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逃亡

第二十一章:逃亡

邵東成死了,死於藥物中毒,死亡時間是29號晚上9點24分。

之前周頌送邵東成去療養院時留的是自己的號碼,所以療養院的人給他發了這條簡訊,簡短的通知了邵東成的死訊,並著重聲明已經報警。其實療養院給他打了數個電話,但是他全都沒接,療養院才會以簡訊的形式通知他。新筆趣閣

周頌在地鐵站入口看到了這條簡訊,得知邵東成的死訊,心情毫無變化。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根包裹在透明密封袋裡的針,想將手機里的電話卡取出來,動手取電話卡的前一秒,手機又進來一通電話,是秦驍打來的。

周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了:「喂?」

秦驍著急忙慌:「邵東成死了!」

他嗓音過大,周頌把手機拿遠躲了躲,又放回耳邊:「你怎麼知道?」

秦驍:「院長給我打電話了啊,他說你的手機打不通,所以打給了我。」

周頌這才想起療養院接收邵東成當天還要求他留一個備用聯繫方式,他沒得人選,所以讓秦驍寫上了號碼。

周頌沒來得及說什麼,秦驍又急吼吼道:「他們說邵東成是中毒死的,他頭孢過敏,有人往他的湯里放頭孢,就是我們去看他那天晚上!怎麼辦怎麼辦啊,咱倆都接觸過那碗下了頭孢的湯,肯定會被抓起來的!」

經他提醒,周頌才想到這一層:「你咬定自己沒下毒就行了。」

秦驍:「沒這麼簡單,除了咱倆,能給他下藥的人就只有護工,護工有個屁的作案動機啊,肯定是咱倆頂包!」

周頌細細一想,秦驍說的有一定道理;警方大概率不會相信是護工下的葯,懷疑對象只能是他和秦驍,而在他和秦驍當中,他無疑是嫌疑最大的那一個。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警方是否會因為邵東成的死而再次糾纏於他,因為他很快就會從警方的視線內消失的無影無蹤。

周頌道:「你去向韓飛鷺揭發我,就說是我殺了邵東成,他會相信你的。」

秦驍:「啊?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邵東成——」

沒聽秦驍把話說完,周頌取出電話卡扔進垃圾桶,隨人群進入地鐵站。幾分鐘后,他走進3號線車廂,車廂里人不多,許多位置空著,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把背包卸下抱在懷中。他戴著鴨舌帽,穿著一件寬鬆的外套,將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挺拔的鼻樑和略薄的嘴唇,他將手臂垂直放下,藏在袖子里的一把小小的雙峰直出刀滑到他掌心。

儘管車廂內空曠,但是周頌還是警覺地觀察四周,手裡緊緊攥著那把刀。他遠遠看到一名身穿制服的保安朝這邊走來,便用餘光盯著保安,沒發覺有人從側面接近他,還坐在了他身邊。

