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只有一個爸爸
紀空雨腳步虛浮,眼神迷離,視線在兩人之間打轉,「你們聊什麼呢?」
藍橋易沒說話。
只拍拍他的肩,轉身離去。
「煙兒,我是真的喜歡你。」
紀空雨上前抱著楚煙,語氣甜膩,又帶著委屈,「你知道的,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給你。」
半晌。
他突然抬起頭來,眼裡帶著明晃晃的期望,「下周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楚煙神色淡淡的,「空雨,你媽媽並不喜歡我。」
「沒關係。」
紀空雨嘴邊掛著甜蜜的笑,「只要你願意,家裡那關我來過。」
楚煙看著他,「我不願意。」
「......」
紀空雨眸色猩紅,用力握著楚煙的手腕,「為什麼?」
「你越界了。」
「是!」
紀空雨像只被困的野獸,焦躁不安,「追你的時候答應過,我們只談戀愛,不牽扯家裡,可我現在愛上你了啊,我想帶你回家見父母有問題嗎?」
楚煙靜靜看著他。
那樣淡漠的目光,刺得紀空雨心頭一痛,凄哀笑著,「煙兒,你有沒有心啊?」
回答他的是一抹漸遠的背影。
紀空雨站在原地,面色頹喪,他看到藍橋易走了過來,用輕蔑的語調問,「為那種女人傷心,值得嗎?」
「你不懂。」
「......」
「我這輩子就認真了一次,算是栽的徹底,我知道你們都瞧不上她的身世,可京城裡什麼骯髒的事沒有,私生女怎麼了?」紀空雨抹了把臉,神色黯淡。
藍橋易眸色微動,輕聲道,「空雨,你降不住她。」
「......」
紀空雨何嘗不知道?
他和楚煙在一起小半年了,知道的當他們在談戀愛,不知道的,只以為他剃頭挑子一頭熱,他想不通,一個人的心,怎麼會這麼冷硬呢?
......
從酒店出來,楚煙接到醫院的電話,院長說杜鶯歌的狀態不是很好,讓家屬抽空過去一趟。
算算時間。
她們母女有陣子沒見了。
杜鶯歌坐在躺椅上看書,見她進門,唇角極微地翹了翹,又很快放下,「這些醫生就喜歡草木皆兵,胃裡的小毛病,不用你專門過來。」
話語生疏。
彷彿面對的不是她的女兒,而是萍水之交。
楚煙將瓦罐放在桌上,垂著眼盛湯,「我也不會做,路邊買的,你將就喝吧。」
杜鶯歌嘗了一口,「味道不錯。」
「嗯。」
「聽江闊說,最近你都沒有回那邊?」
「我搬出去住了。」
杜鶯歌蹙眉看她,「他們給你委屈受了?」
「沒有。」
楚煙將桌上閑散的幾本書收起,放好,回頭道,「現在住的地方離公司近。」
「不是給你配司機了?」
「不想太招搖。」
「啪——」
杜鶯歌將勺子摔進碗里,「江家的東西有一半都是你的,你這樣是想成心氣我嗎?」
「......」
「你怎麼不說話?」
杜鶯歌怒火攻心,拿起書籤朝她扔去,尖銳的觸感劃過皮膚,在手背上留下一道紅痕。
接著房間響起壓抑的哭聲。
楚煙輕聲嘆息,「沒事,不疼。」
「小煙,楚天他已經死了。」
杜鶯歌擦著眼淚,細聲細語道,「你念著他的養育之恩我理解,可江闊才是你的生父,咱們母女這些年受了多少苦?你都忘了嗎?有些東西是你的,就必須要拿回來。」
這些話,她以各種語氣,在不同的場景,演繹過無數次。
楚煙甚至都會背了。
從最初的心驚,到如今的麻木,不過是走了十幾年的路。
「媽,我心裡只有一個爸爸,他是京州大學的校長。」楚煙望著杜鶯歌,目光平靜。
「......」
「你當年懷著我時,被尋求名利的江闊狠心拋棄,走投無路的時候是楚天收留了你,而你又做了什麼?他從監獄里寄出的信,你真的一封都沒收到嗎?」楚煙語調加重。
杜鶯歌臉色煞白。
楚煙面上帶著嘲諷,「他到死也不知道,你早就背叛了,只要江闊勾勾手指,你就能忘記傷疤跑回去,他更不會知道,不是不能救,是你根本不想救,你這麼愛面子的人,怎麼會允許自己有個貪污犯的丈夫?只有他死了,我們才能回到江家,你才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
「滾!」
杜鶯歌嘶聲力竭,指著門口,「你走,從這裡滾出去。」
楚煙毫無留戀的起身。
「江闊已經三個月沒來了。」
杜鶯歌喘著氣,幽幽道,「你回去告訴他,下周內看不到他的人影,我會讓他後半生都活在悔恨中。」
楚煙眸色怠倦,「楊阿姨不會讓他來的。」
「......」
「不要再鬧自殺那一套了,好好養病,我改天再來看你。」
等楚煙走到門口。
杜鶯歌聲音再次響起,微弱中帶著不甘,「小煙,生你之前我找先生看過,他說咱們母女的命很像,紀空雨能給你幸福嗎?」
楚煙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我從來不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
杜鶯歌怔了怔,捂著臉,淚流滿面。
從醫院回家並不途徑京州大學,楚煙還是繞道去了那裡,這會正是下課時間,這座百年名校門前不時有學生騎車而過,他們姿態昂揚,朝氣蓬勃。
「小煙?」遠遠的,有人喊她。
「邢伯伯。」楚煙從車上下來,笑容是難得的親近。
「走,和我進去看看,南邊的禮堂今年翻新了,很漂亮,」邢遠說著,將手裡的芒果汁遞給她,「以前你爸爸辦公室總放一箱,後來問了才知道是你愛喝。」
他說的很自然,過後,才察覺到什麼,面色有些不自然。
楚煙笑著接過果汁,望著莊嚴的校門,「沒事的,邢伯伯,這又不是什麼不能提的事,我待會還要工作,就不進去了。」
「小煙,江家的人待你好嗎?」邢遠問。
「還行。」
邢遠嘆口氣,試探著問,「那你往後......還打算在娛樂圈發展?能取得心理學博士學位不容易,若能傳承你爸爸的衣缽,他在天之靈多少也會感到欣慰啊。」
楚煙笑著搖搖頭。
邢遠有些失望,卻也沒再說什麼,直到有人叫他,才揮揮手朝楚煙告別,「得空再來,你師母總在家念叨呢,說好久沒見你了。」
「好。」楚煙乖巧應下。
她靠著車門,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天,也是像這樣的好天氣,她在高中部考試,傳來消息,說京州大學的校長楚天因貪污被帶走。
那場裁決,快而狠,像是預謀已久。
楚天先是被定罪,判處無期徒刑,后死在轉運車上,前後,不過半年時間。
誰都沒有想到,這位在國際上頗有聲望,取得無數科研成果的心理學專家,會落到如此境地。
實屬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