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第 42 章

攀上牆沿，上肢發力，輕巧地將自己甩上欄杆。保持平衡，吐氣——只是一條「獨木橋」，我可以的！

動作利落地穿過樹枝的阻攔，鑽出那些不可避免沙沙作響的葉子，停下腳步，抬高雙手，踮腳。

「呼。」

手上傳來結實的拉扯感，抓住了公寓樓某一家的防盜窗，翻身站穩，起跳，攀上水管一路閃轉騰挪來到樓頂。

哥譚在夜色的裝扮下顯出最真實的一面，流動的燈火不會拐進黑暗的小巷，站在高處俯瞰時才清晰明了。那閃閃發光直衝雲天的是韋恩塔，那光鮮亮麗十足氣派的是韋恩大廈。

「呃，真是亮眼。」

女孩遠眺，舒展眉毛放去目光，小聲自語。

芭芭拉·戈登，詹姆斯·戈登的女兒，那個當初跟著父親一同見證蝙蝠信號第一次印刻在哥譚天空中的女孩。

她繼承了父親的正義之心，小時候以加入執法部門為目標。任誰見到自己的父親為了一座罪惡之城獨自奮戰、深陷黑暗與危險，都會油然生出去幫助、去改變的責任感。

蝙蝠俠用他有力的手臂推動了他們奮鬥的事業，在戈登剛開始與他合作時，每晚芭芭拉都能聽到一兩句蝙蝠俠的故事，聽到他今天又做了些什麼，那些壞蛋有多麼害怕。

而現在，從小女孩長大成為堅韌少女的芭芭拉順從自己內心的願望，瞞住戈登披上蝙蝠衣於夜晚出沒於哥譚的小巷。她只做一些簡單的救助，尋找需要幫助的普通人，幫忙報警或者將他們帶離危險。

「我想蝙蝠俠一定知道我了……過不了多久爸爸就要找我談話。」

芭芭拉有點發愁地嘆氣，她遙望遠方，以此放空自己。

一般人不可能學義警們晚上穿成蝙蝠跑出來，但芭芭拉是戈登的女兒。她不僅是柔道和空手道黑帶，手裡還有不少費了好大勁在警察局拿到的武器，不然也沒有能力把自己武裝的很像那麼一回事。

這或許也是前兩天蝙蝠俠頭一次遠遠看見了她，卻沒有追過來把她抓住的原因吧……兩天時間，足夠那個傢伙查到她的身份了。

芭芭拉鼓搗了兩下制服上自己改裝的智能電子屏，監控顯示自己房間安靜如常。她又檢查了一下警局接收報案的實時信息，今夜的活計已經全被蝙蝠俠與羅賓搞定了。

那個發光的小方塊亮了又滅。

「也許我可以試著撿起原來的夢想。」

芭芭拉深知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獨自在深夜站在哥譚高處，像義警們那樣俯瞰自己的城市了。

「嗯……爸爸應該一直這麼想的，要是他禁止我晚上跑出來再扮成女士蝙蝠俠，那我就乾脆換種方式幫助他、保護媽媽和弟弟好了。」

夜風拂起她胡蘿蔔色的長發，女孩的想法很不像她這個年紀的孩子會做出的決斷。

而她，她清楚地明白家人需要自己。父親的身份讓他的家人都有遭遇危險的可能性。她聽戈登說的太多了，那些關在阿卡姆瘋人院的危險分子個個都是不要命也參不透的瘋子，還一個比一個聰明、陰險。

「母親要離開時，我和父親挽留了她……這是我們的責任，我選擇了哥譚，就要說到做到。」

芭芭拉眨了眨眼睛，酸澀感才漸漸褪去。她蹲在天台邊緣，毫不畏懼地將目光撒向大地，從高處向下看時自然產生的恐懼感似乎對她不起作用。

「也許我犯了個大錯，假如母親和父親離婚，她能帶著弟弟一起離開哥譚，不用害怕受到罪犯們的威脅，不用日夜擔心獻身於警徽的父親。」

一想到這件事，她的心就揪了起來，彷彿被懸吊在熱水裡，煎熬著鈍痛。

女孩煩亂的心緒如繁雜的蛛網，籠罩在頭頂牽扯著她細膩的心思。正直青春期的迷惘，她又生在如此特別的家庭里，儘管自豪多於憂慮。

芭芭拉一扯身後的披風，腦海里映出蝙蝠俠暗夜裡的身影。拋去那些不再想的她認真回憶起蝙蝠俠的動作，模仿著動作利落地從樓頂的一側沿著排水管和外窗檯靈巧地回到地面，準備沿既定路線撤退。

「這條街……」

她發現自己的規劃路線出了一點小意外，來時還好好的路燈報廢了好幾個。

芭芭拉降下奔跑的速度，抽出腰間的特製手機，按下快捷錄音鍵：「龐克街二十三號，路燈人為損壞。」

今晚時間不夠，她沒多做停留，換了備用路線繼續向家趕。這片住宅治安很好，空曠的街巷寂靜無聲，她換裝完畢后溜過大道，偶有夜行奔波的車輛駛過的刷刷聲。

就在拐進自己最熟悉的巷子，準備翻過牆頭再繞過一圈攝像頭回到自家院子時，芭芭拉聽見了毫不掩飾的腳步聲。

她立刻帶上了口袋裡的口罩，迅速拉下衛衣的兜帽。

因為那「啪嗒」一聲響亮的落地聲后，從巷子盡頭她原本的回家路線上翻過牆頭忽然出現的是——

羅賓。

就算蝙蝠俠大概率知道她是誰了，可萬一他沒那麼在意自己，這次才派羅賓來調查呢？

穿得像個號誌燈的男孩明亮的黃色披風在他越過牆頭下落時張開，坦誠地宣告自己的身份。他沒有用技巧無聲地下落，而是提醒和打招呼般地落地出了聲。

瞧瞧他，一頭烏黑的短髮隨著動作在空中揚起又落下，白凈的小臉上帶著帥氣又帶些神秘感的多米諾面具。他腰間掛著的絕對是蝙蝠鉤爪槍，和蝙蝠俠同款的。

「嗨，你好，這位……蝙蝠小姐？」

男孩沒有著急接近她，落地后保持著保守的動作，一步也沒有向前，毫無攻擊性地朝她揮了揮手示好。他們之間甚至還隔著一整條巷子的距離，芭芭拉在巷口，他在最裡面背牆而站，這個距離是被計算好的。

