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斬首
紫雲天是一片綠洲,她就像一位明眸皓齒、千嬌百媚的少女,而突倫川就如一塊雄渾浩瀚的金黃色華彩地毯,且末水則如一條臨風而舞的錦繡畫帛,兩岸的胡楊似一抹燃燒的火焰,在畫帛上璀璨生輝。清純少女就站在這塊廣袤地毯上,披著美麗的畫帛,沐浴著璀燦金光,婀娜多姿,天香國色。
藍天之下,白雲信步,秋風拂動,綠色衣袂凌空飛舞,長如絲,畫帛妖嬈,金色火焰如赤練飛旋,迷人笑靨散出聖潔光芒,仿若九天仙女帶著如夢如幻的仙境降落凡塵。
突然,一道青煙衝天而起,好似一抹長長的墨汁濺灑在美麗的畫卷上,又似蘸滿黑墨的畫筆劃過嬌柔少女迷人的面龐,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黑色痕迹,如夢如幻的仙境當即碎裂,嬌嬈面龐當即變得獰猙而恐怖。
接著,一道又一道的煙柱從綠洲升起,扶搖直上九天,畫卷被徹底塗抹,仙境破壞殆盡,綠洲被滾滾狼煙籠罩,且末水出凄厲喊叫,金色火焰更是噴出一團團的怒火,但迅即被厲嘯的狼煙所吞噬。
淚水從少女的眼裡流出,鮮血染紅了華彩錦衣,一瞬間,從天堂到地獄,從歡樂到痛苦,從生到死,輪迴之殘忍,天道之無情,讓人恨不得撕裂這個世界,摧毀那冥冥之中的神靈。
石蓬萊把昭武雪兒緊緊抱在懷裡,兩眼緊閉,默默祈禱。他現在只能祈禱,他祈盼著伽藍能從天而降,祈盼著西北狼能踏著滾滾黃沙而來,祈盼著天上的神靈不要拋棄這些無辜而渺小的生命。
他知道自己的祈禱不可能感動神靈,也不可能帶來奇迹,但他依舊固執而虔誠的祈禱著。
伽藍去了且末城,和他的西北狼兄弟一起離開了,遠在數百里之外,就算他看到了紫雲天的狼煙,看到了紫雲天正在阿柴虜的攻擊下傾覆在即,他也沒辦法越空而來。
當日的不祥之感應驗了,自己傾盡所有的豪賭還是輸了,辜負了石國老王的期待,也沒有完成心愿為昭武九國的生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能帶著無盡的遺憾黯然離去。
「伽藍,你聽到了我的聲音嗎?伽藍十八守護法神,你們聽到了我的祈禱嗎?如果你們一直和伽藍在一起,一直在伽藍的身邊,請告訴伽藍,請他趕快來,來拯救我們這些無辜的生靈。」
昭武雪兒睜大眼睛望著青黑色的狼煙,望著在綠洲上廝殺的身影,望著來回飛馳的奔馬,耳畔傳來的號角聲和激烈的廝殺聲猛烈地衝擊著她的心靈,掀起了她深埋起來的記憶,她彷彿又回到了康國王宮,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天,她突然露出恐懼之色,張開小嘴,尖厲地叫起來,「媽媽……媽媽……」
石蓬萊的心驟然痛疼,他的雙手抱得更緊了,唯恐雪兒掙脫而走。
「媽媽……媽媽……」雪兒掙扎著,叫喊著,撕心裂肺。
石蓬萊的心給深深刺痛,眼圈漸紅,淚水盈滿了眼眶,但他用力閉緊了眼睛,強忍著淚水,嘴裡的祈禱之聲逐漸增大,「如來佛,彌勒佛,觀世音菩薩……請用你們的仁慈和無邊法力,救救我們……」
石國的幾個樂舞歌妓圍在石蓬萊和雪兒的身邊,嬌軀顫抖,面無人色,只能合十拜佛,祈禱佛祖的庇佑。
「伽藍神會來救我們嗎?」一個肌膚如雪的碧眼少女眼含淚水,無助地望著湛藍天空,喃喃低語。
「伽藍神一定會來。」跪在她身邊的女子以一種尊崇的口氣說道,「他是守護法神,他會守護我們這些可憐的人,他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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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賀寶渾身浴血,一雙眼睛射出暴戾的血腥之氣,手中五尺長刀厲聲咆哮,披散的長隨風而舞,就如一頭狂暴的雄獅,殺氣凜冽。
