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神遊妖冢(上)
謝明崖睜開雙眼,眼前是一片渾濁至黑暗的深藍環境,而他正在水組成的深藍色深淵中緩緩下沉。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壞笑。
既然李白說他是先天歸元境,即使沒教他開啟的方法,那他應該也能自己開啟,就像第一次那樣。
入夜後,他回想著白天修鍊的感覺,儘管並沒有什麼和往常不一樣的感覺,當他睜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海水中了。
依舊是望不到海面或者海底,有些孤獨的深海。
即便感到有些壓抑,但他還是迅速保持警戒,來來回回地游泳讓自己保持移動狀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依舊沒有聽見那空靈的鯨歌。謝明崖突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以前是去過海洋館的,和讓他情竇初開的學姐一起去的。學姐拉著他來到鯨館,裡面是模樣可愛有些害羞的小白鯨,學姐一邊笑,一邊溫柔地用手掌撫摸白鯨的腦袋,白鯨居然有些害羞地遊走了,又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在遠處看他們。
謝明崖忽然想到是不是這海里的鯨魚其實也是這種害羞的生物。
於是他深呼一口氣,閉上雙眼,任由身體在海水中緩緩下沉。
放下警惕,也許那頭鯨魚就會出現了。
可等了一分鐘,兩分鐘,鯨歌還是沒有出現,謝明崖無奈地睜開雙眼,小心翼翼地環視四周,除了他,這裡確實沒有第二個活物了。
他有些懷疑自己是聽錯了,書上都說人處在什麼環境中,腦海里就會幻想這裡應該存在的東西,從而幻聽或者幻視到這些東西。
一定是自己聽錯了,才不是什麼先天歸元境呢,真是白高興一場。
這麼想著,他已經想要從心境里出去了。
一陣空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隱隱約約的,他感覺這個聲音就在自己身後。
他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一瞬間他感覺冷汗浸濕了他的身體,從他的每個毛孔中爆發而出。他像發條快結束的木偶般僵硬地扭過頭,可黑暗的海水中什麼都沒有,就連剛剛耳邊的鯨歌也像是幻聽一樣。
柔軟的觸感從他腳底傳來,他低頭看去,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一片柔軟的泥土上了。
看來這裡應該是海底了,他居然已經沉進海底。
試探性地走了兩步,腳底的感覺告訴他,這片海床雖然柔軟,但暫時不會崩塌。就算崩塌也沒事,大不了出去就好了。
這時,他發現遠處有什麼東西在散發著微弱的熒光。他有些好奇,不免加快了腳步,只是這泥沙和水流的雙重阻力讓他確實快不起來。
他忽然想到奔流決中的輕功,那門輕功也叫作奔流決,用特殊的步法借水之力奔走飛快,尤其是在大江大河之中,在一些比較深的水中甚至還能走出「輕功水上漂」的效果。
此刻正好是檢驗效果的時候,他盡量放鬆身心,感受水流的力量和方向,腰胯柔和地發力帶動大腿,然後是膝蓋,小腿,最後是腳裸。配合呼吸之間,在見不到活物的海底居然有了耳邊生風的感覺。
他驚喜地睜開了雙眼,就在此時,清晰的鯨鳴在他身後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正當他渾身驚悚想要扭頭去看的時候,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背後將他整個人撞飛出去,在海水中翻滾,胸腔中也像翻江倒海一般難受無比。
