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龍沅沅小小的身子團成一團，躲在高大的茅草堆後面，小心觀察著灶房的情況。

月亮漸漸爬出雲間，月光頓時將灶房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

呀！是那個壞蛋二叔叔和二嬸嬸！

龍頌林被妻子剜了一眼，頓時也有些惱怒。

「臭婆娘，有空說我，還不快點找找他們把水藏到哪兒去了！」

龍頌林拖著一條瘸腿，一拐一拐地到處翻找，嘴上罵罵咧咧。

「娘的，那個烏鴉嘴小東西害死我了！」

龍沅沅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

沅沅看到的黑球球從來就沒有錯過噠！

其實也不全是預言，龍沅沅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黑氣，那黑氣就是霉運的化身，黑氣越濃說明越倒霉，越大說明霉運將近，之前第一眼見到龍頌林的時候，他頭頂就已經有一大團黑氣了。

看著兩人四處搜尋的樣子龍沅沅又糾結地咬了咬小手指。

怎麼辦，爹娘和哥哥們都很累了，沅沅不想吵醒他們呢！

她的小眼睛四處瞟了瞟，最終盯在窗戶上掛著的那塊隨著夜風晃晃悠悠的白布上。

龍沅沅眼睛一轉，頓時計上心頭。

龍頌林找了半天沒有尋到水，又覺得背後一直有人推搡，頓時沒了耐性，頭也不回地沖身後喝道：「臭婆娘！別推我了！」

誰知下一秒，楊淑娟帶著怒意的聲音卻在他身前響起：「你個喪良心的，誰推你了！」

龍頌林一怔，身子江陰地緩緩回過頭去。

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懸浮在他的身後，夜風輕輕吹拂，他驚悚地發現，這身影居然沒有腳！

一道幽怨的聲音隨即響起，沙啞又透著一抹稚嫩。

「我~好~渴~啊~」

「啊——」

龍頌林和楊淑娟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院子，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水。

龍沅沅眉眼彎彎地滑下橫樑，笑得打跌，心滿意足地回去睡覺了。

第二日一早，龍頌今便發現了不對。

「芝妹，你去廚房了嗎？」

龍芝芝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啊。」

聽到詢問聲，龍沅沅揉著眼睛走了出來，講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一家人皆是面色一沉，眼中透出些許嫌惡。