「殺!」長刀挾風雷而下,狠狠地剁進敵人的肩胛之處,鮮血四射,一具屍體倒撞而出。
「殺!」長刀如驚鴻划空,帶起一蓬鮮血,一顆翻滾的頭顱。
一腳踢飛無頭殘屍,阿史那賀寶橫刀再進三步,一刀砍翻迎面殺來的敵卒。
數支長矛凌空刺來。紫雲天的悍賊們呼嘯而上,皮盾斜舉,撞開長矛。盾陣開,阿史那賀寶騰空而起,長刀雷霆劈下,一刀剁下敵。
角弓響,箭矢厲嘯,十幾支長箭掠空而至。阿史那賀寶大吼一聲,長刀舞起片片殘影,依舊如狂獅一般奮力殺進。
一面鐵盾破空飛來,箭盾相撞,出驚心動魄的交鳴之聲。鐵盾變向,倒撞賀寶。箭矢臨體,受阻刀幕,四散而去,但一支斷箭去勢不減,穿過刀幕,射進了賀寶的肩膀。
「殺!」賀寶渾然不覺,一拳砸飛鐵盾,手中戰刀雷霆而下,再殺一人。
紫雲天的悍賊們緊隨其後,結陣推進,奈何吐谷渾人太多,悍賊們寡不敵眾,漸漸陷入包圍。
「大哥,突圍,趕快突圍!」一名悍賊看到賀寶受傷,己方傷亡慘重,當即扯著嗓子叫道,「再不突圍就來不及了。」
賀寶腳步略滯,抬頭四顧,映入眼帘的是濃煙滾滾的綠洲,是躲在駝陣里哭泣的老弱婦孺,是與阿柴虜浴血奮戰的大隋戍卒,河北刑徒,還有康國王子屈術支和栗特人。不能走,不能拋棄他們,駝陣里的老弱婦孺需要自己,好兄弟伽藍的託付不能棄之不顧,今日即便戰死紫雲天,也不能辱沒了我火狐的俠肝義膽。
「紫雲天是我們的家。」賀寶怒睜雙目,縱聲狂呼,「阿柴虜毀了我們的家,殺了我們的親人,仇深似海。今日不殺阿柴虜,誓不為人!」
「給我殺!」賀寶長刀掄起,帶起驚天風雷,「不死不休!殺!」
雄獅雷吼,阿史那賀寶義無反顧,舉刀殺進,擋者披靡。
「殺!」紫雲天的悍賊們毅然放棄了突圍,一個個捨生忘死,追隨在阿史那賀寶的後面,浴血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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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兒睜大一雙血紅的眼珠子,手中斷槍高高舉起,瘋一般叫喊著,連人帶槍撞進了敵卒的懷裡。
「撲哧」斷槍穿透了敵卒的身體,鮮血順著槍柄噴射而出,濺了方小兒一頭一臉。
「滾!」敵卒一聲雷吼,一腳踢翻方小兒,手中戰刀呼嘯劈下。
「當……」一根鐵棓凌空而至,刀棓相擊,金鐵交鳴。戰刀順勢轉向,擦著鐵棓激起四射火花直奔握棓之手。
「阿柴虜,欺我漢家無人嗎?」森冷的聲音突然響起,跟著鐵棓驟然一沉,狠狠地砸在敵卒膝蓋上,骨裂聲剛起,一隻碗大的拳頭以匪夷所思的度擊中敵卒手肘,又是骨裂之聲。敵卒張嘴慘嚎,戰刀脫手。一隻穿著麻鞋的大腳無風而動,重重踢上敵人的腹部。斷槍沒柄而入,又透體而出。敵卒倒飛而起,轟然落入敵群。
麻鞋大腳電閃而出,凌空抓住血淋淋的斷槍。大棓如騰空蛟龍,出厲聲嘯叫,接連擊退三個敵卒,就在大棓將要力竭之時,突然它像靈蛇一般一口咬在了第四個敵卒的咽喉上。喉斷,敵卒一頭栽倒。
吐谷渾人駭然止步。
斷槍厲嘯,釘入方小兒右手前方三寸處。方小兒茫然抬頭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高瘦背影,難以置信,這個從河北走到西域,始終病懨懨的好像隨時都要撒手西去的中年漢子,竟然有如此強橫的武力。
「河北喬二。」森冷聲音再度響起,大棓橫立,削瘦的臉龐上頰肉輕顫,一雙冷冰冰的眼神仿若來自地獄的亡靈,「明年的今日,就是爾等祭日!」
「殺!」喬二陡然仰,張嘴出一聲凄厲怒嚎,跟著身如鬼魅,如利箭一般射進敵群,大棓飛舞,如猛虎下山,無人可擋。
