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三滴聖水

大祠堂其實現在不叫大祠堂了，若是一個現代人在此，便知道它應該叫大教堂。

那樣的建築風格，那樣的穹頂石柱，還有成排的桌椅，這分明就是西方教的大教堂！

扎澤進去之後，便發現，門口之內站著兩排穿黑袍窄袖的人，在向每一個路過他們的人的身上點撒水滴。

他們的面容很奇怪，比他們苗疆之人還要奇怪，冷皮高鼻眼窩深陷，眸色與發色都很古怪。

水滴落在身上，幾不可見的揮發成霧氣，幾人的神情一陣恍惚，似乎恍惚間看到整個大教堂都在散發的聖光，遠處還有縹緲的聖音傳來，吸引著他們往前邁出腳步。

越往前行，離教堂最前方的聖像越近，那聖音更是清晰了起來，詠嘆調一樣的聖歌如環繞立體聲一般縈繞在耳畔。Z.br>

原來，是聖像下站了一隊黑袍女修，在不斷的吟唱，眾人抬頭去看，發現聖像也發出了神聖的光芒，沐浴在聖光下的他們，只覺得全身暖融融的，心靈更是像要化掉了一樣愉悅和輕鬆。

四個隨從的臉上露出了迷戀又幸福無比的傻笑，但扎澤受儒家教導多年，學問也算登堂入室了，心底自有一份明辨是非的清明，再加上這種聖象，跟他深入骨髓的信仰「蠱神」和「儒家聖人」形象都相差甚遠，那種違和感時時刻刻都在警醒著他。

他雖跟著痴迷了一陣，但往前行了一段時間就掙扎著清醒了過來。

但這份清明維持的很艱難，因為他們離那吟唱聖詩處越來越近，那聖詩似乎比霏霏之音還要誘人心神，扎澤看到，周圍的族人全都沉淪了進去，一臉痴笑的往聖像那邊行去，包括三長老。

前頭的族人行到聖像前時，會有一個紅袍老者手持一盞銀器高腳酒樽，手指往酒樽里輕沾，就彈入了每一個人的眉心，「主與你同在！」

然後，族人們就紛紛一個激靈，整個人像是沉浸在了什麼美夢之中，自動走到一排排的座位上，坐下不動了，臉上的表情卻像洞房花燭夜一樣迷醉。

扎澤心中警鈴大振，一瞬間又清醒了許多，他聽著耳邊的聖詩越來越響，便急中生智，自己也低聲吟誦起了孔孟之學，這一吟誦果然好了許多。

只是低聲吟誦，隱蔽性雖好，卻顧及不到四位隨從，四位隨從的神色已經慢慢有沉淪之像。

扎澤見狀暗暗著急，他扭身就想不動聲色的拉著四個隨從離開這裡，但當他回頭看時，發現大祠堂的大門早已關閉！

「哦？這裡竟然有一隻迷途的羔羊還沒有找到回家的路，我的孩子們，請把他帶到我這裡來。」竟是那紅袍老者注意到了他的異動！

霎時，守在門口的兩排人，就衝過來了幾個，一把按住了他，把他帶到最前面的檯子上。

扎澤這些年一直在讀書，蠱族的本領反而稀鬆，況且他試過了，不知為何，蠱在這個大祠堂里，很難施展開，好似它們也跟著聖詩的吟唱陷入了沉睡一樣。

所以儘管他一再掙扎，還是被帶走了，而四位隨從則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從頭到尾都未曾動彈一下。

「迷途的羔羊啊，請跟隨我的步伐找到回家的路吧！」那紅袍人手指一彈，一滴聖水就飛入了扎澤的眉心。

剎那之間，扎澤就不動了，他的雙眼一片迷茫，接著就被拖行著到了排座前，被按到了座位上。

扎澤的心神之中，此時翻起了屍山血海！

無數的血浪向他打來，血浪之中還夾雜著無數吸血的怪物，面目猙獰的向他撲來！

扎澤大駭，但蠱族天生就有一種悍勇，又是從小見慣了蠱蟲的人，怪物雖面目可憎，但蠱蟲也漂亮不到哪去，所以心神並沒有被徹底嚇散了，他反而抱元守一，昂首挺胸負手而立，大聲背誦起了儒家聖人之言！

