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事如夢
男人拿到書後粗略的翻看了幾眼,見著確實有些年頭,也不再多為難,帶著所有人連同那幾本書退了出去。
看著人都拐出了小巷,撫書才顫著手腳將大門關上,心底提著的一口氣松下再被冷風一吹,渾身的寒氣都涌了出來,腳下一軟就癱在地上連著打了好幾個哆嗦,看到還站在院里的林映安和潤畫,怕她們擔心又朝著她們勾了勾唇角。
「姑娘,人都走了。」
潤畫被嚇的不輕,眼眶裡還憋著眼淚,趕緊上前挽起撫書的胳膊將她拉了起來。
幾人回到屋內,總算是暫時的鬆了口氣。屋裡雖是被翻過,看上去有些狼藉,除了被帶走的一些書信,貴重的擺件首飾卻都還在,並沒有被搜刮過的跡象。
兩個丫鬟回了耳房換好乾凈的鞋襪,清棋默默的收拾地上的雜物,換了套新的床褥。
「姑娘,」撫書拾起藏在案底的一本古卷,這本書她家姑娘時常放在枕邊,「方才屋裡太過混亂,交給差爺的書婢子不小心遺落了一本。」
林映安稍感意外,「你何時竟變得如此大膽了?」
「哪裡有那麼大膽子,」撫書低頭看了古卷一眼,「婢子的心現在都還慌著,只是您平日里最看重這卷,婢子捨不得被他們拿去糟踐。」
沒有想象中失而復得的喜悅,林映安翻開手中的書卷,裡面一個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方塊小字都是出自她之手,還有這書中作舊的痕迹,如是那些飄遠的記憶又重新碰撞進她的身體。
從邗元二十四年至今,她來這裡已經十五年了,自來到大黎朝,她從能握筆起就斷斷續續將自己前世的記憶一點點的記錄下來,只是這些記憶繁雜,許多事對於這個朝代的人來講或是光怪陸離,或是有違天道,所以她從不敢輕易示人。
林映安低頭看了眼書案旁的柜子,塵封在那裡的書卷是她前些年用現代的簡筆字寫下的一些隨記,做了些處理后就一直放在那裡,因為不帶任何的政治色彩,所以她也不太在意。如今都被官差帶走,說不上是有多不舍,只是心裡莫名的就空落落的,像是自己與前世的聯繫都被人憑空抽去,腦里那些斷斷續續的回憶不過是無數個夜裡積攢起來的一個夢而已。
「燒了吧。」
十五年的平淡歲月,足以讓她忘記大半的前塵往事,讓她從最初做回嬰兒時的茫然無措惶恐不安變得波瀾不驚從容坦然。
撫書詫異過後又緩緩點頭,「是。」
是她大意了,如今狀況不明,誰又知那些官兵不會去而復來,到時又會不會利用她這點的小心思做起把柄。
林映安走到床邊,放在一側的衣箱還是打開的,裡面裝著首飾的盒子鎖被撬開,新打的器物和銀票被打亂了方向,胡亂的堆在一起。
她將幾支流蘇纏繞在一起的簪子分開,又將飄散的銀票疊好放進去,然後也不再有其他動作,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指輕輕滑過盒子的表面和底部,就連裡面被劃破的內襯都沒有放過。
「我要去趟林府。」
林映安轉身往外,官差來去匆匆,絕不是為她而來,能搜查到她們這所外宅,又這般仔細查找,必定是在尋極有分量的東西,她所認識的人里能擔得起這份重量的,只有林家。m.
「姑娘,您不能出去。」撫書上前抱住她的胳膊,「若是真有什麼變故,夫人那邊除了您誰都勸不住…...」
「大夫人沒來,我心裡有些慌,總要過去看看才好。」
「興許是下雨耽擱了,您先別慌,林家勢大,輕易不會有人敢去得罪,再說要是這出動靜要真是那邊鬧出來的,您去了別幫不上忙反累了自己,您要實在不放心婢子去一趟,您就留在家裡,好叫大家安心。」撫書說完就要出去,被林映安攔下,「罷了,是我心急了些,去夫人那邊。」
她現在雖是著急,卻也知道撫書說的沒錯,林行舟現在三品大員的身份在這京都不算顯貴,但有林家祖上留下的餘蔭庇佑,等閑不會有人招惹,若是來人權勢滔天,她自問也沒有能力挽狂瀾的能力。
為今之計,只有等著消息。
二人走到祠堂的時候海嵐正快速轉動著手中的佛珠,身子端正的跪坐在蒲團上朗誦經文,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海嵐不敢回頭,緊閉的眼睛上眼皮更加閃爍。
反倒是守在一旁的方嬤嬤冷靜一些,見到林映安過來朝她微微屈了一身,「姑娘可還安好?」
海嵐聽到嬤嬤的話,這才回頭看到站在身後的人是女兒,長長的舒了口氣,「沒事了?」
林映安向著方嬤嬤點了點頭,隨後又攙起她阿娘的胳膊道:「您受驚了。」
「無妨,人可都走了?」海嵐向外張望。
「都走了,他們可有為難阿娘?」
海嵐向外再看一眼確定沒人在,一把丟下手中的佛珠,大咧咧的坐下,「看在大人的份上,也沒人敢為難我。」
這話並不出乎林映安的意料,「方嬤嬤?」
方嬤嬤是林家的家生子,一家幾代都是在林家當差,年輕的時候被林老夫人安排在大夫人婁氏身邊,後來幾年大夫人看著海嵐不會當家,林映安又小,這才將她安排過來幫著管了幾年家裡的帳,能被林家人看重的人自然是通透的。
「是,昌平城裡的夫人們初一十五都有燒香念佛的習慣,差爺們也不覺有異,並未多追問,也沒有為難夫人……」方嬤嬤一直垂著的眸子向上一抬,嘴唇動了動,卻是沒有再說什麼。
林映安順著方嬤嬤的視線看過去,看著阿娘的動作無奈的笑笑,那在椅子上半靠著身子瀟洒飲茶的姿勢,以及品味到茶味甘甜后自然而然的一聲「咂巴」,倒比她更像是來自異世的靈魂。
沒有察覺到身邊人打量的目光,海嵐放下茶杯舔了舔嘴唇,似是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事,自顧自抬頭看了眼撫書,突然想起她方才回稟了一半的話,「撫書,你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