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驗屍
「無咎,想不到你在刑部都還有熟人,人緣挺不錯的嘛。」徐英按了按腰間長刀,打量著邱明一伙人。
楊慶猛翻了個白眼。
這都什麼眼神啊,對方這陣勢分明是來者不善啊!
他和邱明有個屁的交情,對方一看就是來找茬的。
不過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楊慶抱拳道:「原來是邱大人,久仰久仰。」
邱明皮笑肉不笑道:「楊大人年少有為,三言兩語間便讓何良認罪伏誅,此番能與楊大人一起公事,還望楊大人多多指教了。」
原本邱明可是帶著任務去南風館的,誓要將南風館掀個底朝天,可是結果他人還沒到案子就已經被破,殺人兇手都認罪了,最後只能帶著人灰溜溜離開。
回去之後自然免不了被臭罵一頓。
尤其是邱明在審問何良,得知楊慶的存在之後,更是讓他直接把楊慶給恨上了。
本來他還想著該如何針對楊慶,沒想到這麼快機會就來了。
劉定昌溺亡的案件一發生,案子自然第一時間落在了洛城縣衙手裡,再加之刑部明裡暗裡都在暗示把鍋甩到內衛頭上。
才剛摔了一跤的邱明自然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主動請命調查這個案子,爭取戴罪立功的機會。
劉定昌的屍體作為本案最重要的證據,自然在第一時間被保護起來,邱明作為此案的主辦官自然有權利隨時查看。
昨天刑部的大人還暗示絕不可能讓內衛的人接觸屍體。
沒想到今天一大清早就接到通知,務必配合內衛進行屍檢。
變卦太快,打了邱明一個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刑部上層跟內衛達成了什麼交易。
反正這個結果讓他很不爽就是了。
原本他還在想著如何給內衛的人製造麻煩呢。
可是當他又得知內衛來人居然是楊慶之後,他內心又活泛起來。
上次在南風館吃了個啞巴虧,他無話可說,不是他技不如人,只是天時地利不在他。
事後他簡單復盤南風館的案件后,同樣覺得這個案子很簡單,換做他來,破這個案子只會更快。
如此一來難免生出了好勝之心,想要跟楊慶比個高下。
這不機會就送上門來了嗎?
如果既能破案還能往內衛頭上潑髒水那就再好不過了。
邱明盯著楊慶,心裡憋著一股勁,眼裡燃燒著熊熊戰意。
對於邱明從何良口中審問出自己的存在,楊慶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只是他沒想到就這樣便被邱明嫉恨上了。
聽到邱明說的場面話,楊慶自然也不敢託大,跟著說了一些商業互捧的話術。
一番寒暄之後才算進入正題。
「聽聞楊大人駕臨,本官可是特意把仵作叫了過來,屍格在此,請楊大人過目。」
邱明樂呵呵笑著,將手一招,站在他身邊的一個瘦弱男人將一份摺子呈上來。
屍格,也被稱為驗狀、屍單,其實也就是相當於後世法醫出具的驗屍報告。
楊慶自然也不客氣,接過屍格看了起來。
前世的楊慶在當治安員的兩年沒少跟法醫打交道,驗屍報告自然也看了不少。
而現在看了仵作的屍格之後難免有些大失所望。
與內容詳盡的驗屍報告相比,屍格可謂是太簡陋了。
其實這也是很正常的,因為仵作時常與屍體打交道,被人視為不詳,在唐朝仵作的地位是很低的。
而且因為封建思想的緣故,唐朝人對於屍體完整度極其看重,自然不可能同意讓仵作解剖。
尤其是劉定昌生前還有官身,就更不可能讓人解剖屍體了,哪怕死了也得維持完整的屍體方才能體面的入土為安。
一個不能進行解剖的仵作能從屍體上獲得的信息太少了,基本上就只能全憑經驗觀察。
這屍格中基本上就是肯定了劉定昌確實是溺水而亡,排除了中毒和械殺的可能性。
就這樣的一份屍格,能夠給楊慶提供的幫助基本上等於零。
楊慶目光餘光瞥了邱明一眼,見他樂呵呵的模樣,楊慶心中警覺。
「這老小子肯定沒安好心,還主動把屍格給我看?指不定在打什麼鬼主意,說不定就是偽造了一份假屍格想要誤導我。」
楊慶腹誹不已,表面卻是不動聲色的將屍格交還給了仵作,道了聲謝。
這樣的舉動反倒是讓那個瘦弱的漢子受寵若驚,對楊慶的客氣感到有些不自在。
身為低賤的仵作,什麼時候這些官人對他這麼客氣過?
「呵呵,不知楊大人對案子可有眉目了啊?」邱明笑著問道。
「邱法曹太過抬舉了,我還是想親自驗屍,不知邱法曹可否行個方便?」
「自然,楊大人這邊請。」
一群人走進驗屍房,此刻的驗屍房裡只剩下唯一一具屍體,蓋在白布下面。
還好此刻是寒冬臘月,延長了屍體腐敗的時間,若是夏日酷暑,停屍一個晚上怕是都該發臭了。
兩個差役上前掀開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
當楊慶看到這具屍體的真容以後驀然一驚,第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雖然死者在水中溺亡,但是好在在水中泡的時間並不長,面容還未腫脹的面目全非。
又觀察了屍體身上的衣物之後,楊慶才算確認自己並沒有認錯。
原來他與劉定昌早有過一面之緣。
昨天散值時看到的那個被胡商駱駝噴了一臉口水的男人就是劉定昌。
這也太巧了!