也不知是蠱術本就是超凡的一種，蠱族人自身就帶有靈氣，還是他真的在儒學一道上已經登堂入室，在這危機的困境之中，竟然激發出了堂皇的浩然正氣！

那一圈白蒙蒙的浩然正氣，雖然淡薄，卻是護住了他的心神，也護住了他的全身！

這就讓紅袍老者已經準備好的劇本演不下去了，本來是安排好個屍山血海的恐怖幻境，再讓聖像活過來，從天而降救苦救難，收穫人心的，結果……

啥也別說了，繼續加大恐怖幻境的輸出吧，一定要壓服他！

紅袍老者又曲指彈了一滴聖水過去，那恐怖的幻境，瞬間又翻了一個倍。

「主教大人，此人似乎和之前的寨主一樣，對我們的聖水有抵抗力。」一位黑袍修士低聲道。

「嗯，一會兒我再加一滴聖水，若他還是不能臣服於我主，便和那位寨主一樣，送去德古拉伯爵那裡去吧。」

修士聽了德古拉的名字打了一個寒顫，忙垂首道，「是。」

這一翻對話，其實都被正在反抗中的扎澤聽了去，他終於知道了寨主並不是去了他阿爸那邊的主寨，而是被抓走送去了另一個地方，聽那個年輕一點的聲音在回話時都是顫抖的，他便知曉那個德古拉伯爵恐怕是一個極危險的人物，不由心下更急！

心神差點失守！

好在，那主教大人此時正好換了劇本，天神救世的戲碼不演了，改成了利誘。

酒色財氣輪番上陣，挖掘人心底深處最原始的慾望，總有一款能打動你！

但他們不知道，這對付蠱族人最有力的利器，對付扎澤卻是錯了。

因為，這恰恰是扎澤的強項！

儒家於個體講究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

於家國則講究博愛、厚生、公平、正義、誠實、守信、革故、鼎新等。

而扎澤的境界可是已經能激發出浩然正氣的水平，在儒道一學上到了登堂入室的水平可不是說說而已，那是能真正做到修身、持正、慎獨的！

所以，即便是最後在那幻境之中，紅衣主教以成為大儒的名利相誘，扎澤都能固守住本心，更不用說那些美女、財富和權力之流了。

但，在紅衣主教彈出第三滴聖水時，他還是聰明的選擇了假裝沉淪，終於活著走出了那個大教堂，在入夜借宿在三長老家中時，孤身逃了出來！

他並未帶上四個隨從，他觀察過，那四位隨從雖然如長老和這寨子里的人一樣，看著正常，但其實都已被人控制住了心神！

他借著熟悉環境，又有淺薄的蠱術為依仗，在這裡整整潛伏了三天，才逃到了這裡。

但那三滴聖水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普通人一滴就會臣服，扎澤整整受了三滴！

他的心神之中，不斷在輪番上演著種種幻境，令他常常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他不得不一直口誦聖人言，即便是體力不支於半昏迷中，也未敢停下一刻。

他想活著，活著出去搬救兵，去救他的族人們！

懸崖那一躍，也是他終於在三天三夜沒合眼的情況下，心神有片刻的失守，總覺得有追兵來到，才拚死一躍的！

「請救救我的族人和寨主吧！我在這兩天的潛伏下，曾偷聽到今晚他們要舉行什麼聖火儀式，我的直覺很不好，他們那樣大費周章的迷惑我的族人，只是心神控制卻不是人身控制，必然是有什麼更大的陰謀！」

「哦？聖火儀式……火？」

百里蒼沉若有所思，他的直覺也不太好，若是與火有關的話，那麼……

「你放心，此事我們一定會管，你先休養，入夜我們就潛伏過去！」百里蒼沉在思索一翻后，斬釘截鐵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