候,已錯過了打卡的時間。
而且江玉燕那個凶女人,就像個nc一樣在大門口走來走去。
不知道是在等什麼。
一一她不會是在等我吧!
喂,女人。要不要這樣狠啊。
一大早就準備和自己開干?難道是更年期提早了二十年嗎。
張昊天打算裝作沒看見,從對方身邊繞過去。
誰知道剛沒走幾步,便被女人喝住:「張昊天!你要去哪兒?」
張昊天翻了翻白眼,「上班啊。怎麼,又想扣我工資?反正也沒多少了,請隨意。扣完,我這個月就可以提前休息了。」
江玉燕愣了愣,小臉莫名的浮現一片紅霞,迅速否認道:「張昊天,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想幹嘛?」張昊天困惑地問道。
這女人在公司里,除了找自己茬外,還能有別的目的?
江玉燕似乎有些拘謹,竟像小女生一樣微低著頭,輕輕說道:
「……其實我,我是想問問你,……關於昨天的事……」
這女人簡簡單單一句話,拖拖拉拉了半天才說完。
是不是出門時不小心撞到了腦袋?
張昊天自然知道她想和自己聊什麼。也知道她在好奇什麼。
畢竟昨天公司里的人全都暈倒了。偏偏自己最後不在了。
而江玉燕昏迷時,自己剛好就在她旁邊。
「沒啥事啊。昨天我也暈倒了。好像我是第一個醒來的,但我覺得腦袋還有些犯困,便回家睡覺去了。江總,最好調查一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搗亂,在公司的飲水機里放了安眠藥。」
張昊天覺得自己這個解釋還不錯。應該沒什麼漏洞。
反正他們「雙和」就是一個小公司嗎,辦公室里又沒有監控。怎麼編都行。
「是這樣嗎。……我會調查的。」江玉燕有些半信半疑。
可能是昨天張昊天表現得和平時不太一樣,讓她起了一絲疑心。
「對,就是這樣。我也是受害者。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張昊天不想在和江玉燕聊下去。所謂言多必失,這點他還是懂的。
江玉燕原本還有話想問,卻見態度冷漠的張昊天已經轉身走人。
她猶豫了一下,終還是趕在後面小聲補了一句:「昨天謝謝你啊!」
剛踏上台階的張昊天,差點打了個趔趄。
母老虎突然而來的溫柔,比其咆哮山林時還要嚇人。
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有些心虛的張昊天,都不敢回頭了。
腳下三步並兩步地,向自己辦公室趕去。
身後只留下一個眼睛亮汪汪的女人。
佇在原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道小腦瓜里在想著什麼。
地府。
半個時辰前。
張昊天剛剛離開,返回人間。
一個冷淡優雅的女人,提了提綉著大紅牡丹的黑色裙擺,施施然坐到閻羅的座椅上。
那張原本垂垂老朽的木椅,瘸掉的那條腿居然恢復如新。
再也不用吱呀吱呀地叫喚個不停。
眉如遠山的女人蹙了蹙眉頭,雪若流脂的手臂隨意一展。
霎時間這座小小的閻羅殿,整個殿里像披上了一層看不見的東西。
看上去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出來。
只見她神情淡然地輕啟紺紫薄唇:
「既然都來了。何必藏著掖著。難道我這小小閻羅殿還會吃人嗎?」
冷若雪嶺的聲音,縹縹緲緲。明明分貝不大,卻如珠滾玉盤繞樑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