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超凡事件「白衣刺殺」
「錦羅美院西側,青梅街56號。」
焦寧回憶著地址,同時也思考著匯恆上報的一個預言。
一腳離合,一手更換檔位后迅速放回,雙手轉動方向盤控制汽車拐入青梅街。
後座上,柳宵的痛苦之聲漸小,顯然頭痛有所減弱。
汽車穩穩停在「殘月書畫」門前,焦寧走下車來。
夏日,天色黑的遲,此刻已近九點。
沒了錦羅美院學生,商店便早早關了門,只剩幾家酒店依舊亮著燈,不過「殘月書畫」隔壁飾品店卻還亮著燈。
聽到停車聲的秦錦奔出門來,見到駕駛位下來一個冷峻的年長者,又趕緊縮了回去,躲在門邊偷看。
暗淡的燈光下分不清他具體年齡,但是身形高大結實,隨意掃過來的一眼可見目光如炬,嚇得秦錦再次往後一縮,只留一隻眼睛小心查看。
只見他打開汽車後門,將後座上一人扶了下來,那人全身無力全靠攙扶才能行走。
定睛一看,正是柳宵,於是壯起膽子奔了過去。
「柳宵哥你怎麼了?!」
柳宵一手扶著焦寧一手捏著眉心,見秦錦一臉擔憂,寬慰道:「我沒事,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不用擔心。」
話剛說完,就被焦寧塞了過去,秦錦下意識一把摟住,臉騰地紅了。
啊這……
柳宵連忙扶著車門後退,假裝從口袋中找鑰匙。
鑰匙就在風衣右邊口袋中,可他偏偏要從褲子口袋開始找,而且一隻手還不甚方便。
焦寧將手伸入他風衣口袋中將鑰匙掏了出來。
啊這……
柳宵一時尷尬的要命,只想躺回車後座,或者有個地縫也是可以的。
這個組長……是真的不懂,還是為老不尊?
焦寧丟下柳宵,一個人上前開門,讓他只能接受秦錦的攙扶。
店門打開,焦寧目光瞬間冰冷,然後當先走入店中,伸手按下燈光的開關。
咔噠!
燈光亮起,一片正常。
焦寧腳下不停,一步步走上階梯,向樓上走去。
柳宵跟在身後心中的吐槽一刻未停,這個組長真的完全不管自己了!
二樓,焦寧站在長桌盡頭背對著柳宵,似乎在打量周遭陳設。
「今晚你直接睡覺,肚子餓了也忍一忍,任何事明早再做處理。」
柳宵知道這麼安排自然有其道理,於是指了指卧室,讓秦錦扶自己進去。
將自己摔在柔軟的床上,柳宵長處一口氣道:「謝謝你小錦,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還是給你打盆水洗洗臉再睡吧。」
柳宵擺擺手:「不用,聽我……領導的安排,他讓我早點休息自然是為我好。」
秦錦擔憂他的情況,又多問了幾句,得到沒什麼大礙的回答后,便道自己明天早上再來照顧。
秦錦走出卧室,見焦寧依舊如剛才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位……先生,我……」
「回去吧。」
焦寧聲音平和,但依舊不容置疑,強大的上位者氣場讓秦錦這樣怯生生的性格不敢反抗,於是她立馬欠身離去。
焦寧緩緩後退幾步站到卧室門前,伸手對著樓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目光跟某個看不見的存在微微移動,直到對方下了樓梯自己才跟上。
原來在之前剛打開店鋪門時,焦寧就發現一道普通人無法看見的身影藏在店中。
同時也立馬明白了匯恆上報的預言是何事。
預言只是指導,如何理解全看預言者如何解讀。
按照匯恆所言,今晚柳宵有一個意外,沒有生命危險。
他本以為是獲取神性這件事,沒想到原來是在這裡。
所以他當先進入,逼迫對方來到樓上,並讓對方時刻位於自己視野範圍內。
他讓柳宵直接休息,不僅是為了讓他更好吸收神性,也是為了讓秦錦離開,方便自己處理這個存在。
可是對方不現身,自己也只能感覺到對方,無法判斷對方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第六組泄露的超凡者。
對方既然在第六組的追查下選擇逃跑,那應該沒有膽量出現在自己面前。
另一個超凡者?
