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撲朔迷離(二)
大人,您聽民婦解釋。」
才因被判流刑三年而似霜打的茄子縮在角落裡的賽金花,聽到這般指控,那身肥肉再次哆嗦起來,但也也因此,強打起精神來。
逼良為娼,按律是沒有死罪的,可殺人\死,卻是自開國以來,便由太祖定下的永無更改的鐵律。
這罪,本不是自己所為,更是萬不能認了:「前些日子,小婦人因為樓里老鼠為患,太過猖獗的緣故,的確派了人到回春堂購了一兩砒霜,那本就是來葯老鼠的。
天見可憐,因為最近諸事繁忙,民婦還沒來得及用,那包葯仍是被我收在箱底鎖著,未曾動過分毫。
大人自可派人去怡紅樓我房間里那個描漆櫃檯最底下的柜子里職出,只要拿來一稱份量,便知民婦所言非虛。」
這李掌柜死於砒霜,而偏她前幾日就購了砒霜,若不是這幾日太過忙碌,而砒霜之毒性太猛,自己不敢胡亂使用,這一擔擱,直到今日,仍是原封末動。那麼,今日堂上,怕是任她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此事。
一念至此,賽金花不由長長吁了口氣,面上不由自主浮上一絲慶幸之色。
充軍流放,總好過殺人償命。
雖說看著賽金花這話,便不似作偽。但畢竟此事關係重大,我立刻派了兩名微役,押送著賽金花一道去怡紅樓取證。等到把葯取來,當堂驗稱份量后,才能證明賽金花的清白了。
這怡紅樓隔著縣衙所在,有大半個縣城的距離,我估計著,這賽金花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
倒案子。仍舊得繼續審下去地。目送押送賽金花地衙差離開縣衙大門。我收斂心神。繼續問道:「李捕頭。你說那回春堂今年做了兩起砒霜生意。還有一家。又是誰?」
如若這賽金花手中砒霜不差分毫。那麼。今年之內。另購買砒霜之人。便有重大嫌疑。
因此。我有此一問。
聽得我地問話。李捕頭面色中透出幾分不出地古怪意味:「大人。回春堂購砒霜地另那一樁生意。時間卻是在兩月前了。不過。那購買\。卻是李掌柜家中地僕人。據回春堂掌柜地回憶。似乎是李掌柜原配夫人身邊地貼身丫環。」
李掌柜家地僕人。原配夫人身邊地貼身丫環?我手中下意識一緊握。這難道是巧合嗎?
可是。這砒霜購買時間已是兩月前。這樣長地時間裡。縱然其家人說這砒霜已用完。也是合情合理地事。讓人無法查證真假。
如果這中砒霜而身亡的不是李掌柜,這事根本就是一樁尋常的買賣出價,可如今卻出了這事,那麼,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呢?
這樣的念頭剛剛泛起,又被我自己否定了。下細想想便覺不對。李掌柜是死在怡紅樓的,若是在自己家裡中的毒,又怎麼會毒性\作時死在怡紅樓里?
可若說是怡紅樓里中毒,一如紫黛所言,那房間里,連個喝水的杯子都沒有,李掌柜又是如何中毒的?
蹊蹺,實在是太過蹊蹺了?
「仵作,那中砒霜入人體后,那毒,幾時會\作?」雖在記憶中,砒霜之毒來勢很快的,我仍虛心的再次求證道。
「這個,按說,砒霜之毒來勢很猛,立時可\作要人性命。不過,」仵作說到此刻,語氣卻有些遲疑不決:「若是慢性中毒,毒勢積累,那可就說不清了。」
「砒霜之毒,還有慢性一說?」我只知砒霜之毒很是烈性。卻是第一次聽說,還有慢性中毒一說,驚訝的問出聲。
「是的,大人,砒霜雖毒,只需少量便可取人性命,若是只有微量,卻未必一次性取人性命,據古書記,也有人誤服微量砒霜后,立刻灌入有米醋、醬汁、早稻桿灰汁、胡麻油等等,而救活的例子。但若是被人故意微量中毒,便有皮膚損害,毛\脫落,腹痛腹瀉等等癥狀產生……」
「等等,你說什麼,輕微砒霜可引起腹瀉?」這一次,我不是驚訝,而是恐懼起來。
迅速與慕雲飛交換一個眼色,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懼之色。
「按書中所記,的確如此。」
昨夜回來,我與慕雲飛不約而同的腹痛腹瀉,當時只以為是食物不新鮮,所以腸胃不舒服,然而,此刻,聽到仵作所言,再聯想到李掌柜之猝死,我才驚覺后怕——那竟是微量砒霜雖毒的跡象。一想到此,我只覺渾身寒毛炸起,雖然此刻身體沒事,卻仍舊覺得不舒服極了。
可是,昨夜用餐時,我似乎覺得我們三人進食份量都差不多,為何偏偏中李掌柜一人毒\身亡而我與慕雲飛卻只有輕微中毒的跡象?
而且,這樣名目張膽在酒樓里下毒,連我與慕師爺也不過放,也太過匪夷所思?
