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魂的取景夜（一）

()按照分組，我和林成，莫璃和周濤。

由於剛剛的爭執，當我們進林子的時候，天sè已經黑了下來。

樹林里大多數都是常青樹，四季不敗。夜幕里，樹林顯得更加幽暗。只有隱隱約約的夜空中的幾點星光和設在小樹林的路燈，維持著夜幕里的光明。光芒不及之處，低矮的灌木叢因為沒人修剪，長得很隨xìng，在黑暗中靜卧著。而凋零的樹木，光禿禿的只剩下枝幹，此刻看上去也像極了張牙舞爪的怪物。

林成比我盡職，也似乎比我專業。一路上，他都仔細地尋找著合適的角度拍攝。

沙沙——沙沙——沙沙——

不知道從那裡發出的聲音，像風吹過樹林的聲音，又像是人踩過殘枝敗葉的聲音。在夜晚，又是這樣一個夜晚，聽起來還真是恐怖。

我小心地走到林成的身邊，很低聲地說：「林成，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林成停下手中的相機，仔細地聽了聽，「或許是別人吧。」

「別人？還有人比我們還無聊嗎？大半夜跑到這種地方是探險呢？還是嚇人啊？」

「有可能是約會的情侶。這裡雖說有點yīn森森的，但是環境還說得過去，是不錯的幽會的地方。也有可能是和我們一樣，也是攝影小組的。因為這裡不算禁區，有人活動過很正常。而且，我們才進林子沒多遠，還沒五十米呢。」

「禁區？」這是我第三次聽到關於這個學校的「禁區」。

入學時的新生大會上，校長說過，所有學生和教職工不得以任何理由進入或靠近位於新大樓旁的小樹林深處的鐵門。鐵門裡是禁區。擅自進入者，後果自負，學校除名。後來，唐樂向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們打聽，不是拒絕就是不知道。好奇心特別重的她提議去看看，但是宿舍里沒人回應，也就不了了之了。

對於「禁區」，學校管得很緊，還成立了專門的巡邏隊。巡邏隊隸屬校訓導處，負責人是訓導主任。rì常的巡邏由訓導處、校保安處和學生會的高年級學生搭配進行。這樣的強度，久而久之，學生對禁區便沒了剛開始的興趣，偶爾幾個不知死活的學生想偷偷地溜進去，但都被發現並阻止了，接著一連幾個星期，天天去訓導處報道。

「你不知道？」

「知道，聽說過。」

「知道禁林在哪裡嗎？」

我搖搖頭。

「就在這片林子的深處。一座小教堂的後面。離這裡很近。」

「小教堂？那裡怎麼會有小教堂？」沒人去的地方竟然有一座教堂，這也太詭異了吧。

「不知道，聽說很久以前就在那裡了。應該是建校之前。」

「好吧。對了，既然禁區就在附近，那會不會是巡邏的老師或者學生？」

「不可能。一般巡邏隊是針對新生的，現在已經沒有學生會到禁區那裡了。巡邏隊也就由以前的從宿舍開門到晚上關門的十幾個小時，減少到中午前後的四個小時。」

「這樣。那，繼續拍吧。」

「你還在害怕？」

「沒有，既然知道是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真的？」

「嗯。」

「那就走吧。」

我們又繼續向前走了。

雖然嘴上說著不害怕，但是我知道我離林成的距離正在不知不覺的縮小，而神經也緊繃著。

這種狀態下，拍照是最好不過的分散注意的辦法。

我對景物的選擇不像林成那麼的挑剔，只是對焦，然後按下快門，不停的重複這個動作。同時，保持著與林成的距離不超過半米。

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走進了林子的深處。

林成在我身邊半米左右的地方，張望著找著什麼。

我把相機轉向了身後剛剛走過的幽暗的小路進行拍攝。

我尋找著合適的位置。突然，脖子旁有一股氣息吞吐的感覺。我以為是林成想看看我正在拍什麼，便繼續盯著相機的顯示屏。

「我在拍剛剛走過的路，沒什麼好看的。」

沒有回應。

可是，那股氣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相反的，越靠越近。與氣息相對的那一邊的肩上，有東西靠近的感覺。餘光瞥見，那是一隻手，一隻人手。但是，手很臟，指甲里還嵌著泥。這不是林成的手。

見到情況不對，我空出一隻托著相機的手，慢慢放下到腰間，做出使用魔法的架勢。然後鼓起所有的勇氣，迅速轉身。

身後空無一人。沒有林成，也沒有別人，只有幽暗的樹林通向深處。

四周好靜，只有我的心跳聲和呼吸聲，清晰地回蕩在耳邊。

林成在哪裡？他什麼時候離開的？剛剛的是什麼，人還是鬼？林成故意嚇我的？其他人故意嚇人的？林成現在在哪裡？

一堆的問題，瞬間湧進我的大腦。一時間，我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現在，我所能做的，只有冷靜。

我努力平息自己的恐懼、緊張，仔細地感受著周圍的動靜。

沒有快門聲，沒有沙沙聲，沒有風聲，甚至沒有蟲鳥的叫聲。

突然，胸口一陣灼熱。是守護十字架發出的溫度。連忙從衣領里拉出十字架吊墜，十字架此時正散發著刺眼的紅光。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有具有攻擊xìng的超自然生物在附近。

守護十字架，是由守護局鑄造的。守護局是古老的幾個巫師家族創立的，最早的守護者是巫師。接著守護局的規模壯大，得到巫師會的許可，成為超自然界里的正式組織。壯大后的守護局，有了更多的人申請加入。後來，為了保證守護局的力量，除了創始家族的後裔為天生的守護者外，其餘的守護者由超自然聯盟的盟族每年每族推選產生。守護十字架是守護者的身份象徵。它的外形和普通的裝飾差不多。只不過，在吊墜的正面刻著守護局的標誌，反面刻著能夠代表守護者自身身份的家徽或族徽。這樣，普通的吊墜便具有了強大的力量。