周頌一驚,立即轉過頭看去,卻對上了秦驍的眼睛。

秦驍看到他袖口裡露出一截刀刃,連忙抓住他的手藏在包后,然後向他噓了一聲。

保安慢悠悠從他們面前走過,只粗略看了他們一眼,未起疑心。

等保安走了,秦驍大鬆一口氣,小聲道:「祖宗,你怎麼還帶著刀啊?」

周頌仍未放下戒備:「你跟蹤我?」

秦驍:「哪跟哪兒啊,我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就在這趟地鐵上。」

如此說來,是巧合。

周頌把刀往袖子里收:「下一站你就下車,就當你今天沒有見過我。」

秦驍覺得他今天很反常,看一看他這打扮,簡直像個在逃通緝犯,又把他剛才在電話里講的話過了一遍腦子,秦驍嚇得差點跳起來:「卧槽......不會真是你嚇的毒吧。」

周頌反問他:「是你嗎?」

秦驍:「不是啊。」

周頌:「是護工嗎?」

秦驍:「沒道理啊。」

周頌淡淡一笑:「那就只能是我了。」

秦驍並沒有看懂他笑容中的自嘲和苦澀:「那你現在怎麼辦?警察肯定會找你。」

周頌側眸看他,目光很冷:「只要你不出賣我,警察一時半刻找不到我。」

秦驍:「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死都不會賣你。」

周頌對這句話不予置評,只道:「下一站你下車。」說完坐到了秦驍對面。

他稍稍抬起帽檐去看秦驍,看到秦驍坐在原位,擰著眉毛一臉苦大仇深,貌似在經歷什麼極其複雜的心理鬥爭。幾分鐘后,地鐵到站,人流瞬間湧入車廂,原本空曠的車廂變得擁擠。周頌看到秦驍站了起來,以為秦驍要離開車廂,卻看到秦驍走到自己面前,抬起雙手抓住頂上的吊環,高大的身軀像一座山似的,把他和旁人隔離開。

周頌不知他的用意,但周圍人太多,只好保持沉默。如此又過了幾站,地鐵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到達終點站的前一站時,秦驍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低聲道:「跟我下車。」

周頌不肯,但是力氣遠不如他,只能像個小雞子似的被他拽了出去。一出車廂,周頌就氣憤地甩開他的手:「你幹什麼?」

秦驍看看周圍的攝像頭:「眼睛太多,出去再說。」說完又去拉他胳膊,一路生拉硬拽把他拖出地鐵站。

從地鐵站出來,周頌發現他們下車的地方是老城區的舊百貨大樓。因為人流和經濟早已轉移,百貨大樓已經歇業關門,不日將拆除重建,但是以「百貨大樓」為名的站點一直存在。

秦驍拉著周頌走進大樓旁的一條巷子里,才道:「我知道有個地方能藏身,肯定安全。」

周頌萬分不理解他現在的行為:「你到底想幹什麼?」

秦驍:「幫你藏起來,不然你肯定會被韓飛鷺抓住。」

周頌感到匪夷所思:「你覺得韓飛鷺為什麼要抓我?難道你不知道現在你和我攪在一起就是我的共犯嗎?」

秦驍不假思索:「我知道,但是我沒法不管你。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韓飛鷺抓走。」

周頌冷笑:「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可笑的想法?你腦子裡除了江湖義氣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嗎?比如腦漿之類的。」

周頌在秦驍面前從未有過放肆的言行,更沒有對他說過難聽話,秦驍乍一見到他的真實嘴臉,又驚訝又委屈:「你你你你你,我只是想幫你啊,你為什麼要罵我?你以前不這樣啊,我是秦驍呀,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

周頌:......

他很擔心秦驍會掉眼淚。但是秦驍畢竟是個八尺高的漢子,眼淚倒是沒掉,只獨自傷心委屈了會兒,很快就很快自己調整好情緒,一臉大義凜然道:「沒關係,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說夠了就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

周頌扶住額頭,很是頭疼。秦驍顯然不肯聽勸,執意不和他劃清界限,如果他繼續拒絕秦驍向自己施以援手,秦驍大概率會把他敲暈了抗走。他無可奈何地嘆了聲氣:「帶路。」

他聲音很低,秦驍沒聽清楚:「啊?」

周頌瞪他:「不是帶我去安全的地方嗎?帶路啊。」

秦驍口中安全的地方是建在城市邊緣的一座電纜廠庫房,庫房面積不大,裡面的電纜早已被轉移,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庫房外牆很高,正門掛著沉甸甸的鐵鏈和鎖頭,但是東邊牆壁開了一扇小門,小門掉了半扇,已經被蟊賊攻破。從小門進去,整排庫房固若金湯,掛著堅不可摧的大鐵鎖,但是秦驍對溜門撬鎖很有經驗,撿起一根鐵絲三兩下捅開鎖眼,橫起膀子抬起卷閘門,兩人順利進入庫房。

