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們村的守村人
奶奶離世的傷悲,因為白蛋蛋的出世沖淡了些許,我總覺得這兩者相關。
我帶著白蛋蛋在佛堂念了半夜的往生咒,天微明時,我準備帶著它去斗蠱的宗祠。
我沒有蠱瓮裝白蛋蛋,但當年從山裡帶回它時,奶奶順便采了一種罕見的蔓藤,搓成麻繩曬了整整三年,編了個巴掌大的荷包。
她把荷包壓在了她睡的席子下,說等我把白蛋蛋養出來過後,就用這荷包當蠱瓮。
我在奶奶房間的席子下找到了荷包,當年淺綠色的蔓藤已經變得漆黑,有些沉甸甸的。
荷包上多了個金色的「卍」字,有點兒像是畫上去的,但我記得當年奶奶沒有畫這個字。
我也沒多想,墊了一條絲巾在裡面,把白蛋蛋放了進去。
這小傢伙就出生時精神了片刻,然後就開始睡,時而還會輕聲哼唧,就像個奶娃。
想著要拿它去斗蠱,我心頭特別的虛,畢竟它什麼都不會,而我也是個半吊子。
不過我是去爭個理,只要世家對奶奶的去世有正當的理由,這事勉強也能過去。
若不然——
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我把荷包斜挎在身上,帶了乾糧就出門了。斗蠱的宗祠在深山裡,得步行幾公里。
剛走到院門口,隔壁的啞叔忽然過來了,肩上還扛著一把幹活用的鋤頭。
啞叔是個特別老實巴交的人,甚至有點憨傻,他只會埋頭幹活,誰家有點兒事都會去幫忙。
奶奶說他是天選的守村人,一定要善待。m.
所謂的「守村人」,便是村裡那些生性善良,但天生五弊三缺的人,有人說他們是來人間苦修,能為村子擋災,是福星。
所以從小我有點兒好吃的,都會給啞叔留一點,他對我也特別的好。
這次回來太匆忙,我也沒帶什麼禮物,便把包里的小麵包拿了一個給啞叔。
「啞叔,給!」
他沒有接我的麵包,只是痴痴憨憨地看著我。
我解釋道:「啞叔,奶奶斗蠱死了,我得去給她討個說法。」
啞叔輕輕搖頭,還著急的打著手勢,大抵是讓我不要去的意思。
但我必須去。
一來,是給奶奶討說法。二來,是想辦法得到那個魂瓮。
還有其三,就是為了我的身世。
我知道每年斗蠱時,白家村的人都會去圍觀,他們雖然不參加,但從來不缺席。
我想去看看能否碰見我父親,二十二年了,我們從未謀面,但我在夢裡見過他。
很清晰的夢,所以至今我都記得夢裡的那張臉。
於是我對啞叔道:「啞叔,謝謝您的擔心,但我必須去。」
啞叔見我執拗,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現出別的情緒,以往他總是笑呵呵,不管再苦再累都是。
我安慰他道:「好啦啞叔,我去看看就回來,遇上鎮上的包子店沒關門的話,我給你帶包子回來。」
說罷我關上院門就走了,誰知啞叔也扛著鋤頭跟了過來。
我一愣:「啞叔,您這是?」
他也不做聲,只是默默地看著我,眼神中除了擔憂,還有些我讀不出來的複雜光芒。
這一瞬間,我覺得啞叔並不憨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