方小兒一躍而起,拔出斷槍,又撿起一麵皮盾,緊隨其後,奮力再戰。
驀然左前方傳來高泰的慘厲狂吼,「兄弟們,寧死勿退,守住斷壁!給俺守住!」
「生為漢家郎,死為漢家鬼,誰敢在這個時候臨陣脫逃,就不是俺謝慶的兄弟。」更遠處,一身血跡的謝慶也在嘶啞著聲音聲色俱厲地連聲叫喊。
河北刑徒支撐不住了,防線岌岌可危。
「喬二哥,向左,向左……」方小兒望著正在陷入敵群的喬二,心急如焚地叫道,「快去支援高大哥,快啊!」
喬二瘋狂了,爆了,大棓出驚天厲吼,如咆哮狂飆,每一擊都驚天動地,敵卒就如秋風中的落葉,或被大棓捲起倒飛而出,或被大棓擊中血肉橫飛。
吐谷渾人紛紛退避,不敢與其正面對抗自取死路。
高泰、謝慶和幾個河北刑徒一邊廝殺,一邊望著逐漸接近的喬二和方小兒,無不暗自驚詫。誰能想到那個大病未愈只能充當馬夫的喬二竟然深藏不露,身懷絕技。
河北人奇兵突出,勇不可當,吐谷渾人的攻勢頓時停滯,但旋即吐谷渾人的大角就響了起來,一隊援兵疾馳而來,惡戰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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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淵的戰刀脫手了,一柄戰斧帶著漫天血花凌空劈下,他來不及避讓,也無力閃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戰斧剁向自己的身體。
就在這霎那,一麵皮盾從天而降,正好擋在他的身前。
「咚」一聲巨響,盾牌碎裂,戰斧倒彈而出,西門辰那張血跡斑斑的臉出現在楊淵的眼前,「退,快退!」
楊淵下意識地錯開了半步,但就是這半步也讓他力不從心。
敵卒的戰斧在空中繞了半圈,再度劈下。
西門辰睚眥欲裂,一掌推開楊淵,「走!」跟著橫刀斜舉,厲嘯著迎斧而上。
這一掌的力氣太大,楊淵倒飛而起,摔落在地,緊接著耳畔傳來一聲凄厲慘嚎。楊淵駭然心驚,抬頭看去,但見敵卒的半隻手臂握著戰斧衝天而起,西門辰的戰刀正在凌空轉向,直劈敵卒的肩胛。
楊淵急促喘氣,眼睛順著倒下的敵卒望向戰場。
紫雲天的悍賊已經被阿柴虜團團包圍,阿史那賀寶那如同雄獅一般的身姿雖然隱約可見,但從他嘶啞的吼聲里聽得出來,這位名震西土的大盜已是強弩之末,支撐不了多久了。
河北刑徒還在一處斷壁前堅守,不過依舊在浴血奮戰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估計這群河北刑徒很快就要全軍覆沒,為大隋力戰而死。他們在河北是反隋的逆賊,但在西土戰場上卻為守護大隋的疆土而英勇奮戰,力竭而死。這對大隋和大隋的皇帝來說,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栗特人成為阿柴虜的第一攻擊目標。栗特人以營商為生,行走絲路,他們的生存信條是與西土諸虜保持良好的關係,不到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絕不會得罪任何一個西土種族。正是因為如此,阿柴虜認為栗特人不會誓死奮戰,但結果出乎他們的意外,栗特人竟然一反常態,浴血搏殺,誓死不退。
楊淵也很疑惑,不知道這些栗特人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英勇,為什麼非要和阿柴虜對抗到底,尤其那個帶頭的黑巾蒙面人,更是驍勇善戰,一看就不是商隊的護衛。栗特人正是在他的指揮下,結陣而戰,雖傷亡慘重,但至今也沒有讓阿柴虜突破防線。