庫房沒有窗戶,秦驍在牆邊摸到開關開了燈,庫房內的情景顯現出來。庫房向東西縱寬十好幾米,視野沒有阻礙,只有幾根承重柱。深處角落裡堆著一些雜物,還擺著簡易的桌椅和行軍床。

周頌趕走面前的灰塵,問:「這是什麼地方?」

秦驍像到家一樣,捋起袖子掂起豎在牆邊的掃把開始打掃衛生:「本來是電纜廠倉庫,廠子倒閉了,倉庫也關了。」

周頌:「你怎麼知道這裡?」

秦驍支支吾吾不作答,被周頌催問兩遍,才道:「我一朋友以前在電纜廠幹活,不知聽誰說庫房裡還壓著一批存活。上個月他死活拉著我過來偷電纜,結果撲了個空。你這幾天先在這兒待著,我幫你找找出城的路子。」

周頌往裡走,用腳踩正一張椅子,把背包扔到椅子上:「誰說我要出城了?」

秦驍有點懵:「你不是要逃走嗎?」

周頌:「我只是避開警察,不是要遠走天涯。」

秦驍:「你還是走吧,留在聿城不安全。」

周頌走到行軍床前,在光禿禿的床板上坐下,道:「我的事還沒做完。」

秦驍掂著掃把走到他面前,隨手拽過一張髒兮兮的馬扎坐上去:「你還要做啥?邵東成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話裡有話,周頌聽出來了:「你什麼意思?」

秦驍道:「雖然我對你的事了解不多,但是那天晚上你對邵東成說的話我全聽到了,邵東成和別人合夥害死了你爸,你想給你爸報仇,所以才下毒。」

周頌:「我想為遲辰光報仇?」

秦驍:「你不是在報仇嗎?」

周頌被問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想為遲辰光報仇嗎?如果秦驍在幾天前問他這個問題,他會斬釘截鐵地否認;他不會為遲辰光報仇,因為他恨遲辰光,是遲辰光給了他一生無法擺脫的陰影,他的厄運全都拜遲辰光所賜,他永遠都會被人誤解。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本以為自己和遲辰光不一樣,但是那張面具、那張合照、那把匕首、還有死去的朱莉,他們都在向他證明:他和遲辰光並無不同。世界並沒有誤解他,反而是他誤解了自己很多年。

周頌心中疑惑又茫然,他看著秦驍,卻是在問自己:「我應該為遲辰光報仇嗎?」

秦驍卻很篤定:「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周頌像是被他指點了迷津,心中的彷徨瞬間被驅散;秦驍說的沒錯,他想做什麼都可以,他已然是戴罪之身,已然站在世界的對立面,已然是隨時下地獄的惡徒,既然事已至此,他還需要自我辯解什麼?還需要自我拯救什麼?他已經被放逐,沒有任何教條和規則可以管束於他,在這個自由的世界中,他想做什麼都可以。

周頌低聲默念:「我想做什麼都可以?」

是的,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他聽到有人在回應自己,但不知道回應他的人是秦驍,還是他腦海中的聲音。周頌抬起頭,看到倉庫頂部青灰色的水泥頂,彷彿又回到了遲辰光囚禁那些女人的地窖,地窖的牆面也抹了一層厚厚的冰冷的水泥,牆上掛著一張張照片。遲辰光曾牽著他的手站在掛滿照片的牆壁前,對他說,她們全都是獵物。

此時此刻,他又看到了遲辰光,遲辰光的臉逐漸從水泥頂中浮現,像是用水泥砌成的人像。他看著遲辰光的臉,遲辰光也在看著他,他彷彿置水下,變成了遲辰光在水中的倒影......

他突然想起周晗曾說過的那句話,她說遲辰光沒死,而是變成了她的孩子。以前他不懂,現在他懂了,遲辰光確實沒死,遲辰光奪舍還陽,將鬼魂附生在他體內,把他變成了遲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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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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