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25 討人喜和討人厭(9)
蕩寇日下午,白銀森林響砌野禽受驚的噪叫。
過樹攀枝的雀兒花像千萬隻青綠色小鳥,成群結隊棲息在濃蔭之下。花托上一雙雙黑豆小眼好奇地睜著,對一堆本不應路過此地的長跑選手表示迷惑不解。
「仔細找找,絕對在這裡……我甚至聞到空氣里引人垂涎的味道!」
「什麼?催人慾嘔才對!」
「噤聲----別讓他們跑了。」
乳酪店老闆娘沒像往日那樣憐惜地摘下幾朵小花給大刀闊斧的妝容增添點楚楚可憐,相反,她掄得廣告牌虎虎生風,把阻擋視線的花朵肆虐出斑斕紅汁,所有花朵都像齊齊哭出了血。
她沒意識到接近兩百壺重的自己奔跑了這麼久還渾身是勁,踩過伏草形成的難以磨滅的痕迹甚至讓緊隨其後的人提心弔膽,擔心密林會隨時跳出一頭熊來。
「出來吧,銀小寶貝……」失去理智的女人被貪戀牽引,雙眼通紅、粗聲喘氣地嚷道。「我會把全身體重化作愛慕的燃料來擁抱你!」
「琪麗絲,你烤熟他前記得先撒點乳酪。」
「加點酸紅莓……」
銀翼在戲謔聲中劇烈一抖,想抓把樹枝捂緊藏身洞口的手立即縮回來幫嘴巴屏住呼吸。藍眼珠子自昏暗中幽怨抬望,隔著泥土隨沙沙腳步聲來迴轉動。
營養過剩的女人山一般碾過頭頂,他甚至能嗅到對方余息遠揚的香水----就像餿油炸的巨型乳酪在森林滾過,黴菌被熱力催趕往濕潤空氣均勻地散播著氣味。
謝天謝地,這堆花花綠綠的追趕沒有覺橡樹下橫七豎八地枯枝碎葉其實是個野豬窩。兩個因愛或恨之名被四處追趕地倒霉蛋就藏匿在他們眼皮底下。
「太可怕了,那個女人!」
比豬窩毫不遜色的味道漸漸飄離。銀翼如獲大赦。一邊抓緊時間吐氣換息,一邊后怕地拍拍胸膛嗆著勞騷。
「她就像一頭駝峰不長在背上的駱駝,不知疲倦地對我窮追不捨!」
「你見過駱駝?」迪墨提奧輕聲嘟噥。
「……我又不是鄉巴佬!」
銀王子眼神鬱悶地提醒他,又不是只有奧國才有人進貢奇珍異獸。野豬窩內薄有微光,金銀波代替兩雙漂亮的眼珠散光亮。隨著主人們的任何細微動作在左閃右擺。
「哈嗤----尤里斯,別甩頭。」
「別嫌擠,是你壓著我衣服了……喂。不是分開逃跑嗎,你幹嘛會在這裡?」
「我一直跟著你。」
「嗯?」
「你換新靴子很撂腳吧。」迪墨提奧勉為其難地答道。
什、什麼意思?銀翼因為看不清他陰影里地表情,神經短路了一下,俊臉悄無聲息地浮起慌亂猜測的微紅。
莫非……可惡,這算是擔心同伴安危嗎?
「該死,我才不會為你這種連平民也不忍傷害的婆媽感動。」他尷尬地喃咕著,臉上掠起一絲動容。雖然互相瞧不太見,微妙軟化地倔強語氣卻出賣了表情。\「對、對哦,你好像也說過嫌靴底太薄?」
「是。」好人騎士舉重若輕地說。「那又不妨事。」
其實是因為有人臭美硬要換新鞋子配新衣服,所以才判斷只要腿不瘸都能跑贏,所以反而更安全……並沒有老實交待的正直人滾著舌頭,假裝漫不經心地聳聳肩。
「喂,量做一雙新靴算我的。」
「好,我不會客氣的。」
完全聽不出弦外之音的人再次無聲訕笑。
馬靴果然要量腳訂做呢……縫合線像砂輪把腳踝磨出了血,銀翼若無其事地揉著,心裡叫苦連天。他為了配套充滿白銀城風情的本地服,難得挑了雙新馬靴。結果一輪狂奔就吃盡了苦頭。
「他們還沒走?」數十人動靜持續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傳來。迪墨提奧自言自語,心想得在這個抵肢刺股的邋遢地方呆到什麼時候?
