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家可歸(一)
在前往喪家的路上,奶奶給我說了一些關於貴人的事兒。
她讓我今後一定要先弄清楚逝者的心愿,然後根據自身能力決定要不要答應。
我們這次之所以反覆折騰,最大的原因,就是沒有完全弄清楚貴人的心愿。
當然,要是喪家一開始就能按照奶奶的囑咐,將靈堂設好,並且加以香火供奉的話。
其實貴人也未必會二次離家,說到底,她就是想要給自己和孩子討要的說法。
可憐人必有可恨處,這家人做的事,確實很過分。
賣兒賣女在鄉下,其實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天災人禍,有時候的確避免不了。
那男人究竟是怎麼死的,八成和貴人有關。
說白了,貴人肯定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做了些什麼事兒。
貴人之所以心愿未了,就是因為,她還沒有討到一個讓她滿意的說法。
之所以肯再次跟我們走,那也是看在我們幫她接陰的份兒上。
說白了,母愛大過天,只要我手裡的陰胎安然無恙,貴人就可以什麼都不計較。
王車帶我們回到了喪家的房子,但門卻是關著的。
我疑惑地問了王句:「,咱們要怎麼進去?」
那老兩口現在還躺在醫院,中年男人據王說,也已經死了。
我們一路上心裡只想著要如何送陰,但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這下該怎麼送貴人回家?
包括棺材,送陰需要喪家準備的東西全都在屋子裡。
但只要進不去,貴人就算答應回家也沒有用,而且我們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完成送陰。
規矩就是規矩,我們可以等,但貴人等不了,如果錯過了時辰,貴人同樣也會化煞!
就在這時,屋裡有間房的燈忽然亮了起來!
王我和奶奶先留在車裡,看好貴人和陰胎。
他連忙下車,又按門鈴又敲門的,過了好一會兒,屋裡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誰呀?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這時,我手裡的硃砂罐有些不太對勁,忽然發出了即將崩裂地「咔咔」聲。
我仔細一看,從下往上果然生出了一道裂紋!
奶奶連忙唱起了童謠,我跟著一句一句地輕哼著。
等好不容易把陰胎給安撫下來之後,貴人忽然抽動了一下,一陣刺耳的金屬聲鑽進耳朵。
我轉頭一看,貴人的眼睛竟然又睜開了!
不久之前我還覺得貴人心裡已經放下了,現在一看,怨恨依舊沒有完全消退。
情急之下,我沒等奶奶開口,就對貴人說了句:
「貴人稍安勿躁,您才生完孩子,身子還虛,得多替孩子想想,千萬別動氣……」
我這話剛一說完,貴人的躁動,就明顯減輕了不少,眼睛也隨之緩緩閉上。
隨後,我跟著奶奶重新哼起童謠,她欣慰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我說:
「酒兒,你這話說的實在,算是說到這女娃兒的心坎兒里了,好啊…好啊。」
房子里的人是誰我不清楚,但從聲音判斷,應該還很年輕。
不過我心裡最先排除的,就是中年男人在外麵包養的小三兒。
因為,這女人膽兒得大成什麼樣,才敢住在這屋子裡?
老兩口和中年男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都是在這裡遭的禍。
退一步說,房子里還有副棺材,中年男人再怎麼樣,也不會把小三兒接來這麼個晦氣的地方。
王和屋裡的人交涉,奶奶看了看時間,終於有些坐不住了,交代了我一句:
「酒兒,童謠千萬不能斷,奶奶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兒……」
我剛準備答應,可奶奶大喘氣,話沒說完又接了一句:
「……多陪女娃兒說說話。」
奶奶說完就下車了,留我一個人在車上目瞪口呆……要有旁人就還好,但我一個人……
我的膽子,還真沒大到敢和陰胎、貴人同處一車。
動不動就會長指甲、睜眼睛,本來就夠瘮人的了,現在還要我陪貴人說話,萬一不小心說錯了什麼怎麼辦?
雖然是不用挨抽嘴巴了,可那也比送命強啊!
奶奶這是趕鴨子上架,我心裡就算有一萬個不情願,但也沒其他辦法了。
我哼著童謠,用眼睛瞟了一眼貴人,或許是我的錯覺,但我總覺得她眼睛又睜開了一些。
於是我連忙說:
「貴人莫急,您有什麼話,可以和我說,我沒奶奶有本事,但可以陪您聊聊天……」
結果!
還真不是我的錯覺,貴人的眼睛就是在慢慢睜開!
我想起奶奶說的,看來我這話是沒有說到貴人的心坎兒里,我絞盡腦汁,又重新開口道:
「貴人,我奶奶本事可大了,一定能幫您討回公道的!」
「哇…哇…哇…」
誰家小孩在哭?!
我連忙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硃砂罐,聲音是從硃砂罐里傳來的!
貴人的眼睛持續睜開,都已經能看見眼白了,而且連嘴也微微張開了。
一件一團白霧從貴人嘴裡呼出,這一幕嚇的我臉都白了!
哭聲越來越頻繁,我重新哼起童謠,學著村裡那些帶小孩兒的女人們那樣,將硃砂罐抱在懷裡,身子左右搖晃了起來。
我這病急亂投醫,但也算是歪打正著,哭聲消失了,但硃砂罐開始變得越來越輕。
哼了沒幾句,我就開始覺得有些犯困,但恐懼讓我不敢閉眼,貴人的眼睛和嘴巴雖然沒有閉上,但也沒有繼續張開。
我越搖越累,心裡忍不住犯嘀咕,奶奶和王么還沒信兒?
這屋裡的人到底是誰啊?
剛想到這兒,王身就跑了過來,我以為是門打開了,沒想到他剛一開車門就對我說:
「小酒,這屋裡的女人死活不開門,恐怕得請貴人幫幫咱們了,你奶奶說了,讓你求求貴人幫幫咱。」
想必是奶奶覺得,貴人似乎更信任我,接陰這事兒,我自認為做的還不賴。好吧,我雖說不會聊天,可難道還不會求人么?
我醞釀了一下情緒,略帶哭腔地對貴人哀求道:
「貴人啊,喪家不開門,您的孩子沒法受香火供奉,這可怎麼辦啊!求求您幫幫我們吧!「
我話音剛落,貴人忽然就坐了起來,嚇得我往後仰了一下,後腦勺「咚!」地一聲,磕在了車窗上,我忍著疼眯起眼睛,根本不敢細看。
沒想到王然微微一笑,哈著腰對貴人說:
「貴人稍坐,我這就來背您過去……恭請移駕,魂歸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