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有緣
一邊緊緊抱著被子,一邊又說自己「熱死了」的人,四爺活了二十六年還是頭一回見到。
他大步流星走過去,伸出右手,兩根修長的手指貼在在雲舒光潔的額頭上試了試她的體溫。肌膚接觸的一瞬間,一股清涼之氣從他指背衝進來,瞬間流入四肢百骸,將他身體里那股燥熱之氣驅走大半。
全身舒爽,得虧他早就練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冰山臉,才能忍住,沒讓自己發出喟嘆之聲。
轉瞬之間,男人已經收斂心神。雲舒的體溫似乎比初見是低了些許,印象中初見時雲舒的體溫也比平常人低一些。
「你身上怎麼這樣冷?著了風寒?」四爺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她問。
自四爺進來后,雲舒身上的寒意已經減輕了些許,方才被他手指一點,更覺一股暖流從額頭湧入體內,頃刻之間已經不似先前那麼痛苦。
「不是風寒,是老毛病了,總治不好。」雲舒回答。
「老毛病?」四爺皺眉,想了一下:「姑娘家常見的宮寒?這倒不算難事,太醫院有兩位太醫很擅長治這個,回頭爺跟福晉說一聲,派人拿咱們府上的帖子請太醫過府給你診治。」
京城中雖也有好大夫,但比太醫院的國手還是差了一線。能進太醫院的,自然是有真本事。
雲舒搖頭:「不盡然。」
「跟爺說說。」四爺發現她臉色比他剛進來是好了些,且她不像剛才那樣緊緊裹著被子,似乎整個人都放鬆了很多。
心中驚奇,他有些納悶雲舒的身體到底怎麼回事。
雲舒回想了一下原主的情形,又想了想自己穿來之後的情形,對四爺實話實說:「我記事開始,便比常人怕冷些,從小到大也請了許多大夫,都沒能說出個所以然,這病便一直隔著。我身體冷,在那方面自然也比別人要難過。但以前並不算特別嚴重,咬咬牙便忍過去了。」
「後來進了咱們府,格外怕冷。」雲舒很賣力地給四爺形容她的感受:「發作的時候,連骨頭都是疼的。就好像有無數只手捏著我的骨頭,要把我捏碎一樣。」
她說著有強調一遍:「真的冷的骨頭都疼!」
四爺第一次聽見這麼別緻的形容,怔了一瞬。
真沒想到雲舒這摸起來比平常人略低一些的皮膚之下,藏著的竟是一個冰窟窿般的身體?
如果不是他自己看起來體溫正常與常人無異,但內里卻燥熱不堪,每日難耐,他是不會相信雲舒的。
但,現在看來,雲舒彷彿和他是一類人?
他熱。
她冷?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小懶豬倒也勉強算是和他有緣。
不過,她會不會是早就知道他身體燥熱,故意這麼表現,投他所好,想讓他覺得她和自己有緣呢?
不會的。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四爺立馬否定了。
因為自十四歲起,他便再沒和太醫說過身體燥熱的癥狀。從懂事起一直治到十四歲都沒治好,他放棄了。
後來,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好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麼多年一直飽受體熱折磨。
雲舒不可能知道他的身體狀況,自然也無從偏他。
也就是說,她真的冷。
他很理解身體里那種痛苦,眼神不知不覺變得柔軟許多,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可有什麼法子緩解?」
他低磁的聲音在她身邊繚繞,那雙鳳眸里也映出一片柔軟,像個漩渦,彷彿能把人直接吸進去似的。
雲舒差一點就把實話說出來了。
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四爺就是她的解藥,這種話能說嗎?只怕說出來會被人當成怪胎吧!
萬一把她當成吸人陽氣的妖精燒死,那真是虧大了。還是不說好。
「倒也有,但只能緩解,無法根治。」
「說來聽聽,需要什麼,爺讓人給你找來。」四爺聲音依舊低磁,眼神還是方才那般。
雲舒低頭,怕再對視會把自己給搭進去。
「泡熱水澡,抱著湯婆子,或者加個炭盆,都能緩解。」雲舒低著頭,說話聲音悶悶的:「只是如今才剛剛九月,各府都還不到供炭的時候。」
雲舒最終沒說四爺就是她的解藥。
「無妨,」四爺心裡說不上來為什麼有點兒失落,但他很快就把這沒來由的心思給拂開,抬聲對外面吩咐:「蘇培盛,吩咐下去,明日起給雲格格屋裡供炭。」
他說著又問雲舒:「兩個炭盆夠用嗎?」
雲舒想了想:「會好很多。」
看她這樣,他就知道肯定不夠。這小懶豬又懶又蠢,臉上根本就藏不住心思。
「讓人多備些,不可懈怠。」四爺又對蘇培盛加了一句。
「多謝四爺。」雲舒雙臂生出來,圈住青年的手背,桃花眸開心地眯成一條線。
四爺真是個好人,雲舒心想。每次他來,都救她於冰窖,不僅把自己送來給她取暖,還給她炭火。她這大約就是「還算得寵」的待遇了吧。
過了一會兒,蘇培盛回來,站在簾外復命:「主子,雲格格的炭火都安排好了。」
四爺淡淡「嗯」了一聲。
「李側福晉院里的人方才過來說特意準備了晚膳,請您過去。」蘇培盛又補充。
四爺皺眉。
雲舒也想起來今天輪到李氏當值。
雲舒低頭,沒說話。她倒不是吃醋,就是有點捨不得四爺這個溫暖的暖爐。且她雖然現在不冷了,但不知道能持續多久。她的心裡沒感覺,但身上不希望他走。可四爺要走,她也不能攔著。
四爺瞧她這樣,以為她是難過,捨不得他走又害羞不好意思直說。
唔,病中的小女人是需要格外照顧些。且她那種大夫都說不出原因,找不到辦法的怪病,他是懂得的。
「爺中午吃撐了,沒什麼胃口,你去回李氏,讓她自己吃,不必等爺。」四爺直接回絕了。
雲舒瞬間抬頭,滿臉訝異。
「四爺是真沒胃口?還是……」還是不忍心拋下她?但云舒沒直接問出來,覺得似乎有些唐突。
「還是什麼?」他卻盯著她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