「你來為何?」
一道瘦高的身影從模糊中逐漸清晰,兩撇小鬍子顯得有些許滑稽,一身白色長袍一塵不染。
看年齡,只是個三十多的中年人。
身體凝實后,他的第一句就是:「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假,一臉真誠。
可是焦寧並沒有回復他,而是問道:「你還不能放過他嗎?」
兩年前的超凡事件——「白衣刺殺」!
「什麼意思?」白衣人捻著一撇小鬍子疑惑道,「我們以前見過?」
「我跟另一個你見過。」
「哦~~~」
白衣人恍然大悟,瘦削的臉上,嘴巴張得又大又圓。
突然臉色一收,變得嚴肅:「可我是第一次來,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不會讓你傷害任何人的。」
「我沒打算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來,跟他聊聊。」
白衣人用嘴巴示意了一下焦寧的背後,樓上。
焦寧沒有任何動作,他也早就發現柳宵沒有睡著,並且還走了下來。
柳宵一早就發現了焦寧的異常,特別是在他站在二樓桌頭一動不動時。
此刻靠近,也將對話聽到了耳中。
「那就聊聊吧,你不記得你做過什麼,巧的很,我也不記得。」
柳宵頭疼的癥狀並未完全消失,煩躁與破壞的慾望也是一樣,於是扶著牆壁坐在了木質樓梯上,等著白衣人開口。
沉默。
寂靜。
白衣人盯著柳宵,抿著嘴巴一言不發。
柳宵想知道原主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原主真實的身世,這很可能涉及到自己穿越的原因,已經回去的方法。
所以他有著足夠的耐心,對方不說話便一直靜靜等著。
焦寧也異常耐心,一言不發。
「你不該來的。」白衣人道。
他認識我?不,他認識原主?
餘光察覺到焦寧投來了目光,柳宵神色不變。
獲取神性需要聖子的認可,在他眼中,自己是真誠的,獲得了神的認可,所以必定不會懷疑自己失憶一事的真假。
換句話說,能夠成功獲取神性,就相當於獲得了一個無罪認證。
所以柳宵決定裝下去,也是在白衣人面前裝下去。
於是他說道:「可是我已經來了。」
說完忍不住腹誹:「這對話怎麼這麼熟悉?」
白衣人再一次沉默。
又是一片寂靜。
良久,白衣人忍不住了,雙手一攤做出非常無奈的表情:「有些事吧,只能單獨談。」
又沖著柳宵擺了擺手:「今日有外人在,下次,下次再聊,走了……」
柳宵眯了一下眼睛,心中一急。
不能讓他走!
同一時間,焦寧左手指尖一點牆壁,多彩的光華閃爍,迅速蔓延。
牆壁如同被賦予了活性,整間店鋪被封鎖。
白衣人剛剛變模糊的身形重新清晰。
如此同時,焦寧猛然上前到達白衣人近前,一拳自下而上直打其胸口。
白衣人身影消失,出現於焦寧身後,與柳宵四目相對。
焦寧一拳打空。
完蛋!
柳宵拔腿就跑,他知道自己還未覺醒超凡能力,雖然心中還有煩躁想要發泄,但是他又不傻,此刻除了躲避沒有更好的方法。
可是他坐在台階上,此刻慌亂下只能四腳著地向著樓上爬去。
白衣人飛起身沖了過去。
焦寧已經轉過身來,臉上並無任何焦急。
抬起左手往白衣人背後的空氣中一抓,然後猛地向後一扯。
像是扯動了什麼,飛起身的白衣人連同周遭的空氣,一齊被扯動向後急退。
而前方空氣出現一大塊空缺,周遭迅速補上,引發了一陣狂風,店中一些輕小物品、紙張漫天飛舞。
焦寧一步未動便將白衣人扯到了身前,左手變拳為指,點向其後背。
本來千鈞一髮之際,白衣人本該躲避,但是他卻沒有任何閃躲。
抬起雙手,左手掌心凝出一團神性,右手屈指一彈。
「噗」一聲,神性直衝柳宵。
此刻白衣人再想躲避已經為時已晚,焦寧左手指尖點在了白衣人背後正中間。
神性瞬間凝固,白衣人身體也被凝固於半空,甚至不會落到地下。
焦寧眼中世界陡然改變,所有色彩全部消失,萬物變作黑白。
神性越多,就越白越亮,神性越少,則越暗淡。
像牆壁桌椅這種沒了任何神性的物體,只剩一絲絲虛影。
而面前代表白衣人的白色神性上,開始出現各種複雜的線條與符號,將白衣人身體分成了無數部分,每一個部分都有一根細線飄蕩開來。
無論是線條符號,還是細線,都非實體,也只有焦寧自己能看到。
他右手張開,吸引所有線條匯聚用掌中。
握拳。
線條綳直。
「別動。」
焦寧冷冷道。
白衣人輕輕嘆了口氣。
焦寧額頭血管狂跳。
「小看你了,你比我想象中的強,強很多。」
白衣人說話間身體一震,神性瞬間恢複流動,他也同時掙脫了焦寧左手指尖,再一次直衝柳宵。
剛才柳宵在狂風中回頭張望,被一團神性擊中額頭,「咚」地一聲栽倒在台階上,此刻剛剛抬起頭來,結果白衣人再次衝來,他再無可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焦寧知道自己的能力不適合困敵,此刻再無法留手。
他右拳中的細線只是虛影,所以並不會被拉斷。
這是個象徵,象徵著神性的弱點。
神性本身沒有弱點,但是使用者就不一定了。
左手故技重施,再次一抓一扯。
狂風再起。
焦寧這一次沒有停在原地,而是隨著狂風上前數步,右拳如有千鈞,直接揮出。
轟!
