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紀錄片女神
幾分鐘后,向冰的手機上就收到銀行系統到賬簡訊,收到匯款三萬元,備註預付款三成。
向冰以前在私營企業做職員,掙多少花多少,後來進了國企,工資下降一大截,依然是積攢不下幾個大子兒,時刻處於拉飢荒狀態,忽然賬上有了三萬塊,腎上腺素都飆升了。
這還只是預付款,還有後面的七萬呢,有了這筆錢,買輛小車都夠了。
有這筆錢頂著,向冰在飛機上就加了個夜班,打開筆記本電腦查詢埭峴的基本情況,但是網上能查到的都是官樣文章,沒什麼營養,想接觸底層的,黑暗的,真實的人和事,必須親臨一線。
五個半小時的飛行后,向冰抵達荻港國際機場,下飛機走的是貴賓通道,免檢通關,享受的可不是什麼落地簽,而是部長級的VIP待遇,她還帶了兩個單位同事,一個攝影一個燈光,倆小年輕對冰姐的實力由衷嘆服。
東南亞的時區和中國一樣,也是東八區,抵達荻港的時間是深夜三點鐘,向冰一行下榻在萬豪酒店,每人都是套房,豪華的不像話,他們根本睡不著,太興奮了。
倆小年輕不知道的是,冰姐夜裡出去了一趟,專人陪同她進了警察總局,在密閉的房間里和易冷共處了一個小時。
警察們敢給嫌疑人送奶茶香煙,但是不敢明目張胆的把人放了,可是把其他人送進來就沒事,所以向冰是以慰問品的名義送進來的,羈押室里攝像頭也關了,任由他倆發揮。
易冷當然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他對向冰面授機宜,小姨子一點就透,按理說她作為一個外國人,對埭峴情況一點都不熟悉,她來拍這個紀錄片並不太合適,但是換一種角度思考,本地人對這些習以為常反而抓不住重點,一個外來者卻能敏銳的察覺哪裡不對勁,發掘出猛料來。
向冰是有天賦的,她一針見血的指出,時間太倉促,做全面的社會調查,只能做一期訪談節目,以自述為主,加上中立的背景介紹,配一些鏡頭就行了,雖然簡陋,但勝在真實和快速。
「你對得起十萬塊。」易冷說。
小姨子很開心,也很懂事,不該問的不問,即便滿肚子都是疑惑。
就是從羈押室出來時,那些警察看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吳文芳安排了一輛車,一組人,聽候中國攝影組專家的調遣,易冷把向冰吹的天花亂墜,這筆錢自然也是吳文芳來出,而向冰小組成員的效率也讓這邊的人為之驚訝。
東南亞這邊的工作效率比較低,午休時間長,下午下班早,夜生活豐富,在這裡沒有內卷一說,大家都比著躺平,可不就顯出向冰等人的水平了,他們先在城區取了一些空鏡頭,包括在CBD,大馬路,棚戶區,海港,等處,不用太複雜的設備,單反加無人機就行。
然後就是對阿may的專訪,這個也不複雜,大家都可以用國語對話,向冰答應給阿may打上馬賽克,用化名,聲音也做處理,更重要的是配合拍攝會有一筆費用,養活她和倆孩子大半年不成問題。
阿may很能說,她不用向冰引導就能長篇大論,井井有條,而且口齒清晰,邏輯清楚,可見這個人其實很聰明,只是被生活逼迫走上不歸路。
向冰這邊緊鑼密鼓的進行著,工黨方面也在找吳德祖的證據,吳孝祖提供有力證據,說當夜在後巷動了槍,一死一重傷,槍支已經找不到,死者也丟進大海,只有重傷員可以作證。
這件事一旦曝光,能把吳德祖釘死,讓吳文芳聲譽下降,也報了一箭之仇,還能當上副議長,但代價是兒子恐怕要因為犯罪入獄數年。
權力的誘惑讓吳孝祖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反正吳文芳已經做了初一,我就做十五,阿威橫豎都要進去,還不如主動曝光,為當爹的博取一些利益。
這件事他沒有徵求父親吳文斌的意見,他都五十歲了,也該自立門戶了。
但是做老大的勢必不能事無巨細都親自出馬,比如勸說那名重傷者出庭作證,就需要手下人去做,這樣一來就不免走漏風聲。
最先知道的是夫人,吳孝祖的髮妻,阿威的母親,這個女人流著淚質問丈夫,一定要把阿威親手送進監獄么,他可是你的親兒子。
