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想醒也得醒

第2章 不想醒也得醒

隨著無數記憶碎片所匯聚成的洪流瘋狂且不可控的湧進江雲的意識之海中,情況正在逐漸失控,如同墜入了正在經歷狂風暴雨的大海之中,天是狂風暴雨,海是巨浪滔天。無窮無盡的記憶碎片相互重合,相互覆蓋,相互碾壓,兩個生命的維度在糾纏,碰撞,破碎,融合,意識之海上那無休無止旋轉不停的巨大旋渦,安靜卻暴虐。在如此恐怖的天地偉力之下,江雲如溺水的泳者一般,全無反抗之力,只能隨波逐流,在絕望與惶恐中忍受著,隨時會被狂暴的意識旋渦吞噬殆盡的既定結局。

時間被無限的拉長,一秒或永恆?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江雲的意識之海幾近支離破碎,整個人無限趨近於白痴之際。

只聽「叮」的一聲,腦海中突兀的響起了人聲:「目標人物記憶融合結束,匹配度良好,允許降臨」。

隨著話音落下,原本狂躁暴虐波浪滔天的意識之海如同被人按了暫停鍵一般瞬間靜止下來,下一瞬無窮金光撕裂烏雲,潑灑下來,溫暖與安詳充斥了整個空間,恍惚間,江雲覺得整個人被金光籠罩,托舉著離開了冰冷刺骨的海水,緩緩的升入散發著金光,溫暖且祥合的天空中。如果有第三人在場,就會發現,那金色光芒的源頭竟然是一副展開的捲軸,遮天蔽日,長不知幾千里,散發著無窮無盡的金色光芒。

受到金光滋養的江雲,終於恢復了神智,隨著五感的復甦,江雲終於有了活著的感覺,這是真實肉體的支配感。隨著原本急促的呼吸變得平穩,一直緊繃著的扭曲的身體也放鬆下來。

而這一顯著變化,立刻被床榻周邊的眾人察覺。

下一刻,姜雲便聽到一名青年男性的問詢聲,

「王大夫,我弟弟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你看出什麼了嗎?」

姜雲並未立刻睜眼,前世成年人的習慣,凡事要謀定而後動,先前的神遊太虛,有太多的不科學,不合邏輯之處。雖然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十有八九自己這一遭就是所謂的穿越了。而且很有可能是穿越到一個叫姜雲的孩子身上。而先前腦海中憑空多出的另一名叫姜雲的孩子的記憶如此鮮活真實,就彷彿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人生,又說明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甚至此刻的江雲都不確定自己還是江雲嗎?記憶混亂的自己還純粹嗎?

是江雲死後,投胎成了姜雲,還是姜雲死後,江雲穿越而來,鳩佔鵲巢?事情實在是太複雜了,與其現在立刻醒來,與眾人來個四目相對,當堂對證,恐怕會面對諸多不可預知的後果,一天之內經歷了如此多不可思議的事,哪怕是成年人心智的江雲,也感覺心累不愛,還是先繼續裝死,緩一緩,慢慢搜集情報信息,伺機而動來的靠譜一些。

其實江雲有一點想錯了,他以為自己不動繼續裝昏死,就可以糊弄過去,他卻不知先前在意識融合之時,由於不堪折磨,曾經身不由己的做出過種種鬼叼行為,身體扭麻花般的擺出過各種反人類姿態。與現在安靜下來沉沉睡去的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早就被現場的眾人看在眼裡,哪會被他輕易矇混過去。

這不,就聽見另一個柔柔弱弱的婦人聲音:「王大人,我兒到底怎麼樣了,呼吸平穩了,這是不是有轉機了」?

這個聲音?為什麼讓我覺得這麼親切,這麼熟悉,這麼思念?江雲狐疑的想著,顯然自己受到了另一人記憶或者人格的影響了。還不待江雲細細思索。

便又聽到一個有些蒼老的男聲,帶著謙卑與恭謹的回應道:「還請夫人,大公子贖罪,老夫早先判斷二公子由於身染不詳而亡,如今看來,先前應是假死狀態,二公子吉人天相,卻是不知何故,現在看來似乎是挺過來了」。

