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咒靈傑（27）

夏油傑在警報聲中嗅著充斥在鼻尖的血腥味，或腐朽或年輕的血液味道裹挾著思緒，直把人心拉扯著墜入那無路可逃的深淵。

視線從半臂之隔的血人那通透、卻沒什麼光的黑瞳中移開，在乾淨如初的手掌上接過那坨咒靈。

他使用生得術式將咒靈團成球控制在手心，觸碰之時，儼然已將其徹底祓除，變成了「寶可夢」的一員。

收回手時，先生那隻手掌仍然穩穩舉在半空沒有動作，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夏油傑看著先生的食指，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

有一瞬間，先生右耳邊的銀白色髮絲動了動，夏油傑微驚，不動聲色地垂下左臂，將手掩在視覺死角，隨時準備著發動術式——

現在的風不是這個方向。

骨節分明的手掌搭在夏油傑的肩膀上，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重量。

夏油傑不用轉頭看就知道是他的摯友，於是蓄勢待發的咒力偃旗息鼓。

悟主動關閉了無下限。

說明沒有危險。

就算有危險他們兩個也能保證基本全身而退。

他們是「最強」的。

「嘶……」

［主子，紋路的最高末端端點將至右耳耳根，另一支端點將至咽喉。］

［目前只在右手臂處和脖子有黑色紋路。］

夏油傑神色微動。

雖然聲音很小，但是……

「蛇？」

和蛇目森林那時候的差不多？

夏油傑盯著那處曾經動過的地方，手肘拐了拐身側人的腰。

「蛇。」

不知何時拉下眼罩的五條悟，對夏油傑的未盡之言予以肯定。

朦朧的神智被耳上的蛇短暫喚醒，祝飛遙收回舉在半空的左手，搭在膝上自然下垂。掃了一眼面前的人和自己腳下正蹲坐著的地方，停滯的思緒開始轉動。

行的吧。

下意識就把那個五感有關的咒靈團吧團吧塞給夏油傑了，覆了層因果線還是「束縛」來著？應該會跟著他到重啟的時候，世界意識會自動打上補丁的。

嘖，就是有點分不清到底是祝酃的執念還是祂的執念。

那個鐘聲的錄音聽不見了。

哎呀呀～雖然清靜不少，但是啊但是，這可不大妙。

這樣下去又得迷失了。

再迷失一次，醒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還是不是這個名叫祝飛遙的靈魂。

算了算了～

反正也不回去了。

隱沒在鬢角髮絲下的右耳耳骨鏈上，蛇鱗的紋路逐漸浮現得更明顯，細密的蛇鱗從根部開始染上深到發黑的青色。

耳骨鏈頂端的兩道細細的縫隙開合數次，最終定格在睜開狀態。

那是鹿霖的蛇目。

鹿霖貼合在耳垂附近的蛇尾巴尖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家主子的耳垂。

［主子，我們能不能不走？］

［不能。］

［你們必須離開，等會兒出了高專，你們自己進芥子空間，順著因果線直接去那隻叫彌的蒼鶴那裡。］

［啊對了，走之前記得跟我報一下倒計時。］

本來還想說讓谷澤、鹿霖祂們在黑狐狸影子里當一段時間的寶可夢，但是此間世界的限制實在太多了，有留存後患的可能性。

賭不起。

而且……

黑氣，或者說穢，越來越活躍了。

這鬼東西就是個宿主不死它不散的坑爹玩意兒，以靈力、精氣、壽命等一切可以提供動力的東西為食，特性是能讓物質一點點被侵蝕，直至消散如煙。

祝飛遙摸索出來的只有把它死死封印在自己體內、不讓它溢散出去禍害別人的方法，無法徹底消除。

這坑爹玩意兒還就只附在初始狀態下的本體上。

舉個例子。

［祝飛遙］誕生時，原生世界給祂的判定是［強大到可以當肉.體用］的、三魂七魄缺倆魂的「靈魂」，所以穢就跟著祂的靈魂跑。

三魂指天、地、人，七魄指喜、怒、哀、懼、愛、惡、欲。缺的兩魂指天魂和地魂。天魂為鎮守山脈的神格。地魂為駐紮在護國大陣北方、威懾外神進犯之心的殺伐之魂。

而［夏油傑］這個咒靈軀.殼是因為祝飛遙的靈魂入.侵產生的，所以初始狀態就是咒靈態。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是入.侵。