吳孝祖嘆了一口氣,說虎毒不食子,我何嘗願意這樣做,但是阿威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繼續在外面放縱的話,下回人家就不是拿刀划他的臉了,而是直接划他的喉嚨。
「阿威在裡面,好吃好喝,生活規律,身體會變得健康起來,比在外面胡混安全,說不定能多活幾年。」吳孝祖這番話細思確實有道理,夫人也就沒再說什麼。
她只是感慨,吳家的人,一個比一個狠,捨棄自己的兒子就跟棋盤上丟掉一枚卒子那般輕鬆。
……
荻港警察局刑事組,探長華哥忽然接到一個主動報案,報案人自稱是吳幀威的朋友,案發時在場,他身負重傷,是被吳德祖用槍擊中,還有一名同伴也被擊中,但生死未卜。
事實真相是咋樣的,老江湖華哥心知肚明,當日巡警將吳德祖制服后交給吳幀威,後者在後巷裡執行私刑,要把吳德祖殺掉,這是惡少的日常操作,在荻港不是新鮮事,但是這回被人家反殺了,就這麼簡單。
但是案卷不能這麼寫,得盡量往吳德祖這邊靠,因為這牽扯到自傢伙計舞弊的事情,得幫著遮掩一下。
於是乎,吳德祖除了故意傷害罪之外,又背上了殺人罪,這下保釋都免了,直接拒絕,也不關在警局了,轉到拘留所正式關押。
這一切都在推演之中,吳德祖被囚車帶走的時候,有他的粉絲前往送行圍觀,但此時的舉動還算正常,不激烈,不過分。
吳幀威也付出了代價,他爹學姑姑大義滅親,也把兒子送進去,鑒於他還在養傷,就只辦了手續,繼續在醫院躺著。
忽然警局又有人主動投案,這回來的是受害者阿may,她在警察局門前先對記者說了一大堆話,當晚發生的事情種種,然後才進去做的筆錄。
阿may是當事人,而且沒有傷害其他人,她是被害者,但警方按照非法居留、賣Y罪,以及雇兇殺人罪將其拘捕。
現在涉案人都到位了,接下來就是兩方的媒體戰。
吳家掌握了一家電台,一家電視台,兩家報紙,工黨掌握了一家雜誌社,一家門戶網站,也有一家電視台,兩邊旗鼓相當,旗下的媒體人水平也半斤八兩,互相摸黑攻擊調侃,一時間埭峴的報紙雜誌上全都是這件案子,電視屏幕上也充斥著專家分析,各種案情復盤。
連華哥都穿上西裝,打上領帶,上電視台演播廳做了一回節目,他是專業人士,說的話也比較公允,吳德祖殺人罪名成立,雖情有可原,但法律就是法律,如果每個人都執行私刑,那社會就亂了。
事到如今,一切還都按照既定路線進行,雙方你來我往不分勝負,誰也不比誰強太多,但是隨著一部訪談視頻的出現,形勢發生了極大扭轉。
視頻是先發在網上的,立即引起熱議,轉發評論無數,隨即被吳家掌握的電視台放映,給那些不上網的人再添了一把火。
訪談片做的很粗糙簡陋,片名就叫《阿may》,講的是本案女主人公的一生。
阿may是印尼華裔,出身中產之家,九八年父母死在動亂中,當時還是少女的阿may就經歷了人世間最慘痛的事情,隨後她來到了埭峴,留了下來,起初做過正行,後來被男人欺騙,迫於生計做了小姐,她努力的生活,奮力的奔跑,卻怎麼卻追不上幸福,她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姐妹的遺孤,一個是自己的私生子,她把最好的都留給孩子,存錢供她們讀書,她有愛心,樓下的小黃狗見她就搖尾巴,她經常獻血,捐錢給公益組織以及動物保護組織。
「阿may很兇,喜歡穿很高的高跟鞋和漁網襪,黑皮裙,塗很重的眼影,把自己打扮成不好惹的模樣,這是她的盔甲城池,只為保護內心那個永遠柔弱的小女孩……」向冰的解說詞永遠寫的文藝又煽情。
畫面閃過,如此打扮的阿may抽著煙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神氣活現,一閃而過,霓虹燈下,阿may蹲在角落,眼神迷茫,這一天怕是沒有生意,再一閃,警車來了,阿may隱入黑暗中。
另一個視角,T恤短褲,不施粉黛的阿may走在菜市場中,和買菜老伯打著招呼,拎著一籃子食材回家,路過7-11買了兩盒牛奶,和年輕的店員說聲謝謝,轉身離開時,鏡頭停在店員臉上,那是一張長著青春痘的男青年的臉,他看著阿may的背影,眼睛里閃爍著大概是愛情的光。
但是在一個夜晚,人畜無害,卑微活著的阿may被人傷害,做了生意不付錢,還划傷了她的臉,她賴以生活的來源,這一段是口述,配的畫面卻是1998年的印尼排華紀錄片,暗示著阿may曾經受過的摧殘,夢魘沒有離去,反而重來。
