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非昔比的鄂王府

等到翠娘匆匆離開，李昀這才有閑暇打量起自己如今的所在，發覺這裡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整個房間里除了一張矮榻之外，也就是靠著窗檯擺放著一隻矮几。

上面的木質筆架上懸著三兩支尚未開封的毛筆，旁邊一方硯台以及兩塊鎮紙，便是矮桌上所有的陳設，令李昀感覺好奇的是，矮桌旁居然沒有椅子，而只有一個蒲團。

難道說，大唐還沒有木椅這種傢具？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難事，等過些時日讓城裡的木匠幫忙打造一套也就是了。

重新躺下的李昀將雙手枕在腦後，一隻腳墊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不時晃動著腳腕，身心放鬆的同時，李昀開始繼續消化腦子裡的其他記憶。

如今這座宅子雖為王府，住在裡面的兩位主子外加所有的丫頭家丁護院，也只不過區區十人而已。

王妃唐玥，娘家為長安城內的士族，祖上便是陪同太宗皇帝征戰沙場、名列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的莒國公唐儉唐茂約。

因為家族的政治投資，唐玥在時嫁給鄂王李瑤，唐家原以為可以憑藉李瑤與太子李瑛的關係平步青雲，再次與官場上達到先祖唐儉的地位，誰又能料到也就是兩年之後，李瑤陪同李瑛帶兵器入宮而招來殺生之禍，唐玥也因此受到連坐，十七歲時便獨自一人離開長安遠赴嶺南。

管家翠娘則是唐玥的貼身丫頭，自十歲進入莒國公府，便一直陪在唐玥身邊，兩人雖是主僕，卻親如姐妹，尤其是在唐玥被發配至鄂王封地之後，翠娘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這也是翠娘能夠不理會主僕關係，可以直呼自己這個小王爺名諱的原因。

翠娘曾經的夫君是莒國公府上的護衛，之後也一起隨小姐進入王府，太子李瑛出事之時，翠娘的丈夫也因為伴隨李瑤一同入宮而受了牽連，直接被斬殺。

所幸的是翠娘為其留下了一個血脈，便是李昀的伴讀書童，唐素。

照理說作為李昀的書童，唐素應該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才對，只不過因為昨日突感身體不適，唐素這才留在了家裡，並未與李昀陪同楊礬出海前往崖州尋找父親，否則的話，只怕如今家裡或許得需要為這小子置辦靈堂了。..

李昀可不認為在昨天如此兇險的情況下，唐素也能靠著靈魂穿越的把戲逃出生天。

以上幾位勉強可以稱作這座小院的主人，剩下的便是以老張頭為首的四位家丁和三位做些尋常家務的婢女。

雖說唐玥的手中有這幾人的賣身契，卻並沒有將他們視為奴僕，只因為如今的自己也算是深陷泥潭風光不再，根本就沒有高高在上的實力，如果這些人受到壓迫而不顧契約棄自己而去，唐玥與翠娘帶著兩個尚未成年的孩子便更別想在嶺南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主子仁厚，並未將他們視為下人，他們自然感恩戴德，也從未有過背叛王妃的心思，即便如今的生活窮困，七人也沒有任何怨言，所以這一大家子還算是和睦團結。

「還好沒有碰上什麼所謂的家族內鬥，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驀然之間，屋門輕啟，翠娘領著兩個端著木盤的丫頭走了進來。

「請小王爺用晚膳。」

看著廚房精心準備的飯食，李昀感覺自己有些下不了手，雖然自從今日出門之後他便沒吃過東西，此刻早已是餓的前心貼了後背，看到這麼一鍋亂七八糟的亂燉，他還是沒什麼食慾。

實在是禁不住翠娘的催促，李昀只能慢悠悠伸出筷子，夾了一筷不知道是什麼的綠菜，閉上雙眼張開了嘴。

果然與自己的想象別無二致，這種食物真的是難以下咽。

看起來就像是後世的泔水桶，第一眼的印象就奇差無比，又怎麼可能會有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

這一刻，李昀瘋狂地想念後世的各種家常小炒。

「怎麼？今日的燉菜不合小王爺的口味？」

見翠娘皺眉發問，兩位烹飪膳食的丫頭臉上寫滿了委屈與擔憂，其中那個名叫靈兒的小姑娘都快掉眼淚了。

「不是不是。」李昀正在心中猜測，唐昨日鬧肚子該不會就是因為吃了這些玩意兒，抬頭見到三位丫頭的可憐模樣，慌忙擺手，「我只是詫異這菜的味道太過清淡了一些，好像沒放鹽啊。」

李昀的解釋讓三個丫頭如釋重負，今日的燉菜味道確實寡淡，可家裡真的是沒鹽了，她們也沒辦法。

而面對李昀的疑惑，翠娘先是愣了愣神，要知道以往的小王爺對吃食可沒這麼多講究，即便是與丫頭們吃同一道菜也沒什麼計較，似今日這般露出這般食不下咽的表情還是第一次。

「這不是到了月底了么，家裡的鹽怕是用完了，穗城司馬府那邊還未將下個月的供給送來。」

李昀有些不解：「不就是鹽用完了么，去街上買一些不就是了？」

穗州城雖然是窮鄉僻壤，城裡總歸是有雜貨鋪的吧，難道那裡到了月底也沒有鹽售賣？

「我的王爺殿下，細鹽這東西可不是能夠隨意買賣的，再者說了，即便是平安商號敢出售細鹽，也得叫這穗州城裡的百姓能夠買得起才行啊。」

「怎麼這鹽很貴嗎？」兩世為人的李昀還是第一次聽說老百姓買不起鹽的。

「從前倒是不貴，可朝廷如今為了籌措糧餉，嚴禁民間售賣食鹽，加上煮鹽之法掌握在官家手中，百姓不得其法，自然也就只能以高價從專門的官衙購買，價格便一路瘋漲了上去，以往只需要十文錢一斤，如今已經漲到了八十文了，價格高便罷了，還經常斷貨，只怪嶺南地處邊陲，朝廷只怕早已將這荒蠻之地的百姓疾苦拋之腦後了吧。」

翠娘的哀嘆讓跪坐在一旁的靈兒撇了撇嘴：「若非那梁司馬另有所圖而故意剋扣府里的月供，咱們又怎麼會無鹽可食……」

「靈兒，小王爺面前不得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