隨後空靈的鯨鳴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是在面前,謝明崖來不及睜眼,在巨大的衝擊中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謝明崖覺得胸口有些許沉悶,緩緩睜開了疲倦的雙眼,卻看不見任何東西。
「醒醒!醫生馬上就到!一定要堅持住!」
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蘇醒,只聽見很遠的地方有人在大聲吵叫。這麼想著,聲音好像又來到他的面前,對著他的耳朵拿擴音喇叭叫喊。
他動了動嘴巴,口腔里充滿著黏膩的感覺,喉嚨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連呼吸都感覺很是吃力。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正在海里和一條大鯨魚纏鬥,莫名其妙昏迷可不是好兆頭,也許他現在已經被鯨魚吞進肚子里了。
想到這他渾身猛地一激靈,用儘力氣晃了晃腦袋。
正是這個舉動令他清醒不少,意識也重新回到身體里。他再次睜開眼睛,面前是一臉焦急的楚迅華和李白。李白正眉頭緊鎖,坐在一旁為他傳功,楚迅華則蹲在床頭努力要叫醒他。
嘴唇有些乾裂,口腔里的黏膜也像是幾天沒喝水的樣子。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從他口腔中直衝胃底,讓他想吐卻只能幹嘔。
「你醒啦!被亂動,你的身體非常虛弱,李老頭正在為你輸送功力。」
「我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見他醒來,楚迅華鬆了一口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你今天遲到了,我來找你,卻發現你一邊睡一邊口吐鮮血,臉色蒼白,那種感覺就像是快要死了。」
這時候李白睜開眼睛,有些憤怒地說到:「叫你做好準備你不聽,現在差點把命丟掉吧?」
謝明崖知道李白猜中他吐血的原因,也知道自己理虧,明明師父再三勸阻,自己卻依舊一意孤行,就沒有說話,安靜地側躺在床上吸收著李白的功力。
「罷了罷了,幸好這次發現得早,下次再進去之前要經過我的允許。」李白見他心生悔意,無奈地嘆氣道。
「聽說你無師自通開啟歸元境,還是先天歸元境,沒想到你也挺厲害的,和我比也差不到哪去了。」楚迅華突然對他豎起大拇指。
「可我的歸元境似乎不喜歡我。」謝明崖苦笑道。
「那就聽李老頭的話,想收它做寵物也不是不行,李老頭總會替你想辦法的。」
「沒錯,昨天我就在想辦法,而且已經有一個可行的方案了,前提是你先突破築基境。」
「師父你上次說的劍仙傳承還沒告訴我呢,我已經按照約定學完了奔流決,還頓悟到了其中暗藏的輕功,現在又讓我到築基境,師父就會天天騙人。」
「好傢夥,李老頭居然要把你培養成劍仙?這待遇也太好了吧!」楚迅華聽到劍仙傳承這四個字,驚的大喊起來。
「劍仙傳承第一重境界你已經通過了,就是學會開啟歸元境。雖然你的歸元境現在不太歡迎你,但還是勉強算過了。」
「第二重呢?」
「第二重有些困難,需要接受傳承者擁有超越常人數倍的恆心和毅力。」李白結束傳功,「第二重需要你靠自己的能力找到並學滿一百本劍法武功。」
「什麼?!」
「你沒聽錯,是你自己找一百本武功並且學會,哪怕一本要學幾個月。」
「這任務的意義何在......」
「考察受傳承者對劍意的領悟力和天賦,雖然看起來就是去遊歷世界,然後搜刮各地的劍法武功,自學或者拜師求學,學滿一百本。實則武功之間的搭配組合是相當複雜的,如果受傳承者東拼西湊找來一百本,那就只能一招一式地揮劍。而對劍意領悟力高的受傳承者的武功之間都有緊密的聯繫,每個招式都環環相扣,一招又一招,連接起來毫不生硬,哪怕一千招一萬招,都能合而為一化作一招,這就是俗話說的『一劍破萬法』。」
