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長樂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
步並作兩步,快步通過小巷,又側著身子穿過一條狹道,來到了一處木樓前。
木樓有三層,佔地極廣,硃紅色的大門倒顯出幾分氣派。
大門上掛著一塊匾額,龍飛鳳舞寫著兩個大字——長樂。
這裡便是風陽郡唯一的賭坊,長樂賭坊。
一身黑衣的瞧了眼匾額,淡然朝內走去。
一名壯漢伸手攔住了他,冰冷的問道:「來幹什麼的?手裡拿的又是什麼?」
起了頭,衣角被風揚起,墨發也狂亂的飛舞著,「我來找人,手裡拿的是刀。」
答的很認真。
壯漢莫名覺得冷了幾分,望向眼神,都不由露出幾分怯意。
他有些支支吾吾道:「長樂賭坊…不可以…帶兵刃…」
聲音越說越小。
語,僅是淡淡看著他。
壯漢讓了讓,微微欠身,作了個迎客禮,「公子裡邊請。」
微頷首,沒了刀,他就沒了安全感,「多謝。」
此時的賭坊中——
「大!大!大!」
「大?能大過你家娘皮的胸前肉?」
「這些錢都是老子的!你家娘皮也是老子的!」
剛踏進來的就能聽見數不清的污言穢語。
賭場里熱火朝天,塞滿了一決生死的人,賭徒們了無牽挂,甚至無心吃飯。
每一個人都會被自己的陰影覆蓋,從而逐漸變得蒼白而枯萎。
「喲~來了我們這的人,我還是頭回見敢帶刀的!」
賭坊管事笑的一臉褶子,身後還跟著一群打手。
咳一聲,在這嘈雜的賭坊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大一些,「我來找劉震。」
管事眨了眨眼睛,「我們也在找他,你是他家裡人?」
望的搖了搖頭,「找不到他也沒事,他在你們這輸了一百兩銀子,我得拿回來。」
「哈哈哈!……」
一群打手笑得前仰後合。
「我沒聽錯吧,還有人敢上咱們這來訛錢?」管事更是笑岔了氣,「這廝莫不是腦袋被驢踢了?」
然道:「不是訛錢,那錢…本就不是他的。」
管事沉聲問道:「就憑你,想把錢要回去?!」
「嗯…」
頭道:「就憑我。」
「你莫不是走錯門了?」
「噗!」
賭場眾人,再度發出幾聲悶笑。
眾目睽睽之下,前走了兩步,「沒有欠人酒錢的道理。」
「錢在我們長樂賭坊,只有進,沒得出啊。」管事陡然喝道:
「把他的腿打斷,扔到街上去!」
一群打手看著眼前的小羊羔,獰笑不止,接著一擁而上。
『嘭嘭!"
「啊——!」
先是拳拳到肉的打擊聲,隨後是數人的慘叫。
不多時,又是一道道『哐啷"的聲音,賭坊一樓的窗戶猛然破碎,木屑在落雪中橫飛。
旋即,那名管事也被扔了出來,撞破了窗戶,慘呼一聲,摔在了正街上。
恰巧幾片雪落在他的頭頂,模樣很是狼狽。
一身黑衣的緊跟著從窗戶掠出,猛地一腳踩在了他的胸前。
眼神令人不寒而慄,「一百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一眾打手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皆是不由自主的後退著。
他們哪能想到,這看似純良的年輕人,竟有如此身手。
管事雙手抓著鞋子,不停咳嗽,「公子,這不合規矩啊!」
「一百兩。」頭緊蹙,低頭看向腳下之人,道:
「再不還錢,我便用刀了。」
聽聞此言,管事很是慌亂,輕輕拍了拍腳腕,好似在說你冷靜點,有事好商量。
旋即,管事沖著一眾打手吼道:
「還不給這位爺拿錢!」
寒風吹雪四更初。
巷子里,一身黑衣的走著,似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他此時正在思忖,有些人,為何偏偏不知珍惜。
旋即,在嚴寒中呼出一口白氣,敲響了劉家鋪子的門。
酒鋪老叟正手拿抹布,收拾著屋子,見到是意外,「公子又來了,快進來坐。」
了搖頭,「不坐了。」
而後取下腰間的銀袋,塞到了劉掌柜懷裡,道:
「我方才去賭坊看熱鬧,順手把你的銀子拿回來了。」
「啊?這……」
劉掌柜聞言,神色很是懊悔,猛地一拍大腿道:
「你這是做甚,我就是酒桌上隨口一說,這欠了你人情,再與你喝酒,這酒可就不是個滋味了啊!」
「順手而為罷了。」緩吐出一口濁氣,「哪有欠人酒錢的道理。」.
劉掌柜猛地將銀袋塞了回來,「這錢我不能要!」
他開了一輩子酒鋪,第一回見這般執拗的年輕人。
是覺得,尋常人欠了酒錢便罷了,可他算有命欠錢,也不見得有命還錢。
一老一小糾纏許久,年輕人終究沒犟過老叟。
劉掌柜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公子闖蕩江湖,身上沒些銀錢哪行。」
此時,冬日的寒風正刻骨,雪卻沒有了規律。
難得笑了一次,雖是苦笑,「我可當不起江湖人這名頭。」
劉掌柜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可你已經身處江湖了,不是嗎?」
了片刻,隨即莞爾。
酒鋪,故事,酒,便是江湖。
過了身子,準備離去,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麼,「劉掌柜,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公子但說無妨。」
「當兒子的不聽話,當老子的就得打。」頭側回少許,道:
「我小時候皮得很,跟猴兒似的,我阿爹揍我揍得可狠了。」
想起了某人,眼神有些黯淡,所以他才會覺得,那劉震不知珍惜。
劉掌柜笑道:「哈哈,公子說的是,等他回來了我就狠狠揍他!」
微頷首,邁步離去。
「公子以後若是想喝酒了,我這的稻花香,管夠!」劉掌柜在後方忽而喊了一聲。
子稍頓,喃喃自語,「僥倖能活的話,那便再來喝一次稻花香。」
旋即,腳下愈發快了些。
老叟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半晌,搖了搖頭,低聲道:
「吃飽穿暖不挺好嗎?年紀輕輕的,闖什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