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楊柳村的一眾人群，穿著自己最體面的衣裳，敲著鑼打著鼓，在清晨陽光的沐浴下，一縱隊喜氣洋洋地往集市方向去了。
於此同時，在另一邊的黑暗的角落裡，龍頌林穿著被石頭砸的都是洞的衣服，抱著被打壞的腿「哎呦哎呦」地罵罵咧咧地叫喚著。
「臭婆娘，我讓你給我洗個紗布，到現在還沒好嗎！」
自從昨兒他一瘸一拐地回家，被門檻絆倒摔到角落裡后，不論他怎麼叫喚咒罵，楊淑珍始終都冷笑著罵回去。
「我呸！閉嘴吧你！你有什麼資格說老娘？」楊淑珍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就憑你丟人現眼，害的人家高高興興上鎮去了，我還被你牽連的在這"老鼠洞"里窩著？」
龍頌林心裡本來就悶著一口氣，見現在連楊淑珍都不聽自己使喚了，更加惱火。
「臭婆娘，當初是誰上著趕著央求要嫁給我的？這些年是誰養的你？沒想到你和那些人一樣不要臉、沒良心！」
「呸，你就胡說吧！就你那蠢笨如豬的樣子，又懶又笨，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要是沒有老娘天天起早貪黑地伺候你，你能舒舒服服地活到今天？我嫁給你，才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我跟你說，要是你再想不到辦法，老娘就和你和離！反正現在你的名聲已經壞了，我看誰還會向著你！」
龍頌林見楊淑珍動了真格，倒也慫了。
現在沒這個女人替他端茶倒水，下地幹活，他還真是活不下去！
哼，等他那日飛黃騰達了，第一件事就是休了這個勢利眼！
「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個女人計較。」
「不過你要是現在就嫌棄上了你相公，我可告訴你，那可就早了！」
「什麼意思？」這話引起了楊淑珍的興趣，連一向強硬的語氣都放柔了些，「莫非，你還另有打算？」
「那是自然！你相公我向來心有成算！到時候，你想討好我都來不及！」
楊淑珍立刻扶龍頌林到桌邊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力道放輕溫柔地幫他捶著腿。
「喲，不就取笑了你兩句嘛，這麼大的氣性呢？快跟我說說，你還有什麼法子，扳倒那些小賤人，讓你媳婦我在楊柳村耀武揚威？」
龍頌林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又指揮龍芝芝幹了許多粗活，才咂著嘴悠悠地說道，「那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得罪了高老爺！殊不知高老爺人多勢眾，底下謀士又多，想東山再起扳倒他們，簡直是輕而易舉！現在他們背叛了高富貴，我卻修書一封表示衷心，我不信他高富貴不動心！有了這個大靠山，你我二人還發什麼愁？」
「可前些年你拚命巴結他，不也是沒有落得半點好處嗎？」楊淑珍狐疑地道。
「今時非往日啊！如今，楊柳村孝敬他高富貴的可只有我龍頌林一個了！」
楊淑珍這才喜笑顏開地服侍他躺下，又是換藥又是擦身子。龍頌林口裡舒服地「哼哼」著，暗中思索著他的大計。
龍頌今，你等著，先讓你輝煌一時，來日，我再好好收拾收拾你！
楊柳村一眾人自然不知道龍頌林的陰暗想法。此時，他們正在集市上，左張張，右望望。
集市上，熱鬧非常。
「賣糖葫蘆嘍，賣糖葫蘆嘍！」
「新做的糕點出鍋啰！各位客官，進來嘗嘗？」
「各位娘子，各位相公，本店進口了當下最時新的衣裳！歡迎進來看看呀！」
龍沅沅長期在仙界，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人山人海的熱鬧，一時覺得新奇的很。
「沅沅，來！」李有為的手裡拿了一串鮮紅的糖葫蘆，笑眯眯地道，「都是託了我們小沅沅的福啊！老頭子我都多少年沒來鎮上了，不想此生，竟還能見此繁華景象啊！」
「謝謝村長！」龍沅沅從李有為手中接過了糖葫蘆，咬了一口，小嘴被映的紅彤彤的。
紅通通的，像小燈籠一樣，真漂亮呀！
好甜呀，甜的沅沅的牙都要掉了！
李有為慈祥地看著龍沅沅一口一口咬下糖葫蘆，就像看著自家的小孫女一樣。
「找到了！」村中的壯漢牛大能從遠處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前面有一家首飾店，說是願意用銀子買我們的珍珠和扇貝！」
「那敢情好啊！」李有為一拍大腿，帶著大隊地人浩浩蕩蕩地往那家店走去。
那家首飾店名喚「珠圓玉潤」，老闆是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穿著端的是華貴，此時正挺著個大肚腩，細細地數著自己眼前的銀子。
「村長，這家店好漂亮呀！」龍沅沅扯了扯村長的寬厚的大手。
「是啊！」李有為也讚歎地道。
與外頭的小商小販不同，這家店裝修的極其富麗，連柱子上雕刻的紋路都鑲了金。
李有為隨意地朝一件首飾品望去，當看到標價時心猛地顫了一顫。
就這麼小小的首飾，竟值這麼多錢？
他一輩子，不，兩輩子、三輩子，也掙不到這麼多的錢啊！
「就是你們要用珍珠和我換錢？」眾人正四處張望時，一個聲音將他們的目光拉回原處。
「正是正是。」李有為哈著腰連連點頭。
他早被這滿堂的財富嚇垮了！
龍沅沅看著老闆，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鼻子。
好難聞的味道呀！
龍頌林的味道也是臭臭的，可這個老闆，似乎和龍頌林又不一樣！
有一種......生鏽了的味道！
一旁的龍芝芝也暗暗摒住了呼吸，湊到龍頌今耳邊輕聲道：「好濃的銅臭味，我上一次聞還是幾百年前去凡間度劫的時候，此人只怕不是個省油的燈。」
龍沅沅這才注意到，那難聞的氣味和老闆手中的錢上的味道是一樣的。
珍珠和貝殼都是香香的，錢錢卻是臭臭的，真是好奇怪呀！
那老闆等他們都進了門，才不緊不慢地掀起眼皮，目光在他們破舊的衣裳上上下打量，最後有些輕慢地「呵」了一聲。
「就是你們，說要用珠寶換銅錢？」
李有為在村子里住了幾十年，生平還是第一次見這樣富貴人家裡的人物，一時緊張地直搓手指，只是訥訥地點頭稱「是」。
那老闆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拿出來我看看吧。」
李有為連連答應著，「哎、哎！」又喚龍頌今，「龍大哥，拿出來給他們看看吧！」
龍頌今聽見了方才龍芝芝說的話，並不放心直接把珠寶交出去，而是將裝著珍珠和扇貝的袋子敞開，讓那老闆看得見卻夠不著。
那老闆本是一見袋子里的珍珠，身子一僵，眼睛都看得直了。
「怎麼樣？」李有為不知所措地搓著手，「這些您可還滿意？」
老闆似乎沉吟了片刻，收回了留戀在珍珠身上不肯移開的目光，冷哼一聲，「就這種簡陋的珍珠，丟出去便是連三歲小孩也不願要，你就拿這些來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