守護十字架的jǐng報，讓我感到不安。林成下落不明，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林成。還有，不知道莫璃和周濤怎麼樣了。

沒有林成的手機號，我只能憑著感覺在林子里走。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一直以來都是的。

我在林子里小心地前進。守護十字架的光漸漸暗淡下去，然後消失。

前面的路變得微亮。我索xìng走了過去。

樹林到了盡頭，眼前是石子鋪成的河岸，河水流得並不湍急，河也不寬，三五米左右。學校地處城郊的黑山腳下，這片樹林就是山下的地方，因為建校的一位是外國人，要追求環境什麼的，所以建校時就把這一大片樹林圈進了學校。這處河段應該是下游。河的那邊是另一片樹林，被高高的鐵欄杆圍起，那應該就是學校的禁區了。順著河水的流向向右邊望去，禁區的大鐵門就在不遠處。大鐵門的外面一座紅磚建築進入了我的視線。十字架高高的立於樓頂，這應該就是那座古老的教堂了。

最後，視線落在了教堂前的小河裡，一個人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靠近這面河岸的水裡，面向著禁區的大鐵門。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林成。

十米左右的距離，我連忙跑了過去。

「林成？林成？」水裡的林成沒有任何回應。

我脫掉鞋子、襪子，捲起褲腿，小心的下了水。水剛剛沒及小腿肚，刺骨的冰涼。林成在離河岸大約兩米的地方。

靠近了之後，我才發現林成的怪異。林成眼睛無神，死死的盯著大鐵門。手裡的相機，端得穩穩地。相機的鏡頭也對這鐵門。

「喂！林成！」我在林成的耳邊叫了一聲，同時用力拍了他一下。

接觸到林成的瞬間，我感覺到林成的身體好冰，也許是在水裡呆太久的緣故吧。同時，在接觸的瞬間，胸口的守護十字架再次燙到了我。

「林成！」再一次的呼喚后，林成像觸電般驚醒。他很無辜很迷茫的看著站在河裡的自己，又轉頭看向我。

「先回岸再說吧。」我伸手去扶林成，守護十字架沒有了剛剛的灼熱。

林成剛邁出一步，又立馬縮回了腳。他彎著腰，表情痛苦地按住縮回的那條腿的膝蓋。

「怎麼了？」

「腿麻了。」

「泡這麼長時間的冷水，不麻才怪。」

回到河岸的路很短，但因為林成而變得很艱難。

到達河岸，林成索xìng坐在了地上，揉著自己麻木的腿腳。我回到自己的鞋襪旁，開始穿襪、穿鞋。

一邊系著鞋帶，一邊問林成：「你怎麼跑到水裡去了？還像丟了魂似的。」

「我不清楚。」

「不清楚！」

「我，我看見你在拍照，我就在原地向四周張望著。然後，我……我看見一個人影站在不遠處，我便走了過去。可是……可是，當我走到人影面前的時候，那個……那個人影竟然消失了。」

「也許，你看錯了。」

林成搖搖頭，「我聽見有人再喊我的名字，我就順著聲音走了過去。剛開始，我以為……我以為是你。畢竟，我離開你有一段距離了。但是，我發現自己越走越遠，越走越深。直到我走出樹林，看見了禁區。那……那聲音，還在……還在繼續的叫著我，而且還是從……從禁區傳出來的。」

林成咽了咽口水，又繼續說道：「我知道情況不對。你不會也不敢跑進禁區的。我見鬼了，我真的見鬼了，我告訴我自己。我……我想掉頭回去，然後……」林成再次停了下來。

他雙手慢慢地抱住頭，表情變得越來越痛苦。「我……我不記得了，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再後來，我就見到你了。」

我系鞋帶的手停了下來，幾秒的停頓后，我繼續系鞋帶，並開口說道：「不記得了？怎麼會不記得了？」

說完，我小聲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氣息，守護十字架的預jǐng，看來學校的禁區不是空穴來風。」

「什麼，你說什麼？」

「我是說，假如我沒找到你或者晚一點來這裡，你會不會已經進了禁區，而且還是毫無意識的。因為這裡太yīn森了，所以你內心深處的恐懼讓你產生了幻覺。」

雖然林成看上去很淡定，但是從他說話的斷斷續續和動作，我能感受到他那句「我不記得了」的背後的恐懼。我不能告訴他禁區很邪門，不能告訴他你經歷的是真的，也不能告訴他我經歷了什麼，我知道了什麼。因為我是巫師的身份和守護者的秘密，還有超自然的存在，這些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我只有用「幻覺」來一帶而過。

沉默了片刻，林成突然站了起來，「都八點多了，我們該回去了。」

「好。」我起身走向林成，「你沒問題吧？」

「好多了。沒什麼事了。」

「那就好。」

「走吧。」林成看了眼對岸的禁區，然後轉身走向了樹林。

我跟了上去。

進樹林前，我回頭看了眼禁區。高大的黑sè鐵門和欄杆，夜幕里的禁區顯得恐怖至極。我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守護十字架吊墜。

「可心？」

「噢，來了。」轉身，林成站在了我的面前。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看看禁區，這是第一次見到。」

「這樣。」林成和我再一次看向禁區，「我也是第一次。」

「……」

林成很快收回了目光，「好了。沒什麼好看的。走吧。」

「好。」

我們重新回到樹林。

夜幕下，我和林成都沒有看見，黑暗中的教堂里，一雙眼睛正憤恨地盯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