「我現在躺在床上想想就覺得超級麻煩了。」
「再麻煩也要做,不然第三重無論如何也過不去。」
「第三重是要做什麼?」
「第三重......是不太公平的實戰,先留個懸念。突破第二重的傳承者都有半個劍道宗師的水平了,在你成為小宗師之前,還是先不要想其他的。」
謝明崖點點頭,擦了一把臉上的冷汗。經過李白持久的傳功,即使身體依舊虛弱,但至少他感覺自己一時半會兒是死不掉了。
他坐起身,想下床去找點東西吃,吐血導致他失血過多,感覺腹中飢餓,卻被眼神慌張的楚迅華閃出一把攔下。
「外面有客人,」楚迅華盡量把聲音降低到最小,「現在不止你有女人,兄弟我也是有女人的男人了!」
「什麼女人?」謝明崖一臉茫然。
「陳心不是你的女人么?另外,上午有一位水仙般的姑娘單槍匹馬殺進我爹的茶樓,短短几句話居然就把我爹問懵了,到現在還在對面喝茶,據說是談生意什麼的。不過那位姑娘一定是被我的身材迷住了!從進門之後一直在對我拋媚眼我呦!」
謝明崖腦海里頓時跳出一個相似的姑娘,只不過他認識的那位水仙姑娘可是揮手之間就拋出去幾十個億的超級超級大富婆。遺憾的是,他單方面認識水仙姑娘,水仙姑娘卻不認識他。
「你想的沒錯,就是那天的點燈俠。」李白苦笑道。
「不!是!吧!?」
謝明崖嚇得差點從床上摔下去,一想到超級富婆和自己的距離只有兩層牆板,心臟就開始狂跳。
眼前這個一臉桃花的傢伙還不知道自己的女人是什麼級別的存在吧?謝明崖無語地看著沉浸在幸福幻想中的楚迅華。
「她還認出我來了,」李白苦笑著搖了搖頭,「她之後的作風也能證明是她本人,她想把古韻樓買下來。」
「出價多少?」謝明崖彷彿還置身於那場拍賣會中。
「三個億。」
「切,我還以為多狠呢,拍賣會上逞英雄把家產都敗光了吧。」
謝明崖不屑地笑道,如今見識過大場面的他已經不把三個億這種「小錢」放眼裡了。
「三億北元。」李白又補充道。
「北元?難不成一北元能頂兩塊東元?那才六個億,也沒多少。」
「五塊......一北元等於五東元,也就是說她花了十五億東元要買古韻樓。就現在古韻樓的狀況來說,這個價格綽綽有餘。」
謝明崖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小丑又是他自己了。長生州本就是三大洲里最發達的,就算蒼岷州和水曲州加起來也不如長生洲發達,更別說水曲州這窮鄉僻壤的貨幣能有多值錢了。
如果水仙姑娘來自長生州一切都說得過去了,長生州的富婆一抓一大把,謝明崖自己就認識一個。
「放心吧老李頭,她就是出價再高我爹也不會把茶樓賣掉的。就算他真要賣我也不同意,我富二代的生活還沒過膩呢,如果她要來硬的,我不介意讓她見識一下什麼叫如來的巴掌呼在臉上的感覺!」
「佛門的武功配合你的金靈根的確很強,但萬一她的修為比你高,那也不會起太大作用。」
「師父你不是說她不可能是修仙者么?」
「敢這麼挑釁東海龍宮,還能完好無損地來古韻樓。她專挑修仙窩點,你說她是凡人我是不信的。」
這時對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楚迅華一個激靈,快速把耳朵貼在了門板上。
「我去給你拿些盒飯來吃,我們現在不知道她是敵是友,盡量不讓你這樣的傷員露面。」李白小心翼翼地拉開門,迅速地環視一圈,走了出去。
「我也去!你在這裡等著。」楚迅華見李白走遠,也悄咪咪地出門而去。
謝明崖看著楚迅華激動的身影,嘆了口氣,順手拿起一旁的手機。
屏幕亮起,是一條兩天前的未讀信息,來信人是陳心。
陳心: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謝明崖:想啊想啊!超級想的!
陳心:我現在正在火車上,明天要橫跨神遊山,要不了幾天我就到了,你在古韻樓還是東海縣?
謝明崖:當然是古韻樓啦,東海縣什麼鳥地方,我才不去。
陳心:正好,我第一站就是古韻樓,等到了我帶你去玩啊。
謝明崖:好耶好耶!