「哼」只聽那青年冷哼一聲。隱含怒意的責問道:「好一個不知何故,再晚一步,我就要親手給弟弟封棺入土了,你這老不羞,庸醫誤我。」

老大人聞言有些惶地恐,趕忙解釋道:「大公子息怒,大公子,夫人容稟,這身染不詳之事確實詭秘怪譎,自從七十年前那熒惑現世,不詳降臨人間,太醫館就開始搜集並記錄被不詳侵蝕人的癥狀信息,奈何時間太短,癥狀又千奇百怪,至今依然難名其理也是事實。不過照以往經驗來看這不祥理應發生在修行之人感應天地的悟道時刻,身染不詳者不僅會變得狂暴弒殺,而且肉身更是會化成非人非妖的詭異之物。像二公子這樣不入品的凡人被侵染卻又未有變化者實為罕見。太醫館在這方面還沒有行之有效的診療方法,有所疏漏也是人力有窮,望大公子,夫人明察。

其實老大夫心裡也苦「二公子被不祥侵蝕,定然藥石無醫,先前也確定了生機全無,誰能想到出殯這天竟然又活過來了?而後二公子的一些列詭異姿態,老大人還以為肉身是要詭秘化那,不是連大公子都身披金甲,嚴陣以待了嗎。誰能想到不僅沒變成怪物,反倒安定下來了?不詳祥這種事本應找鎮魔司處置最為妥帖,結果小侯爺做主,武安侯府壓下不報,對外只說二公子感染風寒惡疾,冒著如此風險不知又有何種考量。不過老大夫人老成精,不該問的當然不問。只是武安侯位高權重,小侯爺尋醫太醫院,太醫院哪敢怠慢,不得不來罷了,本想走個過場,哪成想會生出諸多變故,如今反被呵責,心中苦也。

「不入品的凡人也被污染」青年思索著老大夫的言語,心中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老大人無須多慮,我兒現在是個什麼狀況,還請大人細細查探一番」先前那溫婉柔弱的女音再起。

「正該如此」聞言老大夫如蒙大赦,立刻回應道,趕忙挽起袖袍,緊趕兩步,三指併攏扣在江雲左臂的脈門之上,老者單手捋著鬍鬚慢慢思量起來。

此刻的江雲單眼成線,乘機觀巧,只見眼前一頭戴烏沙小帽,身著石青色補服,面色祥和的老者正微微側著頭,一手診脈一手捋須,老人家神態悠然,似乎診脈是個令人身心愉悅的事情。

目光移向旁邊,老者後方站著的是一位身量魁梧,身披紫金大葉連環甲的武士,礙於角度所限,僅能看到腹吞與裙甲,不見尊容,不過想來應該是老大夫口中的大公子,姜雲記憶中的兄長姜風本尊。此刻裙甲輕輕顫抖,發出金鐵摩擦的颯颯聲,暗示著披甲之人的心情焦躁不耐。

至於其他的光景便盡數被眼前的朱帳紅幔遮掩起來,不得而見了。

「情況如何?」金甲青年終於按捺不住,出聲詢問道。

老太醫顫巍巍的轉過身來,面色十分古怪,沉吟片刻卻又欲言又止。

「王太醫您不用有所顧慮,這裡都是自己人,儘管說出便是。」青年沉聲說道。

王太醫微微頷首道:「啟稟公子,夫人,二公子的脈象平緩有力,如龍吟虎嘯,生生不息,實在是比常人還要強健的多啊」。

「那先生你剛才的顧慮是?」青年聞言,面色一緩,卻又奇怪道。

「大公子,老夫所慮之事是按常理而言,二公子身染不祥,假死多日,縱使無病無災,脈象也會因為多日來滴水未進,而如冬季的枯木般了無生機,哪裡能像現在一般龍精虎猛,奇哉怪也,老夫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呀」。

「這麼說,我兒沒事了嗎?」旁邊又傳來溫婉柔弱的詢問聲。

「恭喜夫人,由脈象來看,小公子身體安泰,稍後只需調養休息一段時間,就會無礙的。」王太醫趕緊回應道。

「既然沒事了,那我兒為什麼還是昏迷不醒?」婦人追問道。

得,又問道王大夫的知識盲區了,老大夫心裡苦啊,小公子死而復生本就莫名其妙,強行歸結為感染不詳,癥狀千奇百怪也就算啦。如今這脈象蒼勁有力,神魂俱佳卻還昏迷不醒,是何緣由他也不知道啊。其實王大夫心中也有所猜測,不過子不語怪力亂神啊,難道要從他堂堂六品太醫口中說出鬼神之事來嗎?實在是太尷尬了。

