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斬龍
淮江——
江中的小舟形單影隻,如同一片孤單的落葉。
船頭火盆里有著細微的火苗,幾根木炭吱吱作響,楚朝陽雖說有些不修邊幅,但做起事來倒精緻的很。
楚朝陽站在船頭,並未言語。
手向爐邊靠了靠,眼中映射著點點火星,「你不會是帶我來賞景的吧?」
楚朝陽忽而轉過頭,有些猥瑣的打量著「竟然被你發現了?」
「……」
吸了一口涼氣。
「罷了罷了,不逗你了。」楚朝陽斂了目光,望向江面,嘆息道:
「你可知,淮州每月要沉一對童男童女到這江底。」
神一凝,疑惑問道:「江里有東西?」
楚朝陽點了點頭,沉聲道:「淮江吃人的怪物,便是水塗君。」
「龍?!」
由一驚,這好像是一攤渾水,他蹚不起的渾水。
等等!水塗君作亂,官面上為何會默許,忖著。
這的確有些蹊蹺。
楚朝陽眼神恍惚道:「大胤的那位皇帝,用龍來保住自己的氣運罷了。」
然,舟上再無喧囂,落針可聞。
眼見氣氛有些壓抑,斂心神道:「那你今日來此是……」
楚朝陽風清雲淡道:「斬龍。」
明就裡,「那你帶我來做甚?難不成我還能幫上忙?」
楚朝陽哈哈大笑,「讓你小子見一見何為道,何為大道!」
了瞧楚朝陽腰間懸的那把刀,也是一把唐橫刀,他又再度語塞。
楚朝陽迎風而立,低聲道:「我來人間一趟,就只來這一趟。」
沒太明白,便老實道:「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哈哈哈!」楚朝陽大笑,旋即身形衝天而起。
「晚輩楚朝陽,請水塗君赴死!」
「晚輩楚朝陽,請水塗君赴死!」
「晚輩楚朝陽,請水塗君赴死!」
連續三道喝聲,如同遠處寺廟的暮鼓,響徹整個淮州城。
倏地——
淮江好似波動了一剎,繼而江面開始變得扭曲。
一道深淵自江中浮現,彷彿能通向無盡黑暗的最深處,隨後淮江陡然靜止,化為一條晶瑩玉帶。
那好似地獄入口的深淵裡,傳來了一聲震蕩天際的怒吼,亢亮的聲波,竟是把繚繞於深淵的寒冰吹散了!
無數的冰屑恍若星辰下凡,天地逆亂一般紛飛,切割著周圍的空氣。.
「天下榜才排第九而已,真是不自量力!」
巨大的黑色爪子探出了深淵,無論是還是淮州城裡的百姓,所有人在此刻皆抬起頭來,屏氣凝神。
龍,終於爬出來了,那陳舊古老的軀體,像是光怪陸離的丘陵。
大風起兮龍飛翔。
一眼看不到頭。
蒼穹之上——
龍的一隻眼睛上有著巨大的傷疤,它僅存的那隻眼,瞳色為金光。
「原來你是聽雪樓的人,難怪氣息如此噁心。」
龍之聲響起,天地彷彿都在顫動。
「水塗君害怕聽雪樓?」楚朝陽戲謔的看著它,「可楚某人,只是聽雪樓的棄徒罷了。」
水塗君張了張嘴,似乎是笑了起來,恐怖的是,鋒利的獠刃,正從它口腔的血肉中生長。
「你應該還不配,若是魏衍在此,或許我才會有幾分懼意。」
楚朝陽神色坦然,不疾不徐道:「水塗君今日不死,我愧對師尊教誨。」
旋即,他拔出了刀,衣袖隨風擺動,盡顯當世刀魁的無盡風流。
天地間刀意縱橫!
那銀光熠熠的淮江,與那纏繞天際的巨龍綿延在一個畫面里,宛如神國仙都一般的夢境。
只是夢不長久,無以入神機,短暫的美景很快就被打破。
水塗君怒了,也動了。
無數黑芒在龍之頂空匯聚,轉瞬便彌散了整個蒼穹。
楚朝陽緩緩閉眼,周身氣機如潮水般洶湧,而後再陡然睜眼,開始七竅流血,卻神情自若。
他身上綻出無數白光,愈發明亮,直至也瀰漫半邊天際。
蒼穹變成了黑白雙色,彷彿是兩片密度不同的海洋,無法交融在一起。
「你竟竊取天地之力,強行以三品入二品,我跟你究竟有何仇怨?!」
穹頂之上,傳來了水塗君的驚斥。
「說請你赴死,那你就得死。」楚朝陽淡然笑道:
「我們刀客的面子,很重要!」
旋即,他舉起刀,雄渾氣機流轉,大喝道:「看好了,這便是我的道!」
被冰封的淮江之上,神猛然一震,眼睛都不敢再眨一下。
往見過境界最高的人,便是塵陰舵的舵主萬松青,可那也才堪堪四品罷了。
這普天之下,二品境界何其稀罕,他如今竟能見著兩位。
到了此時,流淌於楚朝陽七竅的血跡已發至烏黑,但他六魄皆安。
老龍狂暴怒吼著,「你當真要與我不死不休?!」
楚朝陽沉聲道:「水塗君…到了此時才明白?」
旋即,天地靈力瘋狂匯聚之下,亮起了一道刀光。
那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刀,隨意極了,刀光衝天而起,不可一世,甚至讓天空出現了一道極細的裂縫。
一閃而逝,卻一刀定音。
那漫天黑芒中,似傳來一道凄厲的哀鳴之聲,整個淮州城,似乎都是在此時顫了一顫。
那不見首尾的龐大龍軀,與空氣摩擦著,帶起恐怖的嘯音,直插天幕。
老龍還沒死,它要逃!
自稱聽雪樓棄徒的刀客,竟是個瘋子,水塗君的龍肝龍膽,在此時駭得快裂開來!
「你逃的掉嗎?」
提刀的中年男人滿臉血污,觸目驚心,又猙獰至極。
「你逃不掉。」他這麼說道。
良久,天空中的黑芒白光全部彌散,蒼穹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龐大的龍屍砸碎了淮江的冰面,江中生靈瘋狂逃竄。
浪濤襲來,緊抓著船沿,依舊仰頭望天,面露憂色。
不知何時,楚朝陽已經悄然飄至船頭,緩過了神來。
這一年冬天,刀魁於淮江斬龍。
也正是從這一年冬天開始,貞洪帝趙淵的帝王氣運,逐漸步向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