這個龍頌林，還真是死性不改！

「沅沅真聰明。」

龍頌今寬厚的大掌溫柔地揉了揉小女兒毛茸茸的髮絲，「今天爹爹給你煎米餅吃！」

龍沅沅興奮地叫了一聲，乖巧地自己坐到桌旁，等著香噴噴的早餐。

一家人圍坐一桌，其樂融融。

龍乘風端坐在桌旁，沉穩開口：「爹，娘，我想去尋三妹。」

龍芝芝一怔，眉頭猛地蹙起。

她自然知道，要想解決這種大旱災，可能只有找到她現在仍有靈力的三女兒龍曦曦才能解決。

龍乘風神色嚴肅：「許願池中的水有限，並不能解救所有人，更何況這災害還不知道有多少城鎮受到了波及。」

沉吟片刻，龍芝芝才輕輕頷首：「我覺得這也是個好主意，有小三兒在，總歸是多個幫手。」

龍頌今有些遲疑：「可如今我們沒了靈力，要如何尋曦曦呢？」

一家子愁眉苦臉地撐著下巴，到嘴的米餅都不香了。

「總之，我會先想辦法。」

向來精心研究法術的龍乘風眉頭微蹙，輕輕點了點桌子，「雖說如今凡間靈力稀薄，但若是手段得當，發出信號也不是不可能。」

龍頌今有些愧疚地嘆了口氣，他就是個沒什麼天賦的小地方龍王，好在兒子女兒大多遺傳了妻子的天賦，都是有出息的。

看到丈夫的神色，龍芝芝故意捏了捏他手臂上結實的肌肉。

「好在咱們家還有個男人，不然啊，這些累活靠我現在的身子恐怕是這輩子也做不完了。老今走，一會跟我上山拾柴去！」

龍頌今怔了怔，隨即溫柔一笑。

「好。」

父母膩膩歪歪地相攜而去，龍桑結頓時也坐不住了。

「沅沅，我們也出去轉轉吧！」

他也得做些什麼，好好彌補自己犯下的錯才是。

龍沅沅眨眨眼，重重點了點頭：「好的呀。」

龍乘風包容地看著興奮的弟妹，揉了揉龍沅沅的小腦袋：「去玩吧，你二哥就交給你了。」

龍桑結頓時又有些炸毛：「我才是哥哥！」

龍沅沅剛推著龍桑結出了家門，沒走多遠，就被一聲哭聲吸引了注意。

「我的寶兒！」

兄妹倆對視一眼，循聲向著那叢雜亂的灌木走去。

輕輕撥開灌木，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正跪在地上低聲哭泣。

她懷中的嬰兒因為許久沒有喝到奶水，早已沒了哭的力氣，哀哀地低聲叫喚著。

「是村東頭的陳嬸子。」

龍桑結壓低聲音說道。

陳嬸子看著懷裡乾瘦的孩子，心一橫，掏出一把生鏽的刀子來。

「孩子，娘沒用，只能給你喝這個了。」

說著，她便拿著刀子，毅然決然地割向自己的腕子。

「等等！」

龍桑結嚇了一跳，連忙衝過去拉她。

可那刀子已然割了下去，頓時皮開肉綻，可卻沒流出多少血來。

龍桑結看著那乾枯的手臂上一道道猙獰的傷口，忍不住別開了眼。

陳嬸子用力擠了擠傷口，頹然地坐在地上。

「寶兒，娘沒用，娘陪你一起去死吧！」

說著，她便舉起刀子，準備自我了結。

龍桑結連忙出手，一巴掌打在她的手背上。

陳嬸子手腕一松，刀子噹啷一聲落在地上，掩面大哭起來。

龍桑結咬了咬唇，眼中透出一抹悔恨。

沒想到，雨水對於凡人來說，竟是這樣重要的東西。

他狠狠攢了攢拳，迅速跑回家中，取了些水和泡軟了的米粥。

「嬸子……這些給你們喝吧。」

陳嬸子眼睛一亮，顧不上道謝就接了過來，小心地送到孩子口邊。

嬰兒貪婪地吸吮著這來之不易的養分，很快便止住了哭聲，甜甜睡去。

龍桑結看著嬰兒酣睡的小臉，心中莫名舒服了許多。

龍沅沅好奇地戳了戳孩子的臉頰，露出一雙小酒窩。

太好啦，小寶寶頭頂的黑球球不見啦！

將剩餘的水留給陳嬸子，兄妹二人攜手回家，心情都十分愉悅。

龍乘風還在研究著尋找龍曦曦的路程，看著帶著笑意的兩人，忍不住問道：「做什麼去了，這麼高興？」

龍桑結自覺終於做了件好事，邀功似地搶先答道：「我們去給陳嬸子送水了！她家的娃娃喝了水睡著了呢！」

龍乘風怔了怔，焦急地捉住他的手臂：「你們告訴別人我們家有水了？」

龍桑結被驟然嚴肅的大哥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是啊……」

龍乘風眉頭蹙起，將米袋子塞給也嚇到了的龍沅沅。

「沅沅，把靈米送回空間里！」

龍沅沅剛剛照做，門外就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龍桑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該不會是陳嬸子來道謝了吧。」

他在天界光惹事了，每次人家上門來都是怒氣沖沖，一想到這是他頭一遭可能被人登門感謝，龍桑結就有些興奮。

看著他歡騰地跑去開門的樣子，龍乘風垂下眼，輕輕嘆了口氣。

也好，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些事情了。

門一開，一直枯槁的手就伸了進來，死死抵住了門口。

「小子，你爹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