這個,那個,唔唔,王御醫踟躕片刻,便一拍大腿,十分肯定地回復道:「夫人莫急,想來小公子是被不祥侵染迷了神竅,老夫還有一手太乙銀針,定能針到病除」。

說罷,便從紫檀木藥箱中取出一卷棕黃色的牛皮褡褳,與眾人眼前在楠木桌案上鋪展開來,眾人望去,只見其中裹著的是一排排銀針,按長短粗細有序的排列著,細者如牛毛,粗者若牙籤。王御醫麻利的抽出幾根銀針,以一根中指長短,牙籤粗細的銀針最為醒目,信心十足地對眾人解釋道:「小公子昏迷不醒,想來是心竅不通,神魂移位。而老夫這手太乙銀針之法乃祖上傳下來的針灸絕學,且待老夫在四神聰位的百會穴,玉枕穴,風池穴施針定能針到病除。」

江雲本身是生物學博士,對中醫經略穴位還是有所耳聞的。聽聞要在百會,風池等穴位施以針灸之法,心中便咯噔一聲,待到窺見老大夫手中所持的那牙籤般粗細的銀針時。

江雲瞬間瞳孔收縮,哪怕以他前世的學歷涵養也不免來了句經典國罵。難道這就是前世自己給小白鼠扎針的報應?此刻這昏迷是絕然裝不下去了,否則這一針生生刺入腦袋,怕不是立刻要再入輪迴了!

「啊,呼」拿定主意,江雲便長長的喘了一口氣,隨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午間柔和的光亮中,立刻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一位身著石青色朴服,留著一撇山羊鬍子,面容和善的老先生,不用多想此人正是身形富態的王御醫,此刻,老人家與江雲四目相對,一時竟然愣住了,這手中的銀針卻是不知還要不要紮下去了?

但還不待王御醫說些什麼,整個人便如陀螺一般被轉到了人群外面,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披紫金鱗甲的青年武士,江雲定睛一看,只見此人約莫二十齣頭的年歲,身量魁梧,器宇軒昂,一張四方的國字臉,濃眉大眼,高鼻闊口,顧盼之際,如春雷炸響,極有威勢。江雲心中思量,這就是古人嗎?相比現代的靡靡之音,此等好漢人物,才稱的上英氣勃發。青年的面龐也漸漸地與姜雲記憶中的那個身影重合起來,「哥」沒來由的,在一股衝動的感情下,一個哥字便脫口而出,無比絲滑流暢,弄得姜雲自己也是一愣,臉上顯出一副古怪的神色。

不過好在眼前的青年武士並未看到姜雲的面色變化,因為身為兄長的姜風在聽到弟弟的一聲「哥」時,便立刻迷了眼睛,此刻正轉向一側,仰望45度的夕陽那。

姜雲剛想說些什麼,眼前便擠進來一位美婦人,這美婦人年紀在大約四十許,一身流彩金花雲錦宮裝,外披輕紗罩衣,頭上插著一隻嵌金蓮花碧玉簪子,一眼望去貴氣難當,姜雲定睛細看只見美婦人膚白賽雪,姿容絕美,貝齒丹唇,溫婉可人,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點點淚珠,似乎剛剛哭過。此刻正眼含擔憂和自責的看著自己。

「母親……」

姜雲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美婦人,從她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起。姜雲便感到無數的感情在心中爆發,自己幾乎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衝動之下,姜雲便如乳燕投懷般撲進了母親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母親的身體,姜雲此刻如同一位旁觀者般,能夠清晰的感到心中湧出的恐懼,思念,不舍,委屈等諸多感情。此刻的他還能夠控制身體,但他卻不想抗拒,似乎是為了完成那名小小孩童最後的心愿。

「雲兒,你終於醒了……」

聽到這聲呼喚,姜雲再也控制不住那些深埋在腦海中的情緒,一瞬間噴薄而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旁觀者姜雲,慢慢品味著這種感覺,既是真心實意又很羞恥,這種感覺就很奇妙。

這一哭聲也讓美婦人回過神來。長長的柳眉終於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一個喜極而泣的表情。

下一刻,二品誥命在身的月華夫人,便緊緊的抱住剛剛醒來的小兒子,娘倆哭作一團。嗚嗚嚶嚶此起彼伏。

剛剛調節好情緒的大哥姜風,原本想著父親不在,趁此機會自己要好好教育一下小弟人心險惡,再了解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等諸多細節。

