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紛至沓來
月兒心底好笑的望著眼前這一幕，眼眸中流露出些許懷念，但更多的卻是絲絲寒意。
在座的有多少是真心奉荊天明為首領的，月兒心知肚明。
除了端木蓉寥寥幾人之外，大部分人都只是把荊天明當做一個反秦旗幟而已。
荊天明大大咧咧，從來不為權勢、富貴所動，並不在意墨家一堆統領是否聽其命令。
正因為如此，那一世的荊天明落得個凄凄慘慘的下場。
月兒也因荊天明之死徹底暴走，脫離人族肉身的束縛，化身為蛇藤族妖物，差點讓整個大秦世界為之湮滅。
那在幕後不斷推動著墨家等百家反秦的所有勢力，今生今世月兒打定主意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耳邊的嘮嘮叨叨不斷，月兒只是微笑保持著沉默，不理會墨家一些人對其的攻訐。
在月兒心底，攻訐又如何？
她已經是事實上的陰陽家聖女，他們就算懷疑她、抵制她，只要那寥寥幾人依舊對其信任就足矣。
她所求的從來都不多，只希望她在乎的人在這一世平平安安。
諸人對月兒的攻訐，終於讓荊天明平生第一次對墨家統領們發起了火。
繼端木蓉怒斥盜跖等人後，他一聲怒喝如若黃鐘大呂般。
「夠了！聖女又如何？又不會月兒想做的！你們有本事去咸陽滅了陰陽家啊！」
荊天明也不是真傻，他其實聰慧得很。
對於墨家一些統領的陰奉陽違心中有數，只是他並不在意這些而已。
他這一輩子，八歲之前是在咸陽宮度過，那是一段令他快了無比的日子。
在他眼中，趙政對他疼眼力！」
荀子被眾心捧月的簇擁著坐下，聞言莞爾一笑。
「我年輕的時候確實曾經在陰陽家學習過，也曾經與東皇太一相談甚歡，可惜他的霸道之路太過殘酷，不為我所接受。」
墨家諸人紛紛變色，而儒家之人卻表情淡淡，似乎是早已知道荀子年輕時候的故事。
「殘酷？戰國以來諸國酣戰不休，你可以問問那些因戰亂死去之人是否殘酷！」筆蒾樓
「小家與大家的區別，難道要讓這個小女子來告訴荀夫子嗎？」
「我這次過來東皇太子讓我給你帶聲好，他很好奇你為何這麼大年紀還拖著不去死呢？」
月兒絲毫不給面子的話語，令伏念等儒家之人面色格外的不好看。
「月兒……」荊天明擔心月兒惹怒荀子，趕緊想阻止她的攻訐。
月兒微微一笑，握住荊天明的手拍了拍，轉頭又看向沉默下來的荀子。
「據聞商末之時，帝辛想成就唯一帝王之尊，卻被周天子狙擊，落得個自焚於摘星樓之上的下場，荀夫子何以教小女子？」
真正意義上的儒家，是繼承的周公旦所制定的禮樂制度，孔夫子是將其發揚光大的聖人。
亞聖孟子，在世聖人荀子，兩者是繼孔夫子之後，儒家學說唯二的兩個扛鼎之人。
孟子說善，荀子談惡。
但最終都是殊途同歸，以教化世人的理念來治國。
大部分何種學說，其根本都有一個沉痾般的觀念，那就是愚民！
除了早期的墨家、農家，其他學說都是在影響公卿的正治傾向而已。
特別是儒家，以仁義為本，以仁義為劍的治國方略，早就被宋襄公證明了是個大笑話而已。
宋襄公何人？
孔夫子刪減的稱的春之一。
盂地會合諸侯之時，成為楚成王的俘虜被囚禁。
與楚國大戰與泓水之時，又因所謂不興非仁義之兵，任由楚軍渡過泓水，排好兵布好陣，最終宋軍大敗虧輸，重傷收場。
就這等春秋之國君，都能被孔夫子列入春的位置，何其荒謬哉。
如今百家橫行，還不是儒家一家獨大，隨意篡改史籍的時代。
所以月兒的問題一經問出，哪怕是荀子心中也有些小尷尬。
「月兒，帝辛是誰？」
「紂王！」月兒白了眼不學無術的荊天明。
「哦，那周武王豈不是也是叛逆之臣？」
荊天明懵懵懂懂的一句話，直接撕開了儒家的仁義外衣，令荀子等人面色相當不好看。
「是啊！」
「夠了！」
班大師突然怒目瞪著月兒，阻攔月兒再揭儒家的老底子。
諸子百家，各自屁股底下都不幹凈，所推崇的學說內的歷史都有不少是偽造的。
一切史籍都只是推廣學說的工具而已，至於真假，黔首百姓，更或是一些公卿貴族也不是全都知道。
墨家和儒家現在是同盟關係，班大師不希望月兒成為一根攪屎棍，敗壞了大好局面。
班大師的低喝讓荀子等人面色放鬆了不少，特別是荀子，他心中有些忌憚月兒了。
這才多久，月兒就從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變得如此了解歷史，這是荀子難以接受的。