謝明崖全身心都沉浸在陳心歸來的喜悅中,直接將手機中為數不多的另一條未讀消息忽視掉了,那條信息發出者的昵稱是「丹丹」。儘管沒幾個人會給謝明崖發消息,他也從不加什麼群組之類的社交群體,但不少有騷擾性質的消息會出現在他的手機里,看這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消息,謝明崖也就沒當回事。
此刻的謝明崖已經忘記自己受內傷吐血這件事了,他的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每個五官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想起陳心微微帶點甜的笑臉,以及她身上令人心曠神怡的草藥味,胸腔中的壓抑感頓時一掃而空,推開門,下樓去了。
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一列載客列車上,陳心將手機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舒舒服服地蹬掉腳上的墨綠色帆布鞋,靠在軟卧所配備,柔軟的棉被上。窗外是橫貫千里,直上雲霄的神遊山脈,山腳下的火車像是一條緩慢爬行的毛蟲,通過巨神一般山脈的巍峨身軀,到達一個新的世界。
陳心所在的車廂是整列火車中最上等的私人車廂,車廂的門採用虹膜解鎖,每一位尊貴的旅客在進入車廂前都會錄入自己的虹膜信息,既從根本上隔絕一切不法分子的騷擾,也能彰顯尊貴的身份。
車廂內的裝飾採用全息列印技術,採用一種可注入電子信息的活性金屬進行整個車廂的締造,通過旅客在車廂內的一些操作,車廂中的裝飾就會變化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當然,搭載這種車廂的列車往往都是為了觀光旅遊一用,價位異常高昂,車速卻趕不上普通的綠皮火車。
除此之外,列車還搭載擁有四個獨立餐廳的車廂,滿足全車旅客同時用餐的需求。
從早餐大油條豆腐腦到奢侈的紅酒西餐應有盡有,整列火車就是一個可移動款的超級酒店,只要價格到位,在這列火車上沒有什麼是你吃不到的。
不過今天的移動酒店上卻憑空多出兩節車廂,而且是兩節平平無奇的普通硬卧車廂,是一個姓陳的姑娘花了五倍的價錢硬要加上這兩節車廂,並且囑咐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儘管不知道這小丫頭在打什麼注意,經檢查發現旅客也都是正常的便衣旅客,言談舉止間並沒有什麼不妥,列車員們也沒什麼意見,只是對這兩節車廂的存在有些隱隱不安。
「沒想到五年一次的水曲州拍賣會時間正好與我們的行程錯開了。」車廂中的另一個女孩說道。
「不用擔心,東海龍宮的拍賣會足以引起全修仙界的重視,母親已經派人去過了。」陳心說道。
「可聽說今年的拍賣會裡藏龍卧虎,就連一向最守規矩的東海龍宮也沉不住氣了。」女孩看向窗外的眼神中充滿了憧憬,「沒能親眼去看看,真是可惜啊。」
「這倒是,」陳心也嘆了口氣,「聽說古韻樓的李師叔帶著我那小徒弟都去龍宮裡逛了一圈,甚至還白撿了個大便宜。」
「對了師姐,你真把那......那位......擊殺了?」
「沒事的,清清,過去好些年了,我已經不會再難過了。另外,陳道然不是我殺的,是我的小徒弟殺的。」
「師姐又在說笑了,當時他只是一介凡人,聽你的描述,那陳道然以入元嬰境,古今內外哪有元嬰境修士可以被一個凡人用一把破手槍擊殺的?」
「這是真的。」陳心的表情嚴肅起來,「在那之前我也是不信的,畢竟我是親眼目睹這個事實的唯一目擊者,如果我不替他說話,那麼沒人會猜到元嬰境修士會因為一把手槍隕落。」
「師姐對那個謝什麼的這麼好啊?」
「這是我第一次當別人的師父,而且他之前多次救過我.....儘管只是些無用功......但我總覺得有點欠他的。」
「那......他帥么?」
「還可以吧,但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不過他有個朋友是你的類型。又高冷又沉默,總是靜靜地躲在存在感弱的地方,像是影子里的刺刀,一身陽剛之氣,連我都摸不透他的底細,總之看起來很拽的樣子。」
「那一定要介紹給姐妹噢!」
「這個.....我和他只是互相認識的關係,並不是很熟識,而且他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也許某人的表白會被冷冰冰地拒絕噢。」
