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一盤大棋

第213章 一盤大棋

易冷再次從噩夢中醒來,一身冷汗,在夢中他變成一枚巨大的人臉棋子,在棋局上縱橫捭闔,棋盤上的棋子都長著人臉,下面是履帶或者橡膠輪子,背後是煙囪,身上長滿炮管掛著彈鏈,驚悚離奇又充滿蒸汽朋克風。

在夢中他努力想衝到敵陣中,但在硝煙迷霧中一再迷失方向,他也永遠看不清對面帥位上坐著的是什麼樣的面孔。

這個夢很有現實寓意,自己就是棋子,不折不扣的棋子,連合法的身份都沒有,他現有的身份都是別人賜予的,不管是叫黃皮虎還是吳繼祖,別人一句話就能註銷這個身份,至於他的真實身份易冷,已經被那個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兄弟頂替,再也要不回去了。

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本可以重新開始,在江尾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廚子,別總想著出人頭地,恢復身份,也別野心勃勃,總想著幫這個那個解決困難,給女兒安排好的學校,甚至連韋佳妮母女都照顧起來,你想要這些,就必須付出代價。

代價就是入局做一枚棋子。

易冷洗了個澡,恢復了平靜,人要認命,此時再想出局已經不可能,只能乖乖踏上棋盤。

他打開電腦,開始研究埭峴的政局。

埭峴共和國實行總統制共和制,總統是國家元首,經由全民選舉產生,總統任命總理和內閣官員,議會只有立法、監督和財政預算權,沒有組閣的權力。

這是鮮血換來的政治體制,此前的埭峴共和國就是吳家的甲天下,易冷的外祖父吳蘭伯當了半個世紀的大統制,也就是總統的另一個稱謂。

埭峴共和國歷史悠久,十七世紀就建國,後來被荷蘭人滅國,二戰時被日軍佔領,彼時吳蘭伯是一名律師,曾在英國留學,危難之時他挺身而出,與日本佔領軍周旋,保全了很多國民的生命,二戰結束前夕,吳蘭伯帶領埭峴治安軍突然起事,將佔領軍繳械,迎接美軍進駐,赫然成了反法西斯的英雄。

後來荷蘭人強行收回了埭峴,吳蘭伯振臂一呼,帶著十三個親信發動起義,旋即被荷蘭殖民警察逮捕,在監獄里住了幾年,但此時國際形勢風起雲湧,荷蘭國力衰敗,無力維持,只能放任殖民地獨立。

吳蘭伯是被萬民從監獄里抬出來的,狂熱的人民給他戴上花環,將他抬進總督府,成為埭峴共和國的第一任領導人,起初按照古法成為共和國總制,後來改稱大統制,開始了他五十年的統制。

那一年,吳蘭伯只有二十九歲。

年輕的共和國總制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妻子,兩人育有一個女兒,妻子去世后,吳蘭伯終身未曾續弦,光是這份痴情就讓無數埭峴女子為之傾倒。

這樣一個具備智慧毅力與深情的領導人,簡直是上天恩賜給埭峴人民的厚禮。

但是人無完人,吳蘭伯政治上遊刃有餘,搞經濟就差了許多,加之國土狹小,資源有限,還有面對印尼的軍事壓力,埭峴經濟不振,人民生活水平偏低,久而久之,對吳蘭伯的怨言就加深了。

誰也沒想到,最終站起來反對吳蘭伯的,是他的親外孫吳德祖。

吳德祖是這個獨裁國家的小王子,不用他努力,大統制的位置遲早是他的,他從小就被當成接班人培養,受最良好的教育,曾在北大和桑赫斯特軍事學院讀書,回國后從軍,加入埭峴陸軍特別空勤團,扛上少尉肩章。

正是這個比他外祖父當年起事時還年輕的少尉,竟然在某天鼓動埭峴軍事學校的一幫士官生髮動政變,妄圖推翻外祖父的統治。

易冷想起了那張空姐麗薩手中的黑白照片,吳德祖頭戴褐色貝雷帽,身穿美式四色叢林迷彩,臂扎白毛巾,單手持槍站在總統府前,身後是兩輛英國造的輪式裝甲車和一群同樣裝扮的士兵,眼神憂鬱中混雜著堅毅,好像磕了葯一樣。