防線即將崩潰的反倒是實力不俗的大隋戍軍。三個烽卒已經戰死,六個烽子也戰死了,就剩下楊淵一個烽卒和西門辰幾個烽子,能夠支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楊淵感覺傷口的血正從向外滲透,僅存的一點力氣也隨著血液一起流失,他想爬起來,想戰鬥到最後一刻,但他力不從心,他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已經死去的袍澤身邊。望著湛藍色的天空,他彷彿又回到了天馬戍,回到了甲騎具裝突然出現的那一刻。
伽藍,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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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奎駐馬立於戰旗之下,目光緊緊盯著栗特人。
那個黑巾蒙面的栗特人與眾不同,慕奎一眼就看出來,那是昭武九國的貴族,而且經歷過戰鬥的錘鍊,其身份顯然非同一般。聯想到這支商隊強大的護衛陣容,又由大隋西北狼親自護送,今日桀驁不馴的西土大盜紫雲天的火狐更是不惜代價誓死奮戰,種種異常之處都證明這個昭武九國的貴族大有來頭。
假如此人對大隋有價值,那麼對吐谷渾同樣有價值。
慕奎處事謹慎,命令手下兒郎務必活捉黑巾蒙面者。這道命令一下,吐谷渾將士未免有些束手束腳,擔心誤殺了對方,其攻擊力隨即有所減弱。栗特人僥倖守住了戰陣,一直堅持到現在,但大家心裡都明白,只待紫雲天的悍賊或者大隋人崩潰,他們的覆滅也就是旦夕之間的事。
石羽不知道屈術支的真正身份,但知道他的生死關係到石蓬萊的未來。石蓬萊曾明確告訴石羽等人,必須以性命相護,如今敗局已定,吐谷渾人的實力遠己方數倍,目下唯一的求生之策就是拖延敗亡的時間,以待奇迹的降臨。
石羽看到大隋戍卒幾乎死傷殆盡,防線告破在即,毫不猶豫地勸說屈術支,馬上撤進駝陣,守一刻是一刻。
屈術支斷然拒絕。他寧願戰死,也不願意做吐谷渾人的俘虜。吐谷渾人要復國,先就要贏得突厥人的盟約,而他的出現,正好為吐谷渾人向突厥人示好提供了「禮物」。他可以忍辱負重充當「禮物」,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昭武九國自相殘殺,看著無數人的栗特人死在突厥人的陰謀詭計之下。
我要活下去,我要去長安,我要拯救昭武九國。
屈術支仰長嘯,橫刀問天:上蒼,為什麼要拋棄昭武的後裔?要殘殺無辜的栗特生靈?
就在這時,大角衝天而起,吐谷渾人的大角震天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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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奎霍然回,臉色頓時大變,眼裡更是露出兇惡之光。
天際之間,沙漠深處,一股沙塵突然升起。接著沙塵滾滾,如烏雲一般鋪天蓋地,霎時間遮天蔽日,席捲蒼穹。
西北狼來了?金狼頭來了?難道大隋人還有援兵藏在沙漠深處,伺機給我致命一擊?
慕奎不相信,他不相信紫雲天的悍賊們願意以整個紫雲天為代價,幫助大隋人襲殺一支吐谷渾的軍隊。或許,這是突倫川的沙盜,是來趁火打劫的賊寇。
集結的號角吹響了,正打算動最後一擊的吐谷渾人不得不撤出戰場,火列陣,準備迎戰。
駝陣內的老弱婦孺都站了起來,惶恐不安地望著席捲而來的沙塵暴。
石蓬萊神色緊張,強烈的窒息感讓他不得不張大嘴巴,劇烈地喘息著。伽藍來了嗎?天上的神靈當真聽到了我的祈禱,降下了奇迹?
