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奴隸
須臾,一騎馳進村子,騎馬之人著青衫,纏青巾,目光銳利,兩腿在馬腹輕輕一夾,那馬兒已跨出了數丈,驚得前排的村民四下閃避,騎馬之人傲慢的掃視全場一眼,揚聲道:「老爺即刻便到,諸人跪迎!」
話音剛落,嘩啦啦一片,村民皆陸續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www.
這楚老爺好大的氣派!
張凡不顧身旁的張大叔一個勁的拉扯他的衣襟,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跪,頓時周圍村民人人色變。
青衣人咦了一聲,馬鞭遙指向張凡,喝道:「賤民,跪下!」
張凡仍不跪,不卑不亢的和青衣人對視,目光中的堅毅清楚的向對方傳達著堅決不跪的信息。
青衣人大怒,正欲出手教訓張凡。村外又是一陣密集如雨的馬蹄紛亂聲,直欲將大地踏破,數息間,已出現在村口。
只是看這些馬兒,楚一川財雄勢大,可窺一斑。
十多匹百里挑一的壯肥黃膘馬,骨骼,肌肉,身材,無不勻稱優美之極,皮毛光滑細密,絡頭,口銜,馬鞍皆為精銅鑄造,只是這一匹馬,已可抵尋常百姓數年的收入。
為首兩匹白馬,更是千里駒,這樣的馬,往往只有縱橫疆場的將軍才有資格騎乘!
十多騎黃膘馬眾星拱月般將兩匹白馬護在中央,馬上的人個個都是目光明亮,身形挺拔的大漢。
兩匹白馬的主人,更如星辰般耀眼出采,其中一人四十歲許,面白無須,胸隆腹收,穿著銹了金邊的綢緞衣裳,目光威嚴深邃,無法掩飾的貴氣足可讓尋常之人心生卑微之感。與此人並駕齊驅的乃是一名二八年華的秀麗少女,臉蛋精緻如畫,一頭青絲挽起,露出線條優美的秀頸,身穿潔白無暇,做工精緻的武士服,水汪汪的大眼睛透著好奇和嬌蠻。
「拜見老爺,小姐!」
村民們此時更是緊繃了身子,匍匐在地,此起彼伏的大聲參拜。
騎著白馬的中年人便是魯山縣呼風喚雨的楚一川,身旁的少女則是他的女兒楚靈月。
村民中如鶴立雞群般站立著的張凡,顯得格外刺目。
果然,楚一川皺眉看著張凡,出聲問道:「此人是誰?」
身旁管事恭身道:「老爺,此人乃是上月初府中買入的奴隸。」又朝張凡喝道:「大膽奴才!老爺在此竟不跪拜,想死不成!」
眾人都用大難臨頭般的憐憫眼神看向張凡,張凡也是心如打鼓,不知自己在這個尊卑分明的時代如此堅持,是否真的恰當?
他不想因此無故擔受無妄之災,但若真要下跪,試問本心,卻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張凡心中一嘆,知道自己是跪不下去的,只好硬著頭皮朝楚一川道:「在下只跪父母,不跪他人。我雖然是你的奴隸,但向來辛勤勞作,每天天未亮就起床,太陽落西山了才歇息,和大家一起把你的幾十頃地耕梨得井井有條,今年風雨適宜,並無旱災,定能獲得好收成,我自問即使不跪你,也問心無愧。」
一語既出,頓時驚得在場諸人心驚膽顫。這小子真不要命了,敢這樣和老爺說話!
「爹爹,他說得好象蠻有道理哦。」楚靈月似是天真,似是好奇的開口說道。
「胡鬧!」楚一川呵斥了女兒一句,朝張凡道:「奴隸跪拜主人,天經地義!聖人也是這樣的說法,你胡攪蠻纏,就不怕我取你的性命?!」
張凡知道在這個時代,自己的那套理論就是歪理,是行不通的,就是公堂之上裁定,也只認準楚一川的是正理,是可以寫入律法的。但此時騎虎難下,也只好順口接道:「我能替老爺賺錢,老爺為何要取我性命?」
雖然口氣仍然強硬,但稱呼已由你轉換為老爺,楚一川自然也聽出來了。
「我不殺有功之人!若真如你所說,晝夜辛勤,不敢稍懈,我就可免你的罪!但如果你胡口欺瞞,我就當場殺你!」楚一川道。
張凡噓了口氣,道:「在下所言,老爺可從眾人口中查證。」
楚一川看了看管家,管家知機,立刻指著幾名村民,大聲道:「你,你,還有你,老爺現在問你們,他說的是真是假?」
幾人先後道:「小凡所言非虛,確是辛苦得很。」
管家問完話后,退到一邊。楚一川大笑幾聲,朗聲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但奴隸跪拜主人,乃天子所立之法。如此,我便命人燒了你的賣身契。從今以後,你不是我的奴隸,自然也不用向我跪拜了。」
張凡大喜,暗道這楚一川不但守信,而且頗明事理,當下誠心拜謝道:「謝楚先生。」
楚一川聞言立刻又扳起臉道:「不過你還是得叫我一聲老爺。你雖然已不是我的奴隸,但你還是我楚家的人!」
張凡傻眼了:「既無賣身契,我們之間不是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嗎?」
楚一川理所當然的道:「我說是就是,你收拾妥當,一會便隨我回府去!」
張凡睜大了眼,已說不出話。末了唯有長長一聲嘆息,神情頗為逗趣。
「哈哈。」楚一川似是很樂意看到張凡此時表情,放聲大笑。
「果然是個有趣的人!」身旁的楚靈月也是眼前一亮的看著張凡。
隨後,楚一川便命張凡領路,一眾人在田間巡視一番。
唯有楚靈月是首次來到田間,對許多事物都好奇不已。一路上纏著楚一川連連發問,逗得楚一川心懷大暢。
張凡所言不差,若無意外,今年定是豐收之年。楚一川很是滿意,從田間出來后,命令眾隨從取出清晨獵到的野物,在村中尋了一處空曠之地,就地生火煮烤起來。
張凡在一旁看得暗暗咋舌,這楚一川確實會生活會享受,這從他今日的舉動就能看出。
噼里啪啦的柴木燃燒聲中,一塊塊肉汁鮮嫩,香氣繚人的野味從鍋中,火中取出,很快又進了楚一川等人的肚子,看得張凡食指大動,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這一情景被楚靈月瞧在眼中,立刻嚷嚷起來:「爹爹,你新收的這個下人,可是個大饞貓哦,可不要把我們家的米吃光了。」
張凡頓覺頭大,封建社會的女子不是都深居閨中,只知針線刺繡的嗎,怎麼這楚靈月這般刁蠻,捉弄人比藍綽婷還厲害。而且,藍綽婷捉弄自己時,自己還能反抗,遇著現在這丫頭,才真的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楚一川把張凡的苦相看在眼裡,頗覺有趣,便道:「看你也餓了,過來吃幾塊肉,喝幾盅酒。」
張凡自然不會客氣,走過去抓起一塊肉就往嘴裡送。只是在楚一川的一名隨從遞給他一大碗酒時,張凡推辭了:「在下不善飲酒。」
楚一川眼一瞪:「我大漢男兒哪有不飲酒的道理!喝!」
張凡只好閉著眼睛一口氣把整碗酒點不沾舌的吞入肚中,神情頗為痛苦的樣子。
「爹爹,你把他賞給月兒使喚好不好,府里那些下人一個個都笨死了,象木頭。」楚靈月美眸一轉,纏著楚一川央求起來。
撲一聲,驚得張凡一口酒未吞入腹中,全都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