姜還是老的辣,政變毫無懸念的失敗了,當日吳蘭伯根本就不在總統府里,事發后總統衛隊與陸軍裝甲團一起將叛軍繳械,傷亡倒不是很大,吳德祖等帶頭者被捕。

法庭上,吳德祖發表了振聾發聵的演說,埭峴國內沒有報道,但新加坡媒體全文刊發,引起轟動。

再後來,吳德祖被判處永久監禁,實際上被秘密特赦,條件是永遠不許回來。

只過了一年,彷彿被這件事打擊到的吳蘭伯宣布改制,大統制改稱總統,總統任期為五年,連任不得超過兩次,迄今已經二十年矣。

光看這段歷史,吳德祖確實配得上東南亞格瓦拉的稱號,但這些是民眾能看到的,實際上什麼情形,只有當事人知曉。

易冷覺得,當初吳德祖起事,和李世民玄武門之變有異曲同工之處,不是他想為國民請命,而是自己不耐煩了,想把外祖父從位子上攆下去自己坐。

歷史和政治就是這樣弔詭,你為之感動的,也許只是一個齷齪自私的行為。

吳蘭伯死後,各方勢力陸續登場,吳家是大家族,其他支脈的男丁企圖跨足政界,被吳文芳以無可匹敵的優勢壓制。

目前吳家和薩馬亞家族聯盟推出吳文芳作為新一屆總統候選人,這並不是協商出來的,而是同床異夢的夫妻二人以及背後的勢力博弈出來的結果,阿卜杜勒當過一任總理,政績並不出色,反倒是一直擔任國會議員的吳文芳更有優勢。

對立面是羅家與財閥的聯盟,羅家也是世家,能追溯到蘭芳共和國時期,羅家的家史就是華人在東南亞的奮鬥史,說起來這一屆埭峴內閣總理羅信就是吳德祖的發小呢。

埭峴實行全民普選,大選將會在一月舉行,留一個月時間權力交接,新總統二月底宣誓就職。

和吳文芳打對台的就是現任總理羅信,四十齣頭年富力強的中年政客,華裔,身材矮小,但精力充沛,這五年來政績也算不錯。

而現任總統是一位八十歲的老爺爺,是上次大選各方博弈妥協后的結果,實際上並不掌握權力,國家掌握在羅信手裡。

根據目前民調顯示,吳文芳的支持率在34%,而羅信的支持率高達41%,落差巨大,而支持羅信的選民多是年輕人,所以吳文芳急眼了,要找兒子回來助選。

試想一下,當年的東南亞格瓦拉強勢回歸,而且宣布效忠母親,承諾在母親當選后加入政府,為國民效力,這一番操作之後,勢必會有一些對政治不怎麼了解的年輕人加入吳家陣營,投偶像這邊一票。

吳文芳一旦決定做什麼事,是不容許有反對意見的,易冷還沒動身,她就開始布局操作了,先是在媒體上大做文章,把當年吳德祖造反的事兒拿出來大肆宣揚,瘋狂刷屏,各種吹捧文章滿天飛,還弄出了不少表情包和大頭貼。

年輕人最吃這一套,吳德祖出身豪門,少年叛逆,海外漂泊多年又留下不少風流倜儻的傳奇故事,擱誰誰不迷糊。

年輕人的熱度來得快,去得也快,要炒得趁熱,過了這村兒沒這店,易冷的出場就在這幾天了。

上官謹都把話說成那樣了,由不得他不去。

易冷硬著頭皮去找陸天明請假,他不相信每個人都知曉鐵面人計劃,大多數人都是被裹挾進來配合而已,陸天明就是這種。

果不其然,陸天明聽說他要請假,先是關切地詢問身體怎麼樣了,還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三天假期夠不夠?

「估計少了十天半個月,多了三個月。」易冷說,「我家國外親戚有點事需要我去幫忙。」

陸天明是個很有涵養的領導,依然忍不住暴跳如雷:「你家是有皇位需要繼承么?」

易冷只好如實回答:「好像還真有。」

陸天明深吸一口氣:「你考慮清楚,實在要去的話,就離職吧。」

易冷點點頭:「好的,謝謝陸主任理解。」

他頭也不回的要走,陸天明又道:「離職就算了,反正籌備的也差不多了,你把手頭的事情交接給武慶山吧。」

親手打下的江山,拱手交給別人,總是不大舒坦,哪怕這個人是親兒子也不行,誰知道他會不會一上來就清算自己的親信,辭退自己招來的人員,改變自己的決策呢。

現在易冷體會到了當領導的另一種苦惱。

大局為重,他只能選擇交接,吳文芳那邊催得急,交接還沒辦完,人家的飛機都停在玉檀機場了。

吳文芳的幕僚團隊提出,一個成熟穩健的男人才能博取更多的選票,如果吳德祖繼續保持浪子形象,單身漢出場,恐怕只能討好未婚少女們,所以最好出場時帶著老婆孩子,如果有狗,就更佳了。