「就決定是他啦!」女孩的眼中冒出點點光芒,「可這就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誒!性格特點一模一樣!師姐,求求你啦,給我介紹介紹唄!」
「好啦好啦,我的小徒弟和他親密無間,讓他幫忙說不定能成噢。不過,現在還是老老實實看風景吧,這神遊山脈的景色那可是長生州的一絕。」
「師姐最好啦!」
陳心微微點了點頭,目光重新轉向窗外,沉默地看著窗外的山脈,心中浮現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回來的時候她也是坐火車,路線也完全一致,當然,這種不安的感覺也是一模一樣的。
總感覺山中的森林中有什麼東西在背後看著自己一樣。
幸運的是,這段山中旅程所需要發時間並不長,只有幾個小時。只要在這幾個小時里安穩地睡上一覺,說不定再睜眼都看到目的地了。
「師姐......我總覺得背後陰森森的,像是有人在看我。」車廂那邊的孟倚清哆哆嗦嗦的,時不時回頭向後張望。
「哪座山上沒點古怪才是有問題呢,何況是全世界最高最長的神遊山脈呢。」陳心安慰道。
「也是,不過師姐,神遊山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我也沒那麼了解,只聽父親說過,遠古時期的神遊山上寸土不生,是一片被火燒過般的荒蕪景象。據說源頭是山上一個興風作浪的大妖,後來有一位神仙雲遊此地,感嘆如此巍峨氣派的山脈卻被一隻老鼠啃了根,神仙順手斬殺掉那隻大妖,從此這裡有了人煙,人們為了紀念替民除害的英雄,便將這座山命名為神遊山。」
「不會是我們長生門最出色的那一代宗主陳瀟瀟和道侶雲龍吟斬殺的吧。」
「那個時代遠在千年之前了,那也是第二次仙界戰爭打響的時代。百家爭鳴,雖說小陳師祖和雲師祖能力出眾,不過能力與他們二人相近的還是大有人在。」
說話間,車身一震,速度隨之緩慢下來,門外的走廊里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走動的聲音。
「尊敬的各位貴賓,現在列車到達長生州最美的景點,神遊山脈的仙桃林池站點,在這裡可以享受到天然的桃花溫泉,溫泉之上就是結滿果實的仙桃樹。各位貴賓可盡情採摘或是拍照留念,我們預計在此站點停留一個時辰,各位貴賓可玩的盡興。」列車員甜美動聽的聲音通過車載廣播傳入每一位貴賓的私人包廂里。
孟倚清眼神不定地看向一旁的陳心,等候著陳心的決定。
因為她也是陳心帶去古韻樓一百名弟子之一,只是因為和長生門少主陳心的關係親密,才有資格和陳心住一個私人車廂。但長生門的規矩很嚴格,她和陳心表面上是閨蜜的關係,但礙於長生門宗主的意思,沒有陳心的命令,她孟倚清是不能輕舉妄動的。
儘管她認為陳心是真把她當朋友對待。
「那邊有些垂下來的柳樹,在一些地方的居民信奉柳樹來進行一些邪教活動,柳樹是不詳的徵兆。」
陳心伸出手,指著幾根貼在車窗上的柳樹枝條,像是張牙舞爪的多腳毒蟲,想要扒開這個玻璃罐頭,盡情享受其中的美味。
「我們走吧,去泡泡溫泉。」陳心率先走出門去。
「好久沒有泡過溫泉了,雖說在長生門之中也有不少天然溫泉,跟這裡的比,還是要遜色許多啊。」孟倚清坐在淹沒到嘴邊的溫泉池裡,一邊舒展四肢一邊感嘆。
「這裡可是人跡罕至的地方,沒有人類的干擾,靈氣量自然比宗門之中更充裕。」
這仙桃林池對於經常泡藥草浴的陳心來說也是令她開心了好久,飽含靈氣的溫泉水面上漂浮著些許落下的桃花瓣。桃花的芳香和水中的靈氣一起被身體緩緩吸收,泡的久了,陳心自己都覺得皮膚更水嫩了。
很快,兩個小時的停車時間就要到了,陳心站起軟綿綿的玉體,在一旁舒服地睡著的孟倚清肩頭上輕輕一拍,便穿好衣服率先回到車上去吹頭髮了。
沒想到,上品吹風機柔和的熱風拂面而過,令剛泡完溫泉的陳心微微泛起一陣睡意。昏昏欲睡間,陳心向另一張床鋪上瞥了一眼,隱隱約約看到孟倚清已經回到車上,便不再擔心,蓋好被子倒頭睡去。
孟倚清朦朧間睜開昏昏欲睡的雙眼,她發現自己莫名其妙來到一個四周是一片荒蕪的泥地的地方,荒蕪程度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一般,只是沒有看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可怕場面。
