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不知為何而生，亦不知為何而戰

千手佛間神色凝重地看著顏柏，聲音裡帶著怒不可遏的情緒，嚴厲地說道：「你太任性了，顏柏！為什麼總是要跟著你大哥？難道千手一族裡除了他，就沒有你重視的族人嗎？」

如果顏柏今天乖乖呆在族地里，那麼剛剛某些瀕死又不治身亡的族人，或許就不用死了。

可偏偏顏柏不在，他跑去找柱間了。

而現在，千手佛間不止是憤怒了。

原本乖巧可愛的孩子，忽然間反抗自己的父親，甚至還輕鬆躲過了那一巴掌。

這讓千手佛間震怒。

顏柏雙眼無神地看著千手佛間，一字一頓地說道：「父親大人，我為什麼要重視除了哥哥和你以外的族人？」

這個反問，讓千手佛間破防了，他憤怒地驚叫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說錯了嗎？」顏柏直視千手佛間，「我才六歲。」

千手佛間怒吼：「不管你多少歲，你都是千手一族的忍者，哪怕是嬰兒，也要拿起武器與敵人對抗，努力成為一名獨當一面的忍者。」

「父親在怪我沒有回來給他們治療對嗎？」顏柏看著千手佛間，「您只知道我會治療，您知道這種術會給我帶來什麼副作用嗎？」

「副作用？」千手佛間忽然冷靜了下來，他陰沉地看著顏柏。

此時此刻，千手佛間的確感受到了顏柏的不同。

剛剛僅僅是一瞬間的交手，千手佛間已經感覺到了顏柏的不一樣。

「治療過程中，我將親身體驗無數傷者所經歷的痛苦，他們受傷瀕死的痛苦，超乎想象的痛苦和恐懼瞬間入侵我的意識，我為什麼要承受這些正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

顏柏這話也不算瞎扯淡，在複製別人體質和技能的過程中，為了更好模仿他人，這是必經之路。

但是，身為gm，顏柏承受痛苦的閾值已經超乎正常人的想象，一切都是小意思。

只不過，只有這個理由，才能更好的解釋，為什麼顏柏只願意跟隨千手柱間，為千手柱間治療，卻不願意主動為別人治療。

「您知道在短短一天內，為無數瀕死的族人治療對我而言是怎麼樣的傷害嗎？無數不同的瀕死經歷會同時傳輸到我的意識里，相當於我在精神世界里死了一遍又一遍。」顏柏面無表情地陳述著。

不止是千手佛間瞪大了眼睛。

所有兄弟們在聽到顏柏的話語之後，都是目瞪口呆。

「所以……你……」千手佛間一臉震驚，竟是不能說出完整的話語。

顏柏稚氣的小臉上滿是冷淡，「啊~對，這種副作用，除了會給我帶來痛苦，自然也帶來了好處，現在，我在意的人是我的兄弟們，如果我連他們都不在乎了，父親大人，您覺得我會怎麼做呢？」

千手佛間面容冷硬，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側面的遠處，是一群悲傷埋葬族人的千手一族。

眼前是已經瀕臨精神崩潰的女兒。

在千手佛間眼中，身為忍者，就必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

可也正如顏柏所言，他才六歲。

每天都在經歷無數的瀕死，即使是大人，也不一定承受得了吧？

但這又如何呢？

誰讓顏柏是千手佛間的孩子？

身為族長，千手佛間必須為整個族群負責。

「這是你身為千手一族的職責。」千手佛間幽幽地說道：「不要逃避，要勇敢的面對。」

顏柏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父親大人，從小，母親就教導我如何去愛，愛自己，愛他人，愛世間萬物……」