他不相信東皇太子教育弟子的水平比他更高，也不相信月兒能夠超出他幾個弟子所做出的成就。
要知道他的兩個親傳弟子韓非和李斯，可是大秦法家的代言人。
雖然這兩個孽徒早已跟他分道揚鑣，可他依舊在心中為兩個弟子在大秦所成就的一切而自豪。
沒錯，荀子是儒家唯一的大宗師，但儒家下一代領導者之中卻沒有他一個弟子存在。
其到底像做些什麼，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沒有一人知曉。
「小丫頭，真是伶牙俐齒啊！老咯，老咯……」
荀子搖頭輕嘆，似乎是感懷著歲月的無情。
「荀夫子，月兒不是有意的！」荊天明摸著後腦勺傻傻一笑。
「沒事！她說的本就是事實！」
「那……」
「不用了！她並沒有被施咒！」
荀子搖搖頭，替月兒背起書來。
屋中逐漸安靜安靜下來，荀子一雙溫和的眸子，來來回回在月兒身上打著轉。
月兒旁若無人的詢問著荊天明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並不在意荀子的眼神。
其他人都在月兒跟荀子身上來來回回掃視，心中充斥著不少好奇，也在猜測為何一向嚴厲的荀夫子今日如此好說話。
荀子可是個罵戰高手的，怎麼可能因月兒一句質問據偃旗息鼓，諸人都猜測這裡面或許有一些他們並不知曉的隱秘。
伏念眸光閃爍，心中有些許明悟。
別人不解荀子的立場，伏念卻清楚得很。
荀子這一生，唯一忌憚，敬佩，驚嘆之人，獨獨一個東皇太一。
或許正是看出了月兒跟東皇太子深層次的關係，荀子才沒有不依不饒的針對月兒，反而像是在看待後輩子弟一般。
伏念更清楚，韓非、李斯為代表的法家之人，如今在大秦司法體系之中的龐大勢力，其中就有著陰陽家明目張胆的支持。
正是有陰陽家的武力支撐，韓非等法家之人，才能迅速將大秦的司法體系完善。
陰陽家這些年來在大秦崛起之中所做的一切，有時候都讓伏念懷疑陰陽家是否還是道家天、人兩宗所攻訐的那個走邪魔外道之路的陰陽家。
「鈴鈴鈴……」
悅耳的尖嘯聲響起，卻絲毫不令人覺得刺耳，反倒是有種如沐春風的溫潤流水之感。
幾滴水珠自屋內中央湧現，唰的一聲如若幻想，被拉扯開來，形成一圈不斷轉動的涓涓細流。
一道窈窕多姿的絕美身影，自水圈正中心緩緩走來。
其分叉的大腿搖曳之間，微白色光芒蕩漾。
她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用一根普普通通小木簪束縛在頭頂，耳鬢垂下的兩簇黑髮，在搖曳之間不斷蕩漾，令人好像是看到了夏日之時垂落湖邊的柳枝兒。
「庄生曉夢迷蝴蝶，曉夢宗主好修為！」
伏念撫掌輕笑，道出來者何人。
屋中除了月兒、荀子之外，也唯有坐在角落裡陪著端木蓉的蓋聶，自那兩滴水出現的的一剎那就知道來者何人。
蓋聶作為秦皇的貼身護衛，曾經可是見過東皇太一身邊的這位小女孩。
雖然十多年過去了，蓋聶依舊能從這位成熟窈窕的身姿之中，看到當年那位小女孩的無情傲意。
只是相對於當年那個小女孩的面無表情，此時的她唇角掛著微微的笑意，給人一種溫柔和煦之感。
「伏大當家過譽了！曉夢微末修為哪能入得荀夫子的眼。」
「哦……是曉夢啊！不錯，初入大宗師，比你師兄強得多！」
荀子好像才回過神，眼神淡淡的一掃，淡淡的道出曉夢此時的修為。
伏念面上笑容頓時一僵，此時的他哪裡還不知道，曉夢只是想讓他知道，他才能探知到她的到來。
曉夢都未曾施展道家的《和光同塵》，憑藉一手對道家上善若水的利用，就能施展出如若幻術般的精妙之法，其練武天賦果然不愧是連東皇太一都曾經誇讚過的人。
作為大秦未曾一統天下的顯學學說之一，儒家是最清楚東皇太一能耐的勢力之一。
四十多年前，東皇太一就是蓋壓世間的絕代天驕，以一己之力將陰陽家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如若其在儒家，地位絕對堪比孟子甚或是孔子。
據孟子所留的手稿中記載，孟子曾經與東皇太一有過一戰，而且時候文武之戰，最終以孟子敗北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