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中蛇毒
恆樂似乎有些失望,他剛剛在旁守了她許久,本以為會有些收穫,卻無功而返。恆樂又低頭望向那棺,道:「你先下去找他們二人吧,我在這山上有些事情要辦。」
山黎心感愧疚,聞言忙道:「你是要將這棺材移回去嗎?我幫你,我幫你!」說罷欲轉身去搬,恆樂上前拉了她一把,道:「你且去吧,我來。」
山黎聞言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一步三回頭地下了山,心道等晚間再將東西放回去。
來的時候是清晨,現下已是未時。
恆樂俯身將棺槨搬回了遠處——想來是山體滑坡,棺材被沖了下來。填好了土,恆樂蹲在那石碑跟前,看著早已被磨平的石碑,上面的刻字已不甚明顯,但恆樂依舊記得那上面的字:
愛女寇梢之墓,年十六
他在那墓前蹲了片刻,抬手化出一束桃花放在碑前,良久,起身離去,卻並未下山,只來了山腳下的兩處墓碑旁——
那是他未飛升時的父母之墓。
他對著兩個墓碑跪地磕了幾個頭,想說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最終還是化了兩束桃花分放在前,站立良久,直至日落西山,道了一句:「我過得很好。」這才下了山去。
再說山黎,一步三回頭地從山上下來,有些魂不守舍,一路上不知道怎麼就飄到了山下。到了那村中,強打起精神問了村民,那村民指指一邊,臉上神色有些怪異,似乎是氣憤又似乎是害怕,說了句「村長家」就急忙關上了房門。
山黎並未在意,依舊思緒飄飛,一路暈暈乎乎到了村長家裡,南麒和孟絮急忙從屋裡出來,見她一臉恍惚,臉色極差,急忙上前問道:「你怎麼了?」
山黎見到孟絮,稍微回了神,嘆道:「沒怎麼,恆樂在山上有些事,叫我先回來。那一魂收回來了,我有點不舒服。」
孟絮急忙找了村長,問他可有空出的房間——山黎棲身那青瓶一直放在恆樂身上,旁人不得近身,此刻他在山上,山黎只能在床上休息。村長看這三人衣著談吐不凡,心知來頭不小,急忙騰了一間屋子出來給山黎休息。
山黎著實頭疼,道了一聲謝,急忙上了床休息了。
這邊天色漸晚,恆樂從山上下來,到了村長家中跟幾人匯合。
恆樂見了二人,獨不見山黎,問道:「人呢?」
孟絮壓低了聲音道:「她先前從山上下來,看著有些不舒服,應當是剛收了魂的緣故。」
恆樂道:「我去看看。」
那村長一直在旁站著,聞言立馬起身道:「道長跟我來。」
村長帶著恆樂進了那屋,恆樂道了聲謝。那村長是個會看人臉色的,將人帶到了,也不廢話,轉身退出去關了房門。
床上山黎聽見一點動靜,迷迷糊糊道:「吃飯了?」
「……你倒是不忘吃。」恆樂取笑了她,走到床邊,卻看山黎臉色極差,不由皺眉,在她額上一摸,道:「你怎麼了?」
可謂不摸不知道,一摸嚇一跳——山黎的臉極燙,是發了高燒。
恆樂探手在她體內探查一番,片刻后凝眉輕聲道:「中毒都不知道……」
恆樂在旁蹲下,動作遲疑片刻,終於還是掀起她的衣服,只見白凈的小腿上有兩個紫色的小洞——正是毒蛇的牙印。
恆樂嘆了口氣,施法解了毒,不消一會,那傷口旁流出黑血來。恆樂坐在她床邊,等到黑血流盡了流出鮮血來,又化出藥粉來輕輕灑上,給包紮好了,這才鬆了口氣。
他看著山黎潮紅的臉,不知作何感受,這般想著,山黎身上卻有什麼東西動了起來,恆樂拿出來一看,正是搜魂鏡。
這意思便是,這村中有碎魂了。
恆樂看著地上的那攤黑血,取了一點點在鏡上,又施了些法術,將地上的血跡打掃乾淨,只見那鏡中浮現出的,正是這腳下這村子。
「……」恆樂沉吟片刻,拿了這鏡子出了門去。村長見他開門,急忙迎上來,恆樂道:「屋中那姑娘受了些傷,只怕多有不便,望您擔待。」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些銀子遞給那村長,「只希望您備晚飯時多備一些。」
那村長急忙推辭,「不不不。」
可恆樂實在堅持,村長見狀只好收了那銀子,轉身去了灶房跟自己的媳婦一起做飯。
孟絮迎上來,疑問:「還沒醒?」
「沒有,她中了蛇毒,現下有些發燒。」
孟絮聞言有些愧疚,「我道她回來時神色有些不對,還當她是收了魂魄有些不適,怪我怪我。」
恆樂搖搖頭,示意不怪她,「剛剛這搜魂鏡又有動靜了。」
南麒道:「在哪?」
「就在這村裡。」
南麒笑道:「這倒是一舉兩得了。」
恆樂默不作聲,不知道在想什麼,卻聽得村長從灶房出來,陪笑道:「眾仙君,吃飯了。」
桌上飯食很是豐盛,肉類很多,想來是過年的年貨。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村長很熱情,不停地招呼他們。
村長夫人片刻後端著一碗清粥從灶房出來,那婦人臉色蒼白,神情憔悴,臉上勉強笑著,道:「聽聞眾仙君中有人受傷了,想來胃口會清淡些。」
恆樂上前端了,謝道:「有勞。」
「沒什麼。」村長夫人微微一笑,搖搖頭在桌前坐下。
恆樂端了粥又到了山黎那屋子跟前,剛一進門,就聽見床上的人哼哼唧唧,他端著粥來到山黎跟前,見她皺著眉一副可憐樣,哼唧著「你不會要殺我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這話聽著倒不像陰陽怪氣,更像是祈求。
恆樂舀起一勺粥,哄她道:「不會。」
「真的嗎,我不信。」
「為何不信?」
山黎嘟囔了幾句,卻並不清晰。
恆樂也不追究,將粥吹了吹,送至她嘴邊,道:「張嘴。」
山黎乖乖聽話,張開嘴喝了兩口,隨後皺眉,「不好喝!沒有味道……」
恆樂覺得好笑,一碗白粥能有什麼味道,問:「你想要什麼味道?」
「甜的。」
恆樂施了法,又餵了沒兩口,卻聽得床上那人又不滿地嚷嚷:「不要不要!要鹹的……」
恆樂又施了法,又又餵了沒兩口,就見山黎一歪腦袋,「不要這個,要酸的!」
「……」恆樂覺得自己能堅持到現在真是很不錯了,卻又拿眼前這人沒辦法,只又施了法,繼續喂。
「要辣的!」
「要苦的!」
「要酸甜的!」
「……」這麼一會的功夫,床上的那位大小姐要了酸甜苦辣咸五種口味和它們的好幾種排列組合,不過再怎麼變換口味,那碗清粥也只是清粥而已,並不會對她的病情有什麼影響。
恆樂感覺自己能堅持到現在簡直算是個奇迹。
他摸了摸山黎的額頭,燒漸漸退了,他給她掩了被角,轉身出去了。
那邊的幾位也吃完了飯,南麒見他這麼半天才出來,奇道:「喂這麼半天?」
恆樂哼了一聲,並不作答,只將碗勺放在水池底下洗了乾淨,送回了灶房。
南麒不知他這一聲是什麼意思,便也不再問,轉身去找了孟絮鬥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