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丹羽
數日後
「不行！這個提議我不同意！上次族長你說要收留流浪獸人，我們且看他們還能帶來收益的份上，勉為其難的同意了。可這次，還要增加孤獸的食物份例，我堅決不同意。」花鋒大大的眼裡全是不能理解的怨憤，一揚手臂，側著頭氣呼呼道。
羊北沉著臉，思腹了良久，最終還是開口道：「族長，花鋒雖然說話直了些，但是說的也是實情。上次收留了這許多的流浪獸人，已經給我們部落造成很大壓力了。說實話不管是狩獵隊還是採摘隊，我們的任務都已經很重了。如果還要提高食物份例給這些完全無法帶來收益的孤獸，那麼其他勞作的獸人，就要餓肚子了。」
世夜心中也知道，部落的食物供給根本無法充分滿足全部的獸人，總是要有人挨餓的。
按照獸神大陸的規矩，被犧牲掉的就是不能為部落帶來收益的孤獸和年老的獸人。
如果年老的獸人擁有年輕的伴侶或者子嗣，那麼還可以從伴侶或子嗣那得到一些食物。
如果兩者都沒有，也只能得到部落最低額的分配，這還是好的了，如果遇上食物緊缺，還會被直接趕出部落。
而孤獸是最慘的，他們不可能獲得其他獸人給予的補給，只能拿著部落給的微不足道的一點點食物苟活著，很多孤獸根本撐不到成年便夭折了。
現在世夜打破延續了幾千年的規矩，要提高孤獸的食物配給份額，勢必會引起其他獸人強烈的反對。
世夜深深嘆了口氣：「各位雄性說的情況，我都明白。可是，孤獸此刻不能為部落帶來收益，並不代表未來不能。我們不能只盯著眼前的利益，他們終究也是要成年的。」
鷹擊壓抑著自己的怒氣，面色沉沉地道：「族長說的話，也對。可問題是，我們連眼前都度不過去，還談什麼以後。如果出去勞作的獸人都吃不飽，沒辦法狩獵和採摘，我想到時孤獸連最後一口肉都吃不到。」
丹羽一如往常地淺笑道：「我覺得各位雄性對這個問題的反應似乎過激了。族長只是說提高孤獸食物分配份額，還沒說提高多少呢。這怎麼就已經讓其他的獸人，餓肚子了。」
羊北不置可否接著道：「我們部落給孤獸的份額其實已經足夠了，每人每天都有兩斤的肉，三個果子。他們個子小，也不用出去勞作，本來就不用吃那麼多的食物。」
白齊冰藍色的眸子略帶鄙夷，輕哼一聲，接著羊北的話繼續說：「部落里成年獸人搶奪、打壓孤獸的事情，我想羊北你不是不知道吧，這都快成為公開的秘密了。孤獸實際到手的食物，根本就沒有那麼多。」
睿智如狼元，他輕輕掃視了下眾人，又望了眼一直坐在世夜身側沉默不語的雪奚，默了默緩緩開口：「族長，這事一下子我想是沒辦法達成一致的，畢竟這涉及到太多獸人的食物。我們與其在這爭論要不要給孤獸提高食物分配份額，還不如討論下，如何保住孤獸們分得的食物，我覺得這還更現實可行些。」
世夜心中極為認可狼元的分析，黑曜石般的眼眸默了默，側首微微看了一眼身側的雪奚，見她面色沉沉，心中對自己即將做出的決定，略感內疚，但身為族長，有些事，卻不能感情用事。
世夜開口對眾獸人道：「各位說的都很有道理，而且我覺得狼元說的很對。我這次貿然提出提高孤獸的食物分配額度，確實考慮不周。本想改善孤獸的生活，卻無形中將孤獸放在了全部落獸人的對立面，這樣反而更不利於他們的生存。」以上這些話，世夜全部是解釋給雪奚聽的，他希望雪奚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並不是自己不願意提高孤獸們的食物分配額度，而是一旦提高，孤獸們反而會遭至整個部落的抵制。
世夜用眼角的餘光偷偷關注著雪奚，他見雪奚面色無常，心中才稍稍寬慰。
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這麼在意雪奚對自己的看法了。
「那麼，我們下面就討論討論如何約束獸人們的行為吧。」
一場關於保障孤獸生活的討論在經過幾番商討之後才落下了帷幕。
雪奚因為只是旁聽者，既沒有隨意的發言權，也沒有表決權，所以她只能是坐在旁邊，靜靜的聽著。如果剛開始，對於花鋒的言論，雪奚還將其歸類為自私，那麼現在經過世夜這麼一解釋，雪奚覺得自己看問題，還是太過淺薄了。她靜靜地坐那聽著大家的發言，這樣的討論，對於她來說，也是提高自己認知的方式。