不會給人危機感，以芭芭拉的身手，羅賓沒有蝙蝠俠幫忙的話，她現在轉身逃走可以保證能甩掉他。

「抱歉打擾你了，我沒有惡意，找你是有件私人事情想請你幫忙，」羅賓露出一個活力十足的帥氣笑容，「和蝙蝠俠沒有關係，我自己來找你的。」

他的聲音很年輕，聽起來感覺比她年齡還小。

芭芭拉口罩下的臉有些疑惑，什麼問題要找她幫忙？這可是她頭一次正式與羅賓見面——以前除去碰巧遠望，就是和父親一起在警局樓頂等待蝙蝠俠和他的助手時算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見過幾面。

「蝙蝠俠知道我？」

「呃……是的，小姐，很抱歉蝙蝠俠知道你是誰。他是擔心你和哥譚的安全，畢竟我們看到你是有裝備有能力的蒙面義警。哦，你的打扮可太酷了，蝙蝠女孩！」

芭芭拉嘆了口氣，她往前走了幾步，讓兩人不需要再提高嗓音對話，大晚上那樣其實挺尷尬的。

「好吧羅賓，我大致明白情況了，你說你的私人問題又是什麼？」

芭芭拉沒有對自己的誇讚回應，羅賓倒也不尷尬，見對方詢問，直接跟著她的節奏乾脆地講正事：「事情是這樣，我是來幫一個兄弟來向你要簽名的。」

「你在前天晚上十點左右的時候，是不是在東大街十六號的便利店救了一個買蝙蝠俠布偶的男人？」

羅賓摸了摸腦袋，顯出幾分不好意思來：「那其實是他買給自己兒子的，孩子吵著要，不然也不會那麼晚還跑出去。他和我說了你特意在便利店被那幫混混砸了后把他從雜物里拉出來，送他去了醫院，還記得把玩偶留在他衣兜里。」

「昨天夜巡時他找到我，說想要你的簽名。正好最近蝙蝠俠查到了你的行動記錄，我就找到你了。」

芭芭拉有些哭笑不得，她可想不到羅賓第一次和自己對話，竟然是要她的簽名。她只是個剛跑出來當了義警沒幾天的新手，而正火的蝙蝠俠跟班神奇小子來要她的簽名？

「便利店鬧事，我記得。」

芭芭拉不由自主扯起嘴角，眼神帶著些回憶：「我有印象，那位先生確實……與眾不同？他住在哥譚能十點鐘跑出去買一個玩偶，或許和他吵著要蝙蝠俠的兒子沒什麼區別。」

羅賓笑了幾聲，從腰帶里拿出紙筆，芭芭拉上前幾步接過，她依舊有些驚訝：「我是說，真的……呃，他要我的簽名幹什麼，是糊塗先生的任性小兒子聽了爸爸講的英雄故事吵著要簽名嗎？」

纖細的手指夾著筆桿和一張留有「注意安全，不要晚上一個人出門，不要溺愛你的兒子——來自救過你一命的『蝙蝠俠"。」的紙條。

芭芭拉的很刻意地寫成了印刷體，這個小細節讓迪克有些驚訝，該說不愧是戈登局長的女兒嗎，行事細節都有蝙蝠俠的風格了。

羅賓接過去，看到內容忍不住笑道：「你說的對，他總是讓自己往槍口上撞，挺特別的傢伙，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從大都會慕名蝙蝠俠搬來旅遊的。」

芭芭拉回憶起那位傻兮兮地熱心腸先生，便利店被砸的時候他撲過去擋在已經摸出手槍的店主身前，得到了哥譚店主一記飛踢和破口大罵。

「嘖，他那樣的傻小子最好趕緊帶著妻兒跑路，我看大都會、中心城什麼的都很適合他，別留在這兒給警察們增加工作量了！」

芭芭拉雙手抱臂，兜帽下的綠眼睛充滿了不自覺的笑意，但很快就變成了自嘲。

她能脫口而出勸說陌生人離開，卻在重要的時刻勸說自己家人留下。

羅賓把紙條和筆收進腰帶，對她的話十分贊同：「我會勸他離開的，不過我想這次遭遇足夠教訓他一下了。」

他抬頭，同對面的女孩對視。雖然兩個人都看不清對方的眼睛，芭芭拉帶著口罩連大半臉都遮了個嚴實。不過同為夜行的義警，兩人到習慣了這樣面對別人。

「謝謝你的配合，我想造成那位先生失眠的執念應該解決了。嘿，其實戈登局長也不一定會取消你的夜間身份，雖然蝙蝠俠那傢伙絕對不同意吧……但還是期待下次和你見面！」

羅賓輕快的聲音讓人聯想到自己身邊最熱情陽光的朋友，在哥譚的晚上，對於那些沒有朋友的人來說，他就是那個傳遞關懷與熱切的友人。

芭芭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男孩走之前站在牆頭上回身朝她擺了擺手，然後便拿出鉤爪槍發射繩索，整個人如一隻黑夜裡鮮亮的小鳥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