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理分析
他猛地睜開眼睛,臉色慘白,表情扭曲得厲害,看樣子被嚇得不輕。
「深呼吸……」
方宇急忙去安撫他,「告訴我,你到底在鏡子裡面看見了什麼?」
胡海軍喉結滾動、收縮,突然扭過頭望著方宇,鼓起一雙絕望又驚恐的眼睛,用顫抖地語氣說道:
「我,我看見……看見鏡子裡面有隻鬼!」
「哦?」方宇佯裝訝異,「什麼鬼?」
「是女鬼!」
胡海軍大聲喊道,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說話時表情變得有些猙獰。
「一隻披頭散髮的女鬼!」
方宇:「能稍微形容一下那女鬼長什麼樣子嗎?」
胡海軍眼珠子非常警惕地朝兩邊掃了下,好像那女鬼就在旁邊監視著他一樣:
「她,她有一張極度蒼白的鬼臉……眼睛就像兩個黑窟窿,眼角還在滴血!」
「可嚇死我了!她也沒有嘴……我是說,沒有像我們這樣正常的嘴,你明白嗎?就是一條裂縫,黢黑一片,還在鏡子里沖我陰笑!」
胡海軍越說越激動,身體因為過度恐懼不停地顫抖,說話時表情極其誇張,瞪著眼珠子似笑非笑的樣子相當詭異。
要換作別人,怕是要被他瞪得心裡發毛,腿腳發軟。
方宇卻十分冷靜,抬起手掌作了個往下壓的動作,試圖掌控住對方的情緒:
「聽我說,在做這個練習的時候,80%以上的人都會在鏡中看見魔鬼,這很正常,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你先別激動,放輕鬆,聽我慢慢給你說……」
「我這麼跟你講吧,鏡子裡面的女鬼其實是你自己……」
胡海軍驚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什,什麼?你說什麼!」
方宇不去管他,加快語速道:
「那其實就是你的另個一面,黑暗的一面……從專業角度來說,就是你的『內隱人格",就像是海平面以下的那一部分冰山,如果沒有足夠深入心靈的海洋,就看不見它……」
「我們平常所認為的那個自己,其實只是我們人格中外顯的部分,也就是俗稱的『冰山一角"。這個部分我們通常稱之為『外顯人格",是我們留給這個世界的表面印象……」
「然而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其實都隱藏著另一個自己,這部分的人格同樣在操縱著我們某些行為方式,只是我們不容易察覺到它的存在罷了。」
「打個比方。我們通常不會去思考,每天出門的時候,是先邁出去左腳還是右腳,我們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是不是?」
「可我們確確實實做了決定,不是嗎?總有某個力量在驅使著我們先邁出左腳或右腳,對吧?奇怪的是,我們並沒有作出任何選擇呀!」
「你可以說這只是身體地下意識反應,可你要知道,倘若沒有一個內在驅動力,我們的身體是不可能自發行動的……」
「你明白了吧?『內隱人格"在生活中其實具有相當重要的作用,它操控著我們在『外顯人格"以外的全部行為機制……」
方宇清清嗓子,「講這麼多,就是為了告訴你,那個鏡像中的女鬼,很有可能就是在夢中傷害你的怪物……」
「明白?你內心積壓太多負面的東西,慢慢污染了你的『內隱人格",以至於它逐漸失去掌控,最終對你進行反噬……」
「你這是什麼意思?」胡海軍有點狐疑地看著方宇。
方宇:「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說到底,其實是你自己在傷害自己……」
胡海軍似乎有點回過味來,大聲吼道:「這不可能!難道我的傷是假的?」
「不,你的傷當然不是假的,但卻是你自己造成的……」方宇接過話頭,「確切的說,是你逐漸黑化的『內隱人格"在攻擊你的『外顯人格",並試圖殺死後者,完全掌控你的身體……這麼說明白?」
胡海軍顯然不太明白,神情木然地點點頭,又立即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
方宇:「試著與鏡子裡面的那隻女鬼對話,這是治癒你的唯一方法,你得坦誠地接受自己內心深處的黑暗,不要試圖壓抑它,而是得學會疏導它,並與它深入溝通交流……」
「無論是『外顯人格",還是『內隱人格",都是組成你人格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沒有黑暗,那也無所謂光明了,你說對嗎?」
「不!」
胡海軍突然變得異常暴躁,面朝方宇用拳頭捶擊桌面,連水杯都被他弄灑了。
「繞來繞去,你還是不相信我!還是認為我心裡有病對不對?」
「別給我扯什麼這人格那人格!老子人格健全得很!告訴你!是夢!夢裡的怪物在襲擊我!知道嗎!不管什麼人格的事!」
任憑對方咆哮如雷,方宇坐在座位上巋然不動,冷靜地看著對方。
幾分鐘后,胡海軍總算從失控的狀態中沉靜下來,當著方宇的面捂著臉失聲痛哭。
「嗚……我……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死哇……我還有個在上小學的兒子……我該怎麼辦?」
一雙充滿絕望之色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盯著方宇,朝他拋去求助的眼神。
「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死哇!」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胡海軍情緒逐漸平穩,他伸手打開桌上的煙盒,想要點一根煙壓壓驚,這才發現剛開不久的一包煙已經被他抽光了。
「我去樓下買包煙……」
他朝方宇遞個眼神,正準備起身,卻被方宇一下叫住:
「等等,還是讓我去吧,這附近有點偏,不好找。」
胡海軍沒有拒絕,從隨身的皮夾里掏出100塊錢現金,遞給方宇:
「尊,謝謝。」
方宇倒沒和他客氣,接過錢走出門去。
路上他查看了遊戲劇情進度,已達到18%,看樣子進展還不錯。
不過等他買好煙跑回工作室,詭異的一幕如他所料出現在眼前。
只見房間中央,胡海軍雙腳懸空掛在那兒,脖子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死死地箍住,臉早已經憋成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