易冷上哪兒去找老婆孩子,他和武玉梅有實無名,十天半個月都睡不到一次,女兒上學忙,沒空出去打選站,想來也只有韋佳妮和小妮妮合適。

這娘倆本來就是吳德祖的外室和親骨肉,享受這些殊榮也是應得的。

易冷去了一趟韋家,對老丈人說要帶韋佳妮和小妮妮出國溜達一下,考察一下國外的環境,如果合適的話,就讓小妮妮在國外讀書。

雖然捨不得,老兩口也只能同意,國外多香啊,在他們這一輩人的基因記憶中,國外的月亮都是圓的。

到底是哪國,女婿沒說,老丈人也沒細問。

韋佳妮很激動,這些年來她閑的都發霉了,自打被劉晉包養之後,就離職不做空姐,養在豪宅里當金絲雀,不缺錢花,卻空虛難耐,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她本身也不是多積極上進的人兒,所以這幾年也沒學什麼管用的玩意,就是些瑜伽烘焙茶藝心理學之類,搬到近江之後,和閨蜜們也是吃吃吃玩玩玩,虛度終日。

現在要跟著老公出國了,韋佳妮興奮極了,問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走,先去新加坡。」易冷說,「不用帶太多行李,到那邊再買都行。」

當夜,韋佳妮激動的沒睡著,收拾了八個大箱子的行李,她媽媽更是搞了許多中藥和腌肉,非讓女兒帶著,韋佳妮是空姐出身,自然知道這些不能帶,反正這都是幸福的小插曲。

次日一早,易冷帶著司機來接,硬是讓韋佳妮放棄了六個箱子,只帶著兩個箱子直奔玉檀國際機場。

「哪個航司的?是頭等艙么?」韋佳妮還問呢。

「看了就知道。」易冷說,他摸摸女兒的腦袋,這麼小的年紀就要顛沛奔波,其實對孩子的成長並不是好事。

當車開進公務機候機區時,韋佳妮又激動了,她只知道頭等艙,就沒想過私人飛機這一出。

一架乳白色的灣流G550專機在機位上等待,行李過安檢后自有人搬運上來,一家三口過邊檢,登機,開始嶄新的旅途。

「不會是和別人一起拼的飛機吧?」韋佳妮笑道,她知道有些私人飛機回本場時會帶客,還可以幾家一起拼,和坐頭等艙的錢差不多,但檔次提升了許多。

「是自家的飛機。」易冷說。

這架飛機是吳家的私人飛機,吳文芳特地調撥來給兒子使用的,飛行員和空乘都是東南亞華裔,韋佳妮和空乘用英語對話,要這要那,儘力顯示自己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可不是什麼沒坐過私人飛機的土老帽。

小妮妮就不管那些了,在飛機上跑來跑去,各種好奇。

「如果讓我爸媽一起來就好了。」韋佳妮說,「他們老想著去新馬泰,一直沒機會。」

「也不是不行,就是回來得自己買機票了。」易冷說。

「真的?他們都有簽證的,飛機可以等他們?」韋佳妮不可置信。

「可以,都說了是自家的飛機,推遲幾個小時沒問題。」易冷笑呵呵,他就喜歡看韋佳妮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也許吳德祖喜歡的也是她這一點吧,雖然胸無大志,又懶又饞,但人率真善良,就跟一個大寵物一樣。

把人當寵物,還生了一個小寵物,玩單反玩鏡頭玩滑雪玩賽馬遊艇,都不如把人當玩具等級高啊。

吳德祖的精神世界,易冷盡量去理解,卻還是學不來。

「我還有幾個閨蜜……」韋佳妮看著男人的眼神,她自己都覺得得寸進尺了,以前的劉晉可沒這麼好說話。

「你看座位夠多少人,就叫多少人,時間可以推遲,航線不能更改。」易冷說。

「真的么,那我真喊了。」韋佳妮開心的手都在抖,拿出手機給閨蜜打視頻電話,讓她們看一看飛機的內部,邀請她們一起去新加坡旅遊。

「我老公的飛機,說什麼時間起飛就什麼時間起飛,你要有空就一起唄。」韋佳妮說,「不麻煩,都是自己人,我爸媽也一起。」

閨蜜們都是閑人,今天又正好是周五,得到消息后三個閨蜜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東西趕到機場,韋佳妮的爸媽也拖著行李箱來了,箱子里裝滿了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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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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