可惜,想必酒樓那兒,已把碗筷收拾乾淨,已驗不出什麼來。
越想越覺心驚,看來,非常有必要,到李家走一趟了。
木一拍,當堂宣佈道:「鑒於李掌柜被害一案案情復頗多,待本縣多方查證,收集罪證后,再擇日開堂審理,退堂。」
一干衙役聽命魚慣而出,那劉冰泉更是溜得比兔子還快,可那位紫黛姑娘卻呆立堂前,不知所措,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看著她,我也有些犯難了。
案情\殿到了此刻,這一位雖說身為事人之一,身上雖然多多少少有些個嫌疑,可新出的線索一個接一個,若真要硬當她當嫌犯,關進牢里,似乎並不在合適。
可若說就此放了她,似乎也不太合規矩,可如今的她又能去哪兒,那怡紅樓肯定是不能回了,她一個舉目無親的外地弱女子,又該安置在哪合適
「紫黛姑娘,若無去處,可否就留在內衙里,與吟心為伴,這樣既不擔心住處,也方便案子進展時,可隨傳隨道。大人覺得如何?」慕雲飛這話,雖說問詢,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我只有贊同的份。「那師爺自去安置紫黛姑娘,本縣自去李家走一趟。小王小周,你二人隨我同去。」
畢竟,按怡紅樓老鴇所說,她在看到李掌柜死時,便已派人通知其家人了。可這案子到此刻,也審了這麼久,連驗屍的仵作與查消息的李捕頭都已回來,可這李而李掌柜的家人,他那風韻猶存的二房小妾和尚未露面的正室,不知為何,到現在都未未見蹤影,也沒有打法家人管事前來旁聽。
先前忙著審案,倒還不覺得如何,此刻略微閑下來,更覺得事有蹊蹺。
若說是李掌柜慢性中毒,昨夜那一餐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那麼,之前,長期給李掌柜下毒的,必是他家人無疑。
畢竟,李掌柜家,兩個月前,派僕人買過砒霜的。
也罷,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反正去賽金花那兒取證也需時間,倒不如去李府走一趟。看看那兒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能讓李掌柜家人不來露面。
「大人,我跟你去。」慕雲飛的自動請嬰讓我有些錯愕:「你不陪這位紫黛姑娘,你們可是故人重逢!」不知出於何種心理,我故意把故人重逢四個人,念得重重的。
「師爺認識小女子,那麼,可否告之小女子以前的事。」聽得我的話,那紫黛姑娘臉微微上揚,黛眉微皺,滿目期盼之色,這般姿態,別讓一旁五大三粗的男人們,就是身為女兒身的我,都不由心生憐意。
對於一個失憶的人來說,一個熟悉自己過往的人,就如茫茫大海中一根救命浮木,自憐無根浮萍如她,怎不牢牢抓緊。
「這……」面對如許美色,慕雲飛卻顯得猶豫不決,眼中掙扎之色,清晰可見。
明明是我開口讓他留下的,可不知為什麼,眼見得此景,我心裡卻很不舒服,深深呼吸幾下,都不能平復起伏不定的心境,偏自嘴硬道:「師爺還是留下來陪陪紫黛姑娘吧。
那李家又不是龍潭虎穴,我不過去看看罷了。」
擱下這話,我已立刻走人,不想再看眼前的情景,太刺眼了。
「大……」慕雲飛似乎還想說什麼,可話還沒出口,便覺袖口一緊,那位紫黛姑娘,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乞求意味的望著自己:「師爺……」
這樣的神情,眼前的人影與記憶中的身影重疊在一旁,讓慕雲飛不由有些恍惚,似乎,一切,又回到從前……
「師爺,……你真的認識我嗎?我到底是誰?我怎麼會到這來……」連珠炮般的提問,自眼前人兒嘴裡蹦出,也拉回慕雲飛神遊的思緒,抬頭一看,那位縣令,已經帶人,走得沒影了。只余眼前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聲聲句句,追問著過往……
隨著她聲聲追問,那些個曾經被自己刻意遺忘的往昔,那些曾經打定主意要永埋在心底的,不再回憶的過往種種甜密的,憂傷的,撕心裂肺的種種場景,一一浮現。
袖中五指不自覺回縮,捏緊,直至泛白。微閉了眼,面上,血色盡褪。
「師爺,……你怎麼了?」仍是那樣柔弱的聲音,然而,再次對上那水樣的眸色,所看到的,卻是全然陌生。
過往的種種,都不曾在這雙明眸里留下任何痕迹。
失憶啊,真是……似乎連老天也認為洗去那些過往才好,自己又何必再次去……
皆往矣……
心裡百感交集,面對那樣滿是乞求的眸色,慕雲飛指甲狠狠掐進肉里,借著這突來的痛意,別開眼,嘴裡,生硬的說道:「我們,並不相識。」
當初,與李越相見時,他似乎也是如此說法,不過,當時自己,仍能對此報之一笑,雲淡風輕,可此刻,同樣的幾個字,由自己說出來,心,卻似被針猛的一紮,痛徹心扉。(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co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