祝飛遙是被當成咬鉤的獵物拽過來的。

［夏油傑］的舞台劇算是鉤，祝酃是不能吃且需要拿下來妥善安置的餌，因果線就是捆縛獵物的線。雖然咒回這個世界有點翻車，但是在這裡可以消除一部分外神殘魂誒～

三天多的時間本來應該可以滅掉不少，但是他們三個的話語在這裡就形成了一道「束縛」，或者說「詛咒」。

【如果你再敢在有其他選擇的時候拿你自己開刀，別怪我們一刻不離地盯著你。】

嘖嘖，要是敢在沒異動、不痛不癢的時候劃開經脈什麼的，就為了挖封印殘魂的玉珠子，他們怕不是會被這道詛咒直接拽過來。

對，祂騙過了所有人。

祂知道那黑氣是什麼。

其他人也知道穢，只是沒把記錄和實物對應起來。

就算對應起來了，懷疑了，祂也想辦法把懷疑通通打散了。

反正就算［祝飛遙］死了，還有千千萬萬個［祝飛遙］從［玄冥］這個神格上站起……啊不是，是誕生，或者說重新生出全新的意識和靈魂。

有祂的記憶卻不沾祂的因果，有祂的能力卻需要再次學習、熟練。

總的來說就是——［祝飛遙］可以是［玄冥］，但［玄冥］不一定是［祝飛遙］。

唔啊～信息好多。

但是大多數都是一團亂碼或者是一團漿糊。但是這麼點有用的信息反饋，卻足矣破壞「六眼」與反轉術式之間的平衡。

五條悟慢悠悠拉上眼罩，順便給自己奶一口反轉術式。

內里的東西凝實了，還好，來得及在人走之前交流一下。

「那麼……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祝飛遙抬眼看向發聲的方向，竟是啞聲輕笑著，「大概是大掃除吧。」

話落，頓了頓，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五條悟一眼，「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或許你以後可以去橫濱看看。」

當然，也可以去西邊的海對岸。但是想去那裡的話，以五條悟的身份，過海關估計是個大難題，需要一道又一道的審核和危險性估測。

風送來三道陌生的氣息，祝飛遙側頭看去，正好看到三團白毛球往這邊衝來，其中一個直徑相對來說比較小的毛球周身涌動起特殊的咒力。

那咒力結成繩狀，一端連在毛球身上，另一端筆直地向祝飛遙射來。

「哎呀呀，這可真是……」

還未等那咒力沾上祝飛遙的邊，那帶著無奈嘆息的話音連帶著祂的身影，都一起飄散在清晨的風中。

「離……」開那裡！

咒言還沒出口，便被一隻溫涼的手掌堵截，同時一陣天旋地轉，亞麻色短髮的紫瞳少年被手掌的主人抱起，躲過馬尾女孩的長棍與熊貓的拳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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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被同期拽起來晨練的二年級生狗卷棘，手裡抱著一個金槍魚蛋黃醬飯糰，正跟在同期的禪院真希和胖達身後，睜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邊走邊一點點吃著他的早餐。

嗚——

「怎麼了怎麼了？」

「嗯？」

「明太子！」

不知不覺中打起瞌睡的胖達鼻尖一個小小的鼻涕泡驟然破碎，抬頭左右看了看，耳朵直動。

禪院真希雙臂搭在橫於雙肩的長棍上，聽到警報聲后眉頭一皺，凝神靜聽。

上一秒還眯著眼的狗卷棘立時完全清醒過來，和禪院真希、胖達一起，仔細分辨著警報聲的源頭。

「校長室？！」

「鮭魚！」

「正道？！」

真希、狗卷棘、胖達幾乎同時聽出警報源頭的方向，幾人瞳孔緊縮著對視一眼，抄近路的抄近路，跳房頂的跳房頂，都極速往校長室的方向趕去。

三人遠遠就看見那雙膝併攏蹲坐在外廊欄杆上的黑衣人背影。

由於視角問題，他們並沒有看見被黑衣人擋住的兩個說靠譜也靠譜、說不靠譜那是真不靠譜的高專教師。

陣陣清風送來隻言片語。

「……大掃除吧。」

「……三角形……」

「……橫濱……」

會說話能交流的咒靈？！

這得特級了吧！

那把長劍為什麼就這麼懸浮在身後？

是術式嗎？

大掃除？

什麼意思？！

像之前的百鬼夜行一樣要在橫濱進行的大型游.行嗎？！

為什麼它只說話沒動手？

夜蛾校長呢？！

一長串疑問在腦海中迅速滾過，但是一切問題都在聞到風中裹挾著的血腥味時煙消雲散。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攻向那個蹲坐在欄杆上的黑衣人形咒靈。

不管怎樣必須讓它遠離校長室！

三人疾步沖向還有一段距離的黑衣人形咒靈，落後一步的狗卷棘拉下拉鏈張口喊出咒言，打算先把那傢伙從欄杆上逼走。

「離……」開那裡！

誰成想，剛喊了一個字，眼前便一片漆黑。

狗卷棘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視線里的目標便消失不見。

下一瞬，狗卷棘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然後眼前一片漆黑，好像被罩進了敞開懷的風衣里，還被手掌捂住了嘴。

