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浮水
不一會兒,二人身便踏步而來,行至近前而立,拜見行禮道:
「微臣,章邯參見陛下!」
「微臣,朱雀參見陛下!」
「免禮,平身。」李景炎擺了擺手笑問道:「兩位愛卿,深夜覲見,所謂何事?」
朱雀和章邯對視一眼,朱雀向前一步,恭身道:
「啟稟陛下,錦衣衛剛剛傳來緊急消息,奉旨回京的東境潭州,和翼州兩位,都察院暗察使御史,在西境祁連山附近,遭遇山匪襲擊搶掠,地方官府接到奏報后,立即對該地的土匪進行了圍剿,可最後卻末能尋到兩位暗察御史的行蹤,兩人至今下落不明!」
「玄武、白虎兩位千戶,已連夜派遣錦衣衛打精銳人手,晝夜兼程,前往東境追查此事,和搜尋兩位大人。」
李景炎眉頭皺了皺,以都察院暗察御史在大燕的地位,如同前世派往地方的欽差大臣。隨行護衛力量無論再怎麼拉胯,也不可能是一般的土匪能夠對付的,更何況襲擊官差形同造反,什麼樣的土匪能有這種膽量?
不對勁!
「陛下!」
一旁的章邯聽聞此言,先是詫異了一下,不過下一瞬便想到了,在京城外破廟裡救的那位自稱東境潭州暗察御史之人,恭身道:
「微臣所奏之事,便也與此有關,臣今日在抓捕南楚密探時……」
隨著章邯的訴說,御書房內的眾人都詫異了一下,此事不僅牽扯出了所謂的山匪,還扯出了江湖勢力中的一個殺手組織「血衣樓」,如此不留餘力的追殺,真是好大的膽子,明擺著東境二州大有貓膩。
「潭州按察使,現在傷勢如何?」御桌后的李景炎,只是詫異了一下,便問道。
「回陛下!」章邯正色道:
「潭州暗察使,一路遭到追殺,傷勢較為嚴重,臣已請過太醫為其診治,劉太醫所言,想要醒來恐怕還要些時曰。」
「東境――東境……」
李景炎眉頭深深皺起陷入沉思,回想著與東境有關的卷宗記載,手指輕輕敲擊著御桌,忽然對待立在一旁的太監道:
「小福子,現在立刻讓司禮監的人將過去五年之內,先帝批閱過的奏章陳條和東境各地上上奏過的奏章全部備錄整理后,送到御書房。」
「奴婢遵旨。」太監小福子,連忙領命而去。
…………
一刻鐘不到,司禮監的太監,效率很高,很快便整理完成,一疊一疊的分門別類擺在御案上。
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看完的。
李景炎望著外面的天色,都快到深夜寅時了,眼神掃過一天沒睡的青龍三人,那略顯疲憊的眼神,道:
「三位卿家辛苦了,小福子帶三位卿家,到偏殿休息,養精蓄銳,待會朕還有要事吩咐。」
「臣等,謝陛下隆恩!」
青龍、章邯、朱雀並未推辭,三人連忙恭身行禮,在內監小福子的引領下,去往了偏殿。
御桌案前。
李景炎喝完一盞溫水,潤了潤嗓子,便開始翻閱起來,眉頭亦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皺起。
其中兩處引起了李景炎的注意。
「隆慶十六年至十七年,東境二州皆大旱不雨。」米脂大旱,斗米千錢,人相食。」
隆重慶十八年至十九年冬,二州十二月,東境雪,時恆陰,寒甚,白晝雪,下如珠,次日復下如鵝毛,歷六日至八日乃已,山谷之中峰盡壁立,林皆瓊挺,父老俱言,從來未有,此後連歲皆稔。」
從隆慶十六至二十年,東境二州的災禍似乎就沒有停過,從旱災之後到蝗災,禍不單行,還有兩次大瘟疫,伴隨著持續旱災而來,在這些瘟疫中,其中鼠疫的危害程度非常大,死亡人口中,至少有三百萬以上的人口死於鼠疫。
朝廷每年撥給,東境二州的賑災錢糧,簡直是杯水車薪,走投無路的百姓,紛紛揭竿而起,幾年之內東境的盜賊土匪勢力,如雨後雨後春筍一般冒出。
結合朝廷卷中記載,關於東境山川地形來看,類似前世的川蜀之地。
其中幾次起義,未能波及到京城的原因除了山川地勢的隔絕,和朝廷鎮壓外,還有便是憑藉著在東境二州,原為最大的一起義軍,收編后的相城肖家,從收編復叛又收編又復叛中,實力不減反增都過往來看,其人野心不小。
相城肖家在後面一系列掃滅其他起義軍當中,屢立功勛,短短時間內成為一方軍侯,提拔速度猶如坐火箭一般,其中河北,河南各大門閥世家,沒少出力,對其一陣歌功頌德,連連幫襯。
看到這裡。
「呵呵――」李景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好算計啊!」
「我說呢,想必從蠱傀之案開始,南楚門閥世家應該也沒少,在中暗中推波助瀾,以來阻擋紹興皇帝改革。」
「到如今自己這個質子歸國,至隆慶帝暴斃案,京都兵變,燕國皇室自相殘殺,空耗國力,顯出南楚十幾年陰謀布局。」
「再到兵器坊案,牽扯出,南楚與北境草原部族克烈部,暗中已和謀攻燕。」
「東境潭州翼州兩地,引出燕國東境不穩,恐生叛亂。
「刺架案,引出南方三王內患。」
「在結合,卷宗記載的西境尾大不掉的西越苗王,近幾年屢屢犯邊,規模雖小,卻也不得不重視。」
由此,可以推演出,按照原先的歷史軌跡,隆慶皇帝突然暴斃后,燕國皇室嫡系一脈二皇子,三皇子兵變內亂,中央軍精銳軍力折損過半。
無論二皇子和三皇子,誰輸誰贏,門閥世家必定在進一步掌握,燕國中樞權力,以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年紀、手段和底蘊,即便最終登上帝位,對於朝堂的控制力,不可能比原先的隆慶皇帝,更加有力。
兩位皇子無論誰當了新帝,如果不甘寂寞,有更大的野望,下一步,必然又要走上隆慶皇帝的老路。
反之,如果新帝只滿足於此,勝利的一方門閥世家,必然會更進一步的篡得皇帝的權力,力求恢復紹興年前的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人的風光。
門閥世家,也必定會進一步打壓,紹興年代遺留下來的,改革派勢力,最好的結果也是,雙方對峙良久,忙於拉幫結派,結黨營私,從而忽略民生,內亂不止。
最後燕國內憂外患,無暇他顧之際,南楚不斷對燕國南方邊境,不斷施加壓力,三州防線一旦失守,後方的三王未必會選擇守土死戰。
最後選擇北上,強行跨過三川河,保存實力。
即便最後。
燕國以最理想的狀態,面對亡國危機時,燕國各方勢力能夠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南楚也可以聯絡四方,歃血為盟,以利誘之,燕國四境之外之敵。
西盟西越苗王,北盟草原部族,東盟相城,南方北伐。
雖然四方聯盟,也是各懷鬼胎,各有算計,不可能全力施為,卻可以不斷的在燕國身上吸血,直到他死亡。
「中心開花,四面埋伏。」
說到底,還是改革不徹底,在內部留下的隱患,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
如果沒有自己的突然降臨,燕國隆慶皇帝死後,世家門閥,把持朝政,黨爭洶湧,燕國內憂外患,四面皆敵,極有可能最終逃不過「王朝三百年周期率」最終走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