出洞穴的時候，世夜叫住了雪奚。
直到大家都出了洞穴，世夜才帶著深深的歉意望著雪奚道：「對不起雪奚，我沒能按照你的意願提高孤獸們的食物配額，我很抱歉。」
雪奚有點吃驚，繼而琥珀色的眸子中帶著真誠的誇讚：「不，世夜你做的很對，是我太感情用事了，差點將孤獸們推到了全部落的對立面，那樣才是真正的害了他們。」
繼而拍了拍世夜的肩膀，開玩笑地說：「這就是為什麼，世夜你才是族長的原因。」
雪奚說完，朝世夜微微欠了欠身子，便轉身走出了洞穴。
望著雪奚遠去的背影，世夜莫名地湧上一股空落感。好似從自己上次以不近人情的方式處理了九尾后，雪奚就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她琥珀色的眼中自己再也看不見那點點滴滴的星光，難道是自己錯了嗎？
（作者：不是，只是因為現在這具身體被狼青餵飽了而已。）
經過今日的討論，雪奚覺得自己確實欠考慮了，一旦動了大家的蛋糕，那麼動蛋糕的人以及將要享受這蛋糕的人，都將沒有好下場。看來，食物問題，終究是繞不過去的坎。
雪奚一邊往孤獸洞穴而去，一邊在腦海中想著如何解決食物問題，
「雪奚！」身後傳來丹羽的聲音。
雪奚漠然回頭，那若春日般的青年正朝著她走來，只聽那如流水般的聲音緩緩地說著：「這個方向不是回你洞穴的方向，你是想去孤獸洞穴嗎？」
雪奚淺笑著點點頭，看到帥哥終究是會讓人心情愉悅的：「嗯，我想過去孤獸洞穴看看。」
「那我們一起吧，我也正好要去那。」丹羽那如暗夜星辰的眸子，淺笑著望著雪奚說道。
雪奚琥珀色的眼眸眨巴了兩下，略一思量，展了笑顏點點頭，和丹羽一同往孤獸洞穴而去。
「今天沒能達成你的願望，你失望嗎？」丹羽淡淡地開口問道。
雪奚聳了聳肩：「不，我覺得挺好的。大家討論下，才能發現問題，我太感情用事了。還有，今天謝謝你為孤獸們發聲。」雪奚抬頭望著身側高大的丹羽，真誠地道謝。
丹羽淺淺一笑，猶如春日和煦的陽光：「不必謝我，我並沒有做什麼，而且我也只是做了我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兩人走至孤獸洞穴外，雪奚上次過來時，天色已晚，所以並沒有進入洞穴，這次雪奚想進入洞穴好好看看孤獸們的生活狀態。
一進洞穴，便是一股難聞的氣味沖鼻而來。雪奚微微蹙眉，極力忍耐住想要用手捂住鼻子的衝動，因為這對小獸人們太不尊重了。只等到鼻子適應了這氣味后，雪奚才和丹羽一同進了洞穴。
雪奚環顧了下四周，這洞穴相當潮濕，石壁上還有水珠滴掛下來，時不時地給底下的小獸人身上來上幾滴，更有甚者，有些小獸人還在那玩躲水滴的遊戲。
整個地面都是濕漉漉的，但很多小獸人就這麼直接躺在地上休息，完全不在意地上的水漬。
雪奚和丹羽又往裡走了走，不遠處的角落時不時傳來了幾聲咳嗽聲，這的通風條件這麼差，這樣的環境極容易引起群體傳染。
再看看這些小獸人的身上，說乞丐都算侮辱了乞丐，簡直不要太臟，感覺就像是從泥地里跑出來一樣。
頭髮打結，滿臉污穢，鼻涕吸溜，指甲里也滿是泥垢，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埋汰。
雪奚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著噁心，轉首出了洞穴。她現在非常渴望一把掃帚，她要將這洞穴好好的清掃一番，明天，明天自己就要過來打掃！！簡直不能忍啊！
她側首望了眼身側的丹羽，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心想著這樣謫仙一般的人兒，真的是從這洞穴里出來的嗎？那小時候的丹羽會是怎麼個埋汰樣呢，真的無法想象。還有世夜、白齊和狼青，額，畫面太美麗了，不想看。
雪奚已經在內心盤算，明天不僅要將這洞穴好好打掃一番，還要將這群小獸人，拉到河裡好好洗洗。讓他們一個個都變成俊俏的少年郎，那看著多養眼啊。
丹羽笑望著不斷打量自己的雪奚，心中自是猜到雪奚在想著什麼，淺笑著道：「你放心，我和世夜他們小時候，也差不多是這模樣，好不到哪裡去。」