阿may口述了整個事件的完整經歷,不添油加醋,不掩蓋事實,一切都是和事實完全相符的。
片尾用了一首當地流行歌曲,很傷感的曲調中,片尾字幕打出,只有四五個人的名字,導演的名字是化名,叫像冰一樣自由。
在埭峴,沒人關注阿may這樣的底層弱勢群體,只當他們不存在,但他們確確實實活在這座城市中,有血有肉,渴望美好的生活,這部紀錄片感動了埭峴的年輕人們,觸動了他們內心柔弱的一面。
輿論自然向著易冷預判的方向扭轉。
但是阿may的證言,也坐實了吳德祖殺人的事實,所以這是一部險棋,搞不好會把自己陷在裡面,好在埭峴實行的是英美法系,是陪審團做主,輿論方向會直接影響陪審團成員。
民調機構再次進行作業,顯示工黨羅信依然領先吳文芳,這一步棋成本極大,效果看起來不咋地。
檢方正式以故意傷害和三級謀殺罪名起訴吳德祖,以故意傷害起訴吳幀威,這回倒霉的都是吳家的人,工黨樂見其成。
向冰拍完片子連夜剪輯好就回去了,因為國內不能翻牆,外面發生的這些她並不知道。
埭峴司法系統有一點很好,就是不拖,證據證人齊全就可以開庭審判,嫌疑人不用在拘留所蹲太長時間。
在阿祖第一次過堂前的晚上,吳家的電視台電影頻道放了一部電影,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Unforgiven》,講述的是美國西部時期賞金獵人為了毀容妓女與惡警鬥爭的故事,與此次事件異曲同工,非常的應景。
荻港地方法院刑事庭,旁觀席一票難求,很多人席地而坐,法庭不許攜帶攝影機手機進入,所以外界並不能同步知曉審理情況。
外面記者雲集,大批民眾也前來聚集,包括人權組織,動物保護者組織,甚至還有當地的彩虹旗組織,他們都是來聲援阿祖的,陣勢相當驚人,以至於警方出動人手維持秩序。
事態有點出乎預料,吳孝祖悔之晚矣,到底還是沒斗過姑姑,一切都在人家的計算之中。
羅信知道后也很煩躁,但他表現的很淡定:「案子歸案子,競選歸競選,民調我領先七個百分點,優勢在我。」
一上午的庭審后,法官宣布休庭,下午繼續,據旁聽席下來的人說,法庭辯論非常激烈,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檢察官一心想把阿祖辦成謀殺罪,那樣的話,將會判處終身監禁。
於是荻港地方法院門前的人群越來越多,隱約透露出一股架勢,如果判阿祖罪名成立的話,法官和陪審團就等著被人肉被騷擾被釘在恥辱柱上吧。
法官是沒有政治立場的,陪審團成員更是由普通市民組成,隨機選擇,就算羅信也不能做手腳,因為他雖然掌權,卻沒有絕對的權力,一旦被對手發現貓膩,得不償失。
下午六點,刑事庭根據陪審團做出的決議,判決被告吳繼祖(護照名)故意傷害、非法持槍、三級謀殺罪名皆不成立,殺人系正當防衛,最終結果是無罪當庭釋放。
被告席上的易冷長吁一口氣,賭贏了,一身冷汗。
掌聲雷動,法警解開了他的手銬,他先和律師握手,這時證人席上的阿may飛奔過來,和阿祖緊緊擁抱,熱淚橫流。
她才知道,原來拯救自己的大英雄是吳文芳的兒子,埭峴最大的花花公子,也是最大的英雄阿祖。
旁觀席上再次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很多人流下了熱淚。
阿祖和阿may被人群簇擁著出了地方法院的大門,夕陽打在他們身上,台階下,萬民朝拜,旌旗飄揚,歡呼聲此起彼伏。
一時間喊什麼的都有,阿祖我愛你都是過去式了,什麼大鏢客,大英雄,美譽帽子一大堆。
突然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阿祖當總統!」
下面人無腦跟隨:「阿祖當總統!」
來的都是年輕人,熱血澎湃,頭腦簡單,他們覺得吳文芳和羅信都是傳統形象,一點不親民,一點不有趣,反而是一個穿著蟒蛇皮西裝在雨夜為弱勢群體大殺四方的硬漢更對胃口。
憑啥演員阿諾德舒華辛力加能當加州州長,吳德祖這樣的真硬漢不能當埭峴的總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