阿史那賀寶和紫雲天的悍賊們急撤回駝陣。
屈術支帶著栗特人也撤了回來。
大隋人留在了陣外,身負重傷的楊淵下了命令,大隋人必須承擔戍衛之責,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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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塵如暴虐狂飆,滾滾而至。
所有人都望著遠處的沙丘,等待著那驚魂一刻。
一團火焰驟然躍入眼帘,接是一個銀甲騎士飛出了沙塵,出現在沙丘的最頂端。
「伽藍!」石蓬萊用盡全身的力氣吼了起來,「伽藍來了……」兩行熱淚再也控制不住,無聲滾落。
「伽藍!」栗特人激動萬分,振臂狂呼,聲嘶力竭。
「伽藍,伽藍……」紫雲天的悍賊放聲叫喊,盡情宣洩這一刻的驚天狂喜。
大隋戍卒揮舞著武器,齊聲歡呼,精疲力竭的身軀突然湧出無窮力量。楊淵掙扎著站了起來,高泰、謝慶、喬二、西門辰等人相攜而立,方小兒舉起大隋戰旗,瘋狂舞動,這一刻,他的心和這面戰旗一起跳動,一起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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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奎神色凝重。
吐谷渾將士望著銀甲騎士,望著追在他背後的沙塵暴,眼裡掠過一絲驚慌。在那遮天蔽日的沙塵里,到底隱藏著多少大隋人?
忽然,一個數天前曾在天馬戍死戰而逃的吐谷渾騎士撥轉馬頭,狂奔而走。
緊接著,十幾個當日死裡逃生的騎士也猛抽戰馬,奪路而逃。
軍心動搖,更多騎士不顧軍令,調轉馬頭狂奔而去。他們已經激戰了數個時辰,傷亡數十人,一個個身心俱疲,這時假如有一隊大隋騎士從沙塵暴里衝出來,必能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
慕奎勃然大怒,但他旋即閉上了眼睛,極力壓制心中的憤怒和衝動。在軍隊體力不濟,士氣已喪的情況下,還是撤離紫雲天,確保安全是上上之策。
慕奎舉手示意,撤!
角號倉惶,令旗下垂,吐谷渾人沿著且末水,急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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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伽藍倒提長刀,烈火四蹄騰空,人馬合一,如離弦之箭,如掠空閃電,直殺敵陣。
暴雪的度已至極限,幾乎是貼地飛行,氣勢如虹。
西行、布衣、江都候衝出了沙塵,三騎齊頭並進,三柄長刀斜指向天,殺氣凜冽,勢如奔雷。
二十多名大隋騎士一字排開,戰馬如龍,長槊如林,殺聲如雷,驚天動地。
壓抑在心中的仇恨在這一刻轟然爆,大隋人如狼似虎,一路咆哮著,帶著滿天沙塵,以無堅不摧之勢,狠狠地撞向了吐谷渾人。
且末水邊,雙方猛烈相撞,慘烈廝殺。
伽藍的眼睛死死盯著吐谷渾人的帥旗,長刀揮動間,頭顱飛舞,斷肢殘臂四散而射。這一次,他一定要殺了敵酋,哪怕上天入地,也要斬下敵酋的頭顱,報仇雪恨。
吐谷渾人肝膽俱裂,狼奔豕突,奪路狂奔。
伽藍一拳砸上烈火的背脊。烈火仰激嘶,四蹄用力,騰空而起,度驟然爆。
慕奎聽到身後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手下兒郎更是不顧一切地抱頭鼠竄,心中驚駭,霍然回頭。一個金狼頭猛地躍入眼帘,跟著耳畔傳來厲嘯之聲,扈從衛士們恐怖的叫喊聲,接著只見一刀寒光划空而過,幾滴血花在空中翩翩起舞。
一顆頭顱騰空而起,一蓬鮮血噴射而出,一具無頭屍體轟然栽倒馬下。
帥旗倒下,吐谷渾人徹底崩潰,亡命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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