「的確，我們是群居動物，一個人，只有懂得愛自己，才會擁有自信；只有懂得愛他人，才會擁有關係；只有懂得愛世間萬物，才會體驗到活著的美好。」

「我累了，父親，如果我連愛自己都做不到，我如何去愛別人？你別跟我提千手一族。」

「別跟我提死去的族人們，他們的死，不是我造成的，他們的死是他們自己，是你們這群發動戰爭的大人造成的！你們才是悲劇的根源——」

最後一句話，觸怒了千手佛間，他中氣十足，怒火衝天的低吼：「閉嘴——」

千手佛間想要衝上去痛揍顏柏。

然而四個兒子卻自覺地擋在了顏柏身前。

千手佛間盯著顏柏，眼眸里滿是憤恨。

那是一種「怒其不爭，恨鐵不成鋼」的憤恨。

所有孩子都感受到父親的這份憤恨背後不屈的力量。

千手扉間雙手張開，面無表情地仰視著千手佛間，「父親大人，顏柏已經承受了無數瀕死的體驗，肯定是非常痛苦的，請您原諒她吧。」

千手佛間垂下眼帘，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帶你們的妹妹去冷靜一下吧。」

顏柏默默地看著千手佛間，沒有再頂嘴。

五兄弟在墓地不遠處的樹樁圍坐在一起。

「我的內心裡充滿了委屈和憤恨，憋了很長時間了。」

顏柏的聲音伴隨著山風響徹，「與其強迫自己努力去愛，不如允許自己表達恨，釋放和消解了恨，愛才能出現，聯結才會產生。」

此言一出，千手柱間彷彿大受觸動。

「所以，這個忍者世界是錯誤的。」千手扉間一臉嚴肅地說道：「大人們都是傻子，如果想要結束戰爭，與敵人締結和平協議，爭鬥不就停止了嗎？」

千手板間卻看向自己的哥哥，「可是，那些被殺的族人們……不就白死了嗎？」

此言一出，顏柏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低聲說道：「所以，板間哥哥，敵人滅族之後，死去的族人就會復活對嗎？」

千手板間：「……」

顏柏並沒有停止，繼續說道：「如果讓敵人滅族並不能復活死去的人，那麼繼續爭鬥下去，只不過是增加更多死去的人罷了，除此之外，報仇？不存在的，只是不停地結新仇，然後跟舊恨一起傳承給子孫後代，沒完沒了，一直到自己滅族為止……」

千手扉間認同顏柏的話語，他看向千手板間，道：「板間，顏柏說得對，你要是再像以前一樣考慮問題，你會死的，太衝動了。」

千手柱間同樣也是認同顏柏的。

報仇，拼個你死我活，只不過是在沒完沒了地結新仇，將新仇連同舊恨一起，永遠傳承下去。

「簽訂和平協議，忍者只要壓抑感情，並且定製嚴格的規則來遵守它，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爭鬥。」千手扉間繼續說道。

眼看著千手板間又要說些什麼。

卻聽顏柏又幽幽地說道：「板間，你還記得爺爺的爺爺是怎麼死的嗎？」

千手板間：「……」

顏柏繼續問：「你還記得爺爺的父親是怎麼死的嗎？你還記得爺爺的兄弟姐妹是怎麼死的嗎？你們誰還記得？如果從爺爺那代人開始，就停戰的話，如今新死的族人肯定就不用死了，誰還記得老一輩怎麼死的呢？」

這話說出來對老一輩忍者似乎不那麼友好。

但是事實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

總得有一代人承擔痛苦。

全都肆意妄為，世界怎能改變呢？

「真正的同盟……可以實現嗎？」千手柱間猶疑地自語道。

戰國時代，忍者與平民的平均壽命在三十歲上下。

使這個壽命大幅度下降的，是過多年幼的孩子夭折。

他們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生，亦不知自己為何而戰。

「當然可以……」顏柏肯定地看著千手柱間，「所以，大哥努力修行吧，當你們足夠強的時候，把對方打成共識就好了，先投降，他們如果不接受我族的投降，就打到他們接受我們投降為止。」

千手柱間：「……」

其餘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