雪奚望著丹羽墨色的眼眸，從喉嚨里發出呵呵兩聲，竟無言以對。
「你們放開我！」一聲凄厲的聲音傳來，二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小獸人正被兩個雄性拉扯著往外拖。
丹羽面色微沉皺緊了眉頭，快走了幾步追了上去，雪奚見此後腳也馬上跟上。
「你們在幹嘛？！」丹羽厲聲喝道。
那兩個雄性趕忙放開了那個小獸人，微笑著道：「沒，我們就想拉著雀翔一起出去逛逛。」
丹羽微眯起危險的眼眸緊緊盯著眼前這兩個雄性，緩緩開口：「雀翔，你願意和他們一起出去逛嗎？」
雀翔看著才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一頭翠藍色的頭髮披散著掛在臉龐兩側，低垂著腦袋，讓人看不清他的面貌，但他小小的拳頭卻捏的緊緊的，似在極力地隱忍，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雀翔低啞著聲音回道：「不願意。」
「現在你們可以走了！」丹羽對著那兩個雄性冷冷地下著逐客令。
那兩雄性勾了下唇角，打量了下雀翔，笑著道：「好的，那我們下次再來找你玩啊雀翔。下次，你可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你們還不滾！」丹羽的語氣已透出了死亡的威脅。
那兩雄性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雀翔抬起頭，這是一張極近精緻的面龐，一雙含春的丹鳳眼，小而緊俏的鼻子，微微泛著丹紅的水潤雙唇。雪奚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這又是一個漂亮到過分的小雄性。這樣美麗的臉龐，並不是神的恩賜，恰恰是惡魔的詛咒。
小小少年緊抿著雙唇，倔強的眼睛微微泛著紅，他轉眼看了下雪奚，又看了眼丹羽，羞憤地一轉首便跑了。
雪奚心中擔憂，想要跟上去看看，卻被丹羽一把拉住，丹羽蹙著眉，微微搖了搖頭：「給他留點尊嚴吧。」
雪奚心中一緊，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中滋生，她想起了如這小獸人一般漂亮的九尾。她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丹羽如暗夜星辰一般的雙眸，想要從他的眼睛中找到否定的答案。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丹羽別開了眼：「你想的沒有錯。」
「你知道這裡的孤獸為什麼都這麼臟嗎？那是他們的保護色。」丹羽那永遠一成不變的溫和笑容不見了，此刻更多的是一種落寞與感傷：「但因為剛剛的雀翔是雀族，雀族一向愛乾淨，他們做不到滿身污穢。這也是他的宿命。」..
雪奚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她低垂著頭緩緩開口：「愛乾淨本來是一個好習慣，什麼時候，竟然成了……招來厄運的詛咒。」
自己剛剛想幹什麼來著的，想明天帶著孩子們去洗澡是嗎，自己這是多無知，只從自己的角度去為他們考慮，提高食物分配額度是如此，想要幫他們洗澡也是如此，這是不是變相的朱門酒肉臭。
「丹羽，我對孤獸們的生存狀態還是理解的太淺薄了，如果我以後有什麼想法想要去實施，請你幫我好好把把關，我怕我不但沒能幫到他們，反而最後還害了他們。」雪奚抬起白皙的臉龐，略帶傷感地望著丹羽道。
「……好。」丹羽低首面無表情地望著此刻落寞的雪奚，心中卻充滿了問號，為什麼生為雌性的雪奚，會對孤獸產生如此多的同情心。雌性不是從來都自私自利的嗎？
她是真的關心這些孤獸，還是另有所圖？沒關係，自己可以繼續陪著她演戲，看看她到底想幹嘛？左右不過是費些時間罷了，終究結果還是一樣的。
丹羽的臉上重新又恢復了往日如春日流水般的溫和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