一聲沉悶的聲響,一道猶如實質的衝擊波,同時散開。
柳宵雙耳嗡鳴。
整間店中所有物品全部發出高頻的震動,但是卻沒有任何一樣物品損壞。
白衣人雙目瞬間失神,身體散作點點光華,最終完全消失於空氣中。
柳宵見到事情解決,心神一放鬆,直接昏了過去。
焦寧將他夾起,送到樓上卧室的床上,然後關好門下樓。
樓下,將一個紙包放在地上,鎖好門后將鑰匙從門縫下滑了進去,正好落在紙包邊,然後驅車離去。
預言已了,再無危險,是以離去。
夜半,柳宵再一次睜開眼睛。
白色,純凈的白。
無邊無際。
他再一次回到了這裡。
不過周圍場景出現了變化。
四周天際那舉著蒼天的巨人全部消失,只有無數身著華貴錦袍的身影。
影影綽綽,看姿勢盡跪俯於地,口中念念有詞。
厭惡,喜悅,憤怒,興奮,好奇,冷漠……
無數對立的念頭與複雜的情緒浮現在柳宵腦海。
攪動,發酵。
最後只餘下煩躁。
對白色的煩躁。
最終化作憎恨,滔天的恨意。
為什麼,這裡是哪裡,這些人是誰?
我為什麼要恨這裡,為什麼要恨他們?
原主究竟是誰?
一個白衣身影出現,抬手一揮,天地消散,無數華貴身影也緊隨其後消散於虛空。
白衣人回頭看了過來,身影暗淡幾乎將要消散,但是他還是抬手摸了下鬍鬚才輕聲開口道:「小心獵人。」
說完神性用完,身軀消失,柳宵也被一股力量擊飛。
猛地張開眼睛。
他發現自己躺在卧室床上,周圍的一切都消散,入目處,儘是白色的牆壁。
下一刻,那種恨意再一次衝天而起。
他從床上爬起,沒有停留往樓下衝去,一路踉蹌。
來到一樓擺滿顏料的牆壁前,在其中快速翻找著,碰掉了許多,但他毫不在意。
又從牆角抽出一張畫紙,轉頭看到畫板上已經有一張貼好的畫紙,上面是畫了幾筆沒有結束的畫,便將手中的紙扔到一旁。
他雙手不住地顫抖,心中的煩躁愈加高漲。
啪!
煩躁中他等不及打開蓋子,直接將一罐顏料砸在了地板上。
沒有結束,再一次抬手。
啪!啪!啪!
將手中顏料盡數摔了,直接以地面為調色盤,用畫筆蘸上顏料瘋狂的在紙上塗抹。
畫筆落下,白色被覆蓋,畫面中色彩越來越多,心中的煩躁與恨意也消散了一些。
手下不停,隨手在地面蘸上幾下便能調出需要的色彩。
又一把抓來一捆畫筆,全部插在了顏料堆中。
隨著他雙手上下翻飛,只片刻,一幅色彩艷麗,畫面繁複的畫便出現於紙上,而那煩躁的思緒也如同實體一般離開了他的身體,融入了畫卷中。
柳宵此刻大汗淋漓,全身無力如同虛脫,但是心中卻非常暢快。
他一步一頓爬上樓梯,直到回到卧室撲倒在床上,手中的畫筆都忘了丟掉。
柳宵全身舒暢地吐出一口呻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