楊慶一臉的錯愕。
邱明一直都在留意楊慶,見他面露異色,不由出聲問道:「莫非楊大人已有發現?」
「邱大人說笑了,在下只是覺得劉大人像我一個故人罷了,慚愧慚愧。」
「呵呵,那就請楊大人儘快驗屍吧,家屬可是還等著迎劉大人的屍首回家入殮呢。」邱明表面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心中卻是不屑的想著。
「劉定昌的屍首早已由仵作檢查過多次,該查的都查出來了,我還真不信這黃口小兒還能有什麼發現,他還能比黃仵作驗屍更厲害不成?」
楊慶長舒了一口氣走到屍體前。
上輩子因為跟法醫打交道的機會比較多,楊慶也向人家請教過一些粗淺的法醫知識,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因為無法解剖,楊慶同樣只能從屍體的表面的著手檢查。
死者屍體僵硬,結合死者溺亡時間,這一點倒是吻合。
之後楊慶檢查了屍體的屍斑、角膜,口鼻等位置。
確實如仵作的屍格所言,死者死於溺亡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能夠解剖屍體檢查死者氣道、腹腔和肺部情況倒是可以提高準確性,不過很顯然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屍體上沒有發現任何外傷痕迹,沒有毒理性生物反應,基本排除了械殺和毒殺的可能性。
這樣的結果與仵作的屍格所述基本上沒有差別。
楊慶自然不滿足於此。
只能繼續埋頭檢查的更為細緻。
結果還真讓他發現了一些屍格中沒記錄的線索。
他在屍體額前發間發現了一些咀嚼過的植物殘渣。
因為之前親眼目睹過劉定昌被駱駝噴了一臉口水的狼狽模樣,所以他很容易就聯想到這是那隻駱駝乾的好事。
也難怪仵作沒有記錄在屍格中。
畢竟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換誰來也聯想不到這一點啊。
就這麼一點植物殘渣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屍體從河水中不小心沾到的。
被忽視了實屬正常。
楊慶還試圖發現更多被忽視的線索,可結果讓他失望了。
事實證明,他並不是專業的法醫,能力有限,能夠從屍體上獲得的線索非常有限。
「難道劉定昌真的只是飲酒過度不慎失足落水淹死的嗎?」
如果不是曾經看過活生生的劉定昌,楊慶說不定真會如此蓋棺定論。
可是他清楚記得,那個時間點,應該正是劉定昌從杏花別苑出來沒多久,當時劉定昌在跟那個牽著駱駝的胡商吵架時可看不出半點醉意。
「如果能用儀器測量出劉定昌血液中酒精濃度就好了。」楊慶不無遺憾的想到。
劉定昌溺亡應該另有隱情,只是可惜他找不出證據證明了。
半個時辰之後,劉定昌的屍體重新被蓋上白布,楊慶三人也被請出了驗屍房。
看著楊慶的臉色不太好看,邱明心頭卻是頗為快意,不過他表面上卻是裝作一副唏噓不已的樣子道。
「眼看著年關將至,卻沒想到劉大人竟然出了這樣的事,實在是可惜!」
「斯人已逝,我們這些人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來幫助劉大人了,若是劉大人含冤而死,我們自然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
「若是能夠親手將兇手抓獲,想必劉大人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
「楊大人,你說對吧?」
楊慶皮笑肉不笑道:「邱法曹所言甚是。」
「那就祝楊大人旗開得勝儘快擒獲兇手了,上峰催得緊,我們縣衙壓力也大得很,就指望楊大人儘快破案了,我們也能趁機跟著沾沾光。」
聽著邱明陰陽怪氣的諷刺,楊慶心頭窩火,徐英更是怒不可遏,若非有王正卿拉著他,這傢伙非得給邱明開瓢不可。..
三人走出刑部衙門。
徐英仍舊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無咎,你驗屍驗的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發現?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楊慶艱難的笑了笑,儘管心中沒底,但還是安慰道:「放心吧,我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了。」
徐英臉色頓時由陰轉晴,咧嘴一笑:「真有你的,不愧是我兄弟。」
你高興的怕是太早了點。
楊慶嘴角抽了抽,心中想道。
「看你們笑容滿面,看來結果還不錯。」契苾敬柔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看來她就一直在刑部衙門外等著沒離開呢。
徐英湊上前來,拍著胸脯保證道:「統領你就放心吧,有我們出手絕對沒問題,楊慶可是說了,這案子他已經十拿九穩了。
楊慶:∑(°Д°)
我特么什麼時候說過?
契苾敬柔寬大的手掌拍了拍楊慶的肩膀,臉色柔和了不少。
「乾的不錯,沒有辜負大人對你的信任。」
楊慶艱難的笑了笑,笑的比哭還難看。
完犢子了,他現在騎虎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