「什麼？！」

「好快！」

看到因為祂的離開而暴露出來的笑眯眯的夏油傑五條悟，還有坐在沙發上看資料的夜蛾正道，本因「敵人」速度太快而心下微沉的胖達和禪院真希硬生生愣在半空。

一回頭，餘光又看到了被「挾持」的狗卷棘，而面前兩人還老神在在地看戲，禪院真希輕嗤一聲，腳蹬外廊欄杆底座，向那黑衣人形咒靈遁去。

狗卷棘一開始還在掙扎，許是風衣隔絕了風，也隔絕了風衣下的氣味，忽然之間，鼻尖充斥的不只是人類的血腥味，還有一股清淺的梅花香。

見這咒靈只是捂著他的嘴而沒有其他舉動，甚至都沒有攻擊他的同期而是躲避，狗卷棘乾脆不掙扎了，保持體力，尋找脫困時機。

「哎呀呀，這可真是……」祝飛遙眯著眼，笑著抬起右臂擋住氣勢洶洶沖祂而來的棍形咒具，又偏頭帶著狗卷棘躲過胖達的藍色拳套，「你可真教出不少好學生啊～」

有勇有謀，懂得團隊合作，隨機二人或三人也能配合得行雲流水，懂得觀察時機，還能隨機應變。

「放……」開我！

「哎呦喂，別對我用咒言了，」剛把手移開一點點的祝飛遙想把狗卷棘從風衣深處扒拉出來，又無奈地趕緊捂上，「嗓子還要不要了？」

五條悟見祝飛遙始終沒使用術式，也沒動用身後那懸浮的長劍，只是格擋而不攻擊，便知道那副手套估計是用不上了，或者說那「一看就知道該把手套甩過來的時機」還沒到，於是那隻沒攬住夏油傑的左手豎在嘴邊，臉上掛起輕鬆的笑，衝下面喊著。

「嗨嗨～到此為止～」

「小真希和胖達不要再攻擊，小狗卷也不要再用咒言啦～」

「戰鬥結束～」

禪院真希最後敲了一棍子，胖達也最後打了一拳，他們見依然被躲過，五條悟又在那邊調和，便抽身疾退，分別站定在黑衣人形咒靈兩側。

祝飛遙低頭看向被自己捂住嘴的白色因果線小糰子，「我鬆手，你別用術式了啊。」

狗卷棘有些挫敗地點點頭。

似乎是察覺到少年情緒不高，祝飛遙把人鬆開，後退一步即將要走的時候，猶豫了下，還是把手放在垂著頭的少年的發頂，輕輕揉了揉頭髮，「不要氣餒，你已經很棒了哦～」說著，祝飛遙把人輕輕往禪院真希和胖達的方向推了推，「去吧，那裡有你的同伴。」

狗卷棘回頭看了眼笑著回過頭和校長室里的兩個老師揮手告別的黑衣人形咒靈，沮喪的情緒一掃而空。

「沒事吧？」

「大芥！」［豎起大拇指.jpg］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即將走遠的黑衣人形咒靈驀地回頭看向五條悟。

「啊對了，要注意澀谷的動靜哦～」

「悟。」

穩穩支撐著五條悟身體的夏油傑看著那位先生離去的背影眉頭輕皺。

他想起之前看見先生左手食指時為什麼覺得奇怪了。

「他左手食指的骨頭少了一節。」

人類食指有三節骨頭，那先生靠近指尖的那節骨頭就像是與中間那段連在一起了，但是食指背面卻有兩簇橫紋。

就像是……

靠近指尖的那節骨頭不見了，然後中間那節長長之後彌補了空缺。

所以要查身份的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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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68:02:27】

記錄

續·一小時后

新潟縣咒靈全部清空

兩位咒術界高層和三個普通人暴斃

死因斬首

五個人都被活著肢解死無全屍

三個普通人被額外割除了生.殖.器.官

現場毫無反抗痕迹

經調查

這兩位咒術界高層涉嫌利用普通人飼養一級甚至是特級咒靈

那三個普通人涉嫌買賣毒.品及侵.犯婦女兒童

殘穢確認為「劍鬼」

續·一小時后

福島縣咒靈全部清空

一位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咒術界高層暴斃

死因斬首及咒靈啃嚙

死無全屍

現場反抗痕迹極多

該咒術界高層被埋在其私宅廢墟中

涉嫌實驗半人半咒靈的生物

實驗體被全部銷毀

殘穢確認為「劍鬼」

續·一小時后

無異狀

兩小時后

無異狀

四小時后

無異狀

「劍鬼」殘穢未散

排除被祓除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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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66:23:44】

黑衣人形咒靈邁出福島縣的腳步一頓，轉而向西南方邁步——

祂發現另一道穢的氣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