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開路

「奶…奶奶，人活了……」

聽我這話，準備打火的王奶奶臉色猛然一變，扭過頭來。

「陳婆婆……」王下打火的動作，面帶急色。

奶奶沒有回應，沉著臉站起身來，直接走到了女屍的前面。

打量幾眼之後，開口道：「以吾精魂，修羅引之，縫汝殘軀，補汝殘魂，煉獄之下，不受苦輪。」

這回，奶奶的聲音比縫屍的時候更加尖銳。

「」

奶奶念完口訣后，輕喝一聲，王趕緊從駕駛位跑過來。

「姑娘，別著急，你家裡雙親請我們來接你回家，既然我們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你放心。」

話音剛落，這女屍竟緩緩躺了下去。

王呼了一口氣，回到駕駛位，想啟動汽車。:筆瞇樓

可這破麵包車的火，就是打不著。

暗暗的車內燈，加上苟延殘喘似的發動機聲響，有些嚇人。

幾次之後，王過頭來，看著奶奶，沉聲道：「陳婆婆，我們的路，被人攔住了。」

奶奶聽了王話，看了一眼擔架上的女屍，眼珠子一轉，很快就想明了其中緣由。

「酒兒，你身上有沒有什麼傷口？」

「傷口？好像是有一個。」我把手伸到奶奶面前。

手心，還留著沒擦拭乾凈的殘血。

奶奶看了，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什麼時候弄的？」

什麼時候……

我想了想，「好像是先前跟搬貴人的時候，不小心划傷了。」

不等奶奶做出反應，王搶先道：「小酒天生陰體，攔路的孤魂，個個眼紅，這都是沖著他來的呀！」

奶奶和王對話，我聽得雲里霧裡。

這荒郊野嶺的，哪兒來人攔路？

還有，天生陰體又是什麼？

這時，奶奶從包里抓出一把黑色粉末狀的東西，抹在我手心傷口處，讓我撕點什麼東西包著。

而後，奶奶轉身朝著女屍：「貴人莫急，我們現在遇到了點麻煩，需要你幫忙開開道。」

說完，奶奶就看著安靜的女屍，像是在等待她的回應。

可女屍，毫無動靜。

這時，車內燈光，突然熄滅。

一片漆黑……

我趕忙把身子朝旁邊挪了挪，卻又聽到，有人敲車門的聲音。

咚…咚…咚…

停頓極長的三聲過後，外面又傳來一陣滋滋聲。

這聲響，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黑板一般。

刺耳，毛骨悚然的刺耳！

說實話，這種情況我是第一次遇見，心底終歸是發憷的。

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閉上雙眼，坐在原地，瑟瑟發抖。

「姑娘，雖然這些攔路客是跟你沒關係，可這樣耽誤下去的話，你趕不上趟。不如互相幫一把，你幫我們開道，我們送你回家。」

黑暗之中，傳來奶奶的聲音，有些焦急。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身旁傳來細小的摩擦聲，窸窸窣窣。

即使閉著雙眼，我也能感覺到，旁邊的女屍，好像站起來了。

「多謝貴人開道！」

這聲音，是王。

幾個呼吸后，車外狂風呼嘯，車內溫度驟降。

我不由得裹了裹衣服。

於此同時，車……好像動了。

這一切對我來說，像是在做夢似的，太過不可思議。

不知過了多久，再也沒聽到大風聲。

風停了。

我想睜眼，又不敢。

生怕睜開雙眼之時，看到的是那女屍死灰的臉。

對於縫屍，我心中的好奇是大過恐懼的。

可撞邪，就不一樣了，這玩意兒我是真憷。

「小酒，幹啥呢？」王聲音傳了過來。

這下，我才緩緩睜開雙眼，四處打量。

開車的王正在安撫女屍的奶奶，車內的暖光燈也亮了起來。

眼前，是一座大山。

先前，奶奶和王請女屍開道的時候，我們離這山腳，可還有很長的一端距離。

想到這兒，我的頭皮翻起一陣雞皮疙瘩。

但奶奶和王像早就習慣這一切，都是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各自忙著手裡的事情。

王了支煙之後，再次試著打火。

而奶奶則在檢查著女屍腰部的線。

看了一圈之後，奶奶扭過頭來：「酒兒，過來給這貴人道謝。」

奶奶的臉色，不似先前那麼陰沉了。

可這道謝，該怎麼道？

奶奶好像知道我要問什麼，直接讓我跟著她念。

「貴人出手相助，我們感激不盡，現在道路已經通了，我們這就送你回家，您坐穩了。」

我依言跟著念了一遍，大概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和去世的人打交道，和跟活人打交道是一樣的。

該道歉道歉，該謝也得謝，禮數一點不能落下。

「奶奶，剛才是什麼東西攔著我們的路？」

我想知道，剛才王說的，沖著我來的攔路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王踩油門，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夾著香煙，猛吸一口之後，娓娓道來。

「攔路客，一般是枉死在路上的孤魂，見我們帶貴人返家，也想上車，都說落葉歸根不是？」

「但是咱今天遇到的攔路客，不是一般的東西，它們是沖著你來……」

「別說了！」王還沒說完，就被奶奶厲聲打斷。

可王沒停下來的意思，繼續：「陳婆婆，你有沒有想過，小酒這陰眼陰體，不吃陰行飯的話，怎麼活下去？今天招來的那些東西能被趕走是因為有貴人在，那如果沒貴人呢？怎麼辦？」

王完，奶奶也沒反駁，只是低頭嘆氣。

一時間，除了汽車引擎聲和風聲之外，就再聽不見第三種聲音。

過了十來分鐘，奶奶才抬眼看我：「酒兒呀，讓你給你講縫屍和搬屍的其中門道吧。」

說完之後，奶奶挪眼看向外面，眼神落寞之中還帶了點自責。

我知道，奶奶這是徹底同意讓我吃這碗飯了。

在這之前，她老人家的心中可能多少還有點顧慮，現在沒了。

一路上，我聽王了好些故事，聽著都很玄乎。

可我一想，夜路走多了都會遇到這些玄乎事兒，更何況是死人飯的人？

等到地方，我一看時間，離天亮還有一個多鐘頭，時間正好。

那是城裡的一家宅子，看得出，她家的家境，還是很殷實的。

門口站著兩個老人，一看就知道是老兩口，面色憔悴，想必是已經站在這兒等了有些時候了。

王下車就對兩個老人說：

「二老，他人呢？怎麼沒來？」

老兩口面面相覷，臉色看著有些尷尬，應該是之前答應過王些事情，結果現在沒能兌現。

這時候，奶奶坐在車裡，笑了笑：「逝者，我們，主家，三方的事情，這姑娘和我們萬事妥當，主家卻人都來不齊，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王臉色，也不太好。

他面色凝重地對老兩口說：「他若是不來的話，恐怕這姑娘不願意啊。」

兩個老人身形一頓，顯然被王話嚇到了。

就在此時，一個中年男人不知從哪冒出來，擋在兩位老人身前，指著麵包車罵道：「死了就死了，還那麼多破事兒，拉回來隨便找個地兒埋了不就好了嗎？」

他這麼一說，王就不高興了。

「哼，那你有膽就把她身上的線拆了，隨便找個地兒埋了，到時候她要是化煞，可別哭著來求我們。」

王色俱厲的說著。

那中年男人怒火中燒，提高了一個音調：「化！你讓她化！老子還真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