這下好了,母親和弟弟哭作一團,他總不能也參合進去,到時娘三哭作一團算什麼事呀。

姜風看了一眼姜雲和母親,算了,弟弟還小,總歸是個孩子。想到這,姜風擺了擺手,便率領眾人先行離去了。別的事之後再行計較吧。

稍後,御醫王大夫在得到了一筆豐厚的謝禮后,便坐著侯府的轎子悠然的返回太醫院了。當然,此事的對外的口徑自然也是王大夫妙手回春,閻王殿撈人,二公子枯木逢春了。

至於那些原本前來祭拜的賓客作何感想,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至於宴請賓客,靈堂拆卸等細枝末節自有人打理。

話說此刻作為一家之主的姜風在中堂之上向眾管家吩咐完諸事安排之後,略感心中煩悶。正準備去演武場練一趟拳法,排解一下煩悶的心緒。

「哦,已經查出來了嗎?」原本剛要起身的姜風,又緩緩坐定。手中拾起一旁的茶盞,品了一口香茗,對著空曠的中堂緩緩問道。

原本空無一人的中堂之上,卻突兀的響起了人聲,聲音清冷空靈,乍聽之下竟難辨男女:「回稟大人,卑職等查到此事與……」

原本清晰可聞的人聲竟然瞬間變得悄無聲息。再看姜風,唇角微動,似乎仍然在與那神秘人交流無礙。兩人此刻使用的正是名為傳音入秘的功夫,此功法是用炁將聲音收束成線,定點傳送給某人的功夫,外人難以窺探。

果然,三息之後,由遠及近響起了腳步聲,只見一名小廝跑來稟告。

「大公子,鎮魔司所屬星宿將斗木獬大人求見」。

「好,就說我在演武場練功,請他去演武場相見」姜風吩咐道。

小廝告退之後,先前那神秘人聲便詢問道:「大人,這鎮魔司的人此番前來,不知意欲何為啊?」

「哼,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鎮魔司確實該來,不過來的這麼快卻是我沒想到的」姜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青雀,聯繫夜梟,調一支三人小隊回侯府守衛,人員構成嘛,要兩位鷹,一位鴞」姜風單手扣下茶盞,吩咐道。

「遵命,大人」神秘人立刻回應道。

「好,去吧,我也要去會會這位號稱玄武座下第一人的星宿將大人了。」隨後,姜風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中堂之內,靜悄悄的再無聲息。

姜風來到中庭,才發覺天色已近黃昏,夕陽餘暉如血,天邊宛如燃起了一片大火,燒的紅彤彤的。微風拂過,院中植物挲挲作響。

似乎是想起了邊塞軍旅的廝殺生活,姜風觸景生情,體內的炁如海潮般洶湧澎湃,戰意開始節節攀升。

另一邊,此刻一名身量高大魁梧的男子正在被小廝引領著穿廊跨院,武安侯府乃鐘鳴鼎食之家,金門玉戶,桂堂蘭宇,崇閣巍峨,層樓高起,外有粉牆環護,內有綠柳周垂。來人卻不急不緩,閑庭信步,還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侯府內的盛景。

只見此人身著一身玄水色暗金星耀紋飾的武者勁裝,頭頂無腳襆頭,面上一具刻有星宿圖案的青銅面具,不見真容,來人正是要前往演武場拜訪姜風的星宿將斗木獬。

突然原本閑庭信步的斗木獬沒來由的打了個激靈,似乎心有所感的向姜風所在方位望去,冥冥中似乎有一頭猛虎般的氣韻冉冉升起,在天空中發出震耳欲聾般的咆哮。

「真是虎父無犬子啊,看來這事還要從長計議啊」斗木獬心中暗道,腳下卻未停留。依然不急不緩的走著。

另一邊,姜風在向遇到的丫鬟們打聽后得知,弟弟姜雲正在母親月華夫人的陪伴下,已經能夠正常飲食了,頓時覺得分外安心。

「弟啊,沒天分也不要緊,紈絝也不要緊,代替父親和為兄好好陪著母親就好了,那些卑鄙齷齪的宵小們就讓為兄替你打發了吧」。

心思通達,越想越開心的姜風不覺間施展出輕身之術,幾個縱越間便消失在遠處的亭台樓閣中。

「哎,大公子在家裡施展輕身術啊,什麼情況?」

「不知道呀,有賊人嗎?」

「要不要跟去看看。」

「公子沒命令,不要擅動。」

不多時,武安侯府各處都傳出竊竊私語之聲。數道人影躍上樓頂,還有幾道目光都追隨著姜風的身影移動。

不過,在見到姜風飛落在演武場之後,那些尾隨的目光便都自覺地消散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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