孟倚清穿著絲綢輕薄般的紗帳,紗帳的質感很輕,甚至完全感覺不到觸感,就像是縹緲的霧氣環繞在身體周圍,並且跟隨她的腳步一直在移動,而不會突然消散。
除了這件霧氣製作的衣服外,此刻她沒有穿其他的東西。
孟倚清有很強烈的潔癖,在長生門的時候被同門親切的稱作「潔癖姐」。她光著好看的腳踩在質地綿軟的黑泥上,黑泥包裹住整個腳,甚至還順著腳裸一點一點向上攀爬,像是什麼噁心的黏蟲,讓孟倚清止不住地打冷顫。
當她好不容易克服了心中的噁心感,再次抬起頭,才發現四周居然已經起霧了。
不知何時,赤紅色像是血一樣的霧氣從四周浮現,漸漸將孟倚清包裹在中間。厚實的霧牆像是什麼生物的體內,血霧中閃爍的紅光像是跳動的血管那樣令人頭皮發麻。
孟倚清抿口唾沫,向後退了半步,卻發現腳下的黑泥已經纏繞到膝蓋上大腿附近,以自己現在的力量已經不能抽出來了。
刺耳的奸笑隨之響起,像是在嘲笑深陷沼澤的將死之人,又像是今晚的晚餐有了找落。
「我......我知道你的傳說!」孟倚清突然向著天空怒吼道。
像是有無形之物聽見她的話,黑泥和血霧蔓延的速度居然真的停止了。
「我......晚輩名叫孟倚清,是青江孟家的後人!」見有效,孟倚清忙對著前方拱手作揖。
良久的沉默,霧氣中又傳來了另一種歡快的,令孟倚清心如死灰的陰冷笑聲。
笑聲過後,霧氣逐漸散去,黑泥也毫不情願地從孟倚清小腿上褪開。
幾分鐘后,四周的環境恢復了正常,此時她依舊躺在那個有桃花香氣的溫泉池裡,只不過現在的溫泉已經變成了冷泉,寒冷刺骨的水像是針扎一般刺激著她全身的皮膚。
孟倚清手忙腳亂地爬出水坑,顫抖著身體穿上衣服,目光轉向神遊山頂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
「憑什麼?憑什麼偏偏是我啊?」孟倚清的眼中逐漸失去高光,變成暗淡無光的瞳孔,兩滴清澈的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孟倚清也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至少在百年前是這樣。
青江孟家原本是生活在長生州和水曲州交界處一條江河邊的百年大氏族,百年來孟家人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因為地處神遊山脈和青江附近,這裡是整個長生州數一數二的靈氣充足之地。
孟家還因為多次驅逐妄想入侵長生州的妖獸和修士而被長生門冠以「長生守衛軍」的光榮稱號,但孟家也被賦予了保衛長生州,將一切外敵阻擋在門外的重任。
因為孟家實力強盛,背後還有千年不動的天下第一宗長生門助陣,不管大妖小妖都不敢輕易來犯。
直到百年前,神遊山上有些修為的金冠赤羽鴉王忽然下山作亂,因為其實力強橫,而且可以製造夢境控制人類的心神,甚至可以不費一槍一彈就能獲得勝利,這才讓孟家沒有貿然進山除妖。
但此刻它不怕死自己下山,孟家第二代族長孟漓便帶領族人奮起戰妖。
戰爭持續了足足七天七夜,孟家地界和神遊山中橫屍百里血流成河,孟漓也逐漸倒下。
妖王雖然也很疲憊,但身上卻沒有幾道有效傷口。
妖王負傷想要逃回山中,卻被殺紅眼一心想為族人報仇的孟漓一路追殺,最後以孟漓獻祭生命立妖冢的代價被封印在山腰之上的部分,千年之內不可下山。
此戰之後,青江孟家一戰成名,從一個默默無聞守護家園的勇士一躍成為千家百家前來交流的對象。
陰謀和利益也隨著時間油然而生。
孟家第三代族長孟善有勇無謀,且生性自大,目中無人。
大哥孟漓死後順理成章地繼承了族長之位,從此每天沉迷於酒池肉林之中,每年繳納巨額稅務,完全不顧族人的死活。
終於在孟善上位幾年後,青江孟家滅於幾個覬覦此地的小宗門之手,此後孟家依然存在,只不過名義上還是獨立的青江孟家,守護家園的斬妖英雄,實際上已經成為無數宗門分食之地。
這也是孟倚清作為孟家嫡系繼承人,卻被送出家門,前往長生門拜師學藝的原因。
而孟家第二代族長孟漓自然是沒有足夠的能力徹底殺死金冠赤羽鴉王,便與妖王交易,如有後人路過山中遭其殺手,不可殺之,留其性命可附身下山,提前破封而出。
孟倚清自知被妖獸附身會是何等下場,輕則意識被吞噬失去自我,重則當場死亡,轉世投胎,身體被妖獸完全佔據。
孟倚清咬緊牙關,抬腿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