「這是野豬避雨的別墅。我們呆不久。」銀翼皺起鼻頭,現自己也沒有資格嘲笑別人味道難聞了。「該死,如果是娜娜來追我絕對不跑。」
「那你最好祈禱自己有四條腿。」不想挨太近而蜷抱成團的迪墨提奧冷冰冰地嘲諷道。
雖然他也願意與公主殿下同巢共穴有多久呆多久,但不得不說結合現實情況這個願望根本是與虎謀皮,何其天真。
「那又怎樣?」吃過不少虧地王子大言不慚,「就算她會比獅子更有效率地撕碎你和我,也比在這堆人手裡死無全屍強。不必動用詩人地嘴皮子,他們隨時能把你剝個赤身!」
他閃著邪惡的眼神,湊過身來突出效果地引誘道:「----所以,你更希望誰來動手呢?」
「只要不是你……」
迪墨提奧被說不出口的答案憋得臉紅耳赤,支吾作態抹了把汗,剛想反駁卻摸到幾縷被人摳爛的纖維。回想與民眾擠作一團的狼狽境地,他寧願承認銀翼的道理,不由也沮喪地嘆了口氣。
「大丈夫不怕死,只怕死得很難看。」
「人生猶如跳舞,要優雅地活,更要優雅地死。」
「我知道要呆多久了。」
「嗯?」「呆到我先把你丟出去……唔!」
銀翼擅自反手捂住迪墨提奧的嘴,食指在自己剛剛還喋喋不休的兩片嘴唇上比了比。野豬窩予人迴旋的餘地太小,迪墨提奧無奈地瞪著眼受制於他。
「噓----」
如同成群結隊地餓狼聳著鼻子尋找獵物,從節日活動中開溜地人們雙眼如棗,逡巡在橡樹下的野蕨叢鍥而不捨地搜索著兩個叫不出名字地異邦青年。
兩人耳朵一起抖了抖。
「看,這個腳印,靴跟上釘了朵花。」不知誰在興高采列地大喊大叫:「他們就在這裡!」
聲音隨即帶起凌亂的腳步,先集中再分散。迪墨提奧惱火中燒,用力掰下銀翼的手,把他挨膀磨肩地揪到鼻尖跟前,以免斥責聲驚動了搜索。
兩人距離極近,堪稱耳鬢斯磨。
「花?」
金語氣不善、哀其不爭地眯眼盯緊銀,沉重的呼吸聲與修長手指共同傳達著他被氣得抖的情緒。
翠目濃睫之內怒氣沖沖,微弱卻激烈的眸光漂亮得有如貓科動物在黑暗中進行著一場危險凝視。王子冷星般的眼底也為這股凌人氣勢濺起了心虛的水花。
「那是玫瑰……」銀翼吞了口口水,心裡咯噔一下,恢復了點理直氣壯,顫巍巍地點頭介紹。「店主叫這做步步生花。」
「誰會騷包到靴跟上釘玫瑰!」迪墨提奧像貓咪那樣咕魯低吼,幾欲抓狂。「你在暴露目標。」
「咳咳,所以說不要找旅店後面的那家鞋匠啦……喂喂,你想幹嘛?」
迪墨提奧推倒銀翼,翻身擠到空間上方,蹬腿伸腳地往洞外爬去。「悄悄溜吧。」他沒好氣地說道,反手不耐性地打著招呼催促還在呆的人趕緊動身。
「你,踩著了我。」
銀翼抱成奇怪姿勢匍匐在地,神色奇異地彷彿被什麼事情痛得冷汗直冒,卻被形勢所逼只敢弱聲弱氣地說著。
「別抱怨,像個男人那樣承受著點。快跟上。」
「不……等等,」視線昏沉,只聽見王子忍而不的奇怪呻吟聲。「我正像個男人那樣地疼著呢。」日記吸引了心神,一口氣重新幹掉了好幾本以前沒看完的鬼子罪行的書和一些戰爭資料,搞得無法寫下任何搞笑文字,嗚。。。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