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實驗品

「原來我根本沒有心跳。」

巫深把手放在胸膛上，根本感受不到胸腔中心臟的跳動。

對自身存在有了清晰的認知后，他才恍然察覺到身體上的異樣。

自己沒有心跳，沒有脈搏，可以不眨眼，不呼吸，完全沒有正常活人的特徵。

這樣的自己還會受傷嗎？

他的腦中產生這樣一個疑惑。

於是，巫深走出畫室，來到一樓廚房，隨手拿起一把刀，對準自己的胳膊，在不影響活動的地方劃了一刀——

刀鋒順滑地沒入他的皮肉中，卻沒有鮮血流出。

巫深抬起刀，看見被劃出的傷口呈現灰白色，傷口處的皮肉自行蠕動著，不一會兒就合攏成一條細線。

又過了片刻，細線消失，傷口完全癒合。

在傷口癒合的過程中，他雖然有皮膚被劃開的觸感，但完全沒有感到疼痛。

巫深用另外一隻手摩挲著剛才被划傷的地方，卻只能摸到平滑的皮膚。

竟然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既然測試出了自己擁有自愈的能力，他也就不再小心翼翼，又給自己劃了一條更大的口子。

傷口像之前一樣的快速癒合了。

見此，巫深愈發大膽起來，他找出一把砍骨刀，直接把自己的左手剁了下來——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滾落到案板上，手腕處的斷口不斷逸散出灰白色的霧氣。

很快，整個斷手都變成一團灰白色的霧氣，飛回到巫深左邊胳膊的斷口處，重現凝聚出一隻左手來。

活動著自己的「新」左手，沒有感到什麼不適，他覺得自己還可以進行更大膽的嘗試。

巫深提著刀進入衛生間，站到洗漱台前。

然後把砍骨刀壓到脖子上，開始切割起來。

好一會兒，他才把自己的整個腦袋給弄了下來——因為這個動作不好發力，脊椎骨也比較硬，所以他費了好大勁才讓自己首身分離。

捧著自己的腦袋，感受了一番奇妙的視角后，巫深才把自己的頭按回脖子上並擺正。

脖頸上的傷口很快癒合，巫深上下左右地活動著腦袋，卻在低頭時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碧綠貓眼。

毛球蹲坐在衛生間的門口，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巫深突然感覺有些尷尬，上前試圖撫摸它。

毛球一扭頭就讓他的手落了個空，敏捷地從手底竄出，跑到不遠處繼續看著他。

……自己好像嚇到貓了。

巫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舉動有點像恐怖片中的變態反派。

可他只是想測試自己能力的極限。

經過一番折騰后，他確認自己擁有「不死不滅」的特性。

而擁有這樣這樣特性的自己，也著實離「人」的範疇有點遠。

巫深站回洗漱台前，看向鏡子——

鏡子中映照出一張年輕男人的臉。

額頭飽滿，眉眼距離近，濃密的劍眉壓在眼眶上方，一對純黑色的眼珠鑲嵌其中，鼻樑高挺，唇色泛白。

整體五官俊美，可面色過於陰鬱，面無表情的時候特別滲人。

看著鏡中熟悉的面龐，他腦中思緒萬千：

這張臉是我的嗎？

「巫深」這個名字是屬於我的嗎？

過去的記憶造就了我的認知，但我的記憶是虛假的。

我並不是我以為的「我」。

……

確認自己是非人後，

他的腦中反而充斥了更多的疑惑。

懷著滿腔的疑惑，巫深隨意洗漱了一下，離開衛生間去到客廳，找了個沙發坐下，把筆記本喚了出來。

「你需要什麼？」

看著裝死的筆記本，他試圖與之溝通。

【壽命，或是怪異。】

這次，筆記本終於不再裝死，一行深紅的字體迅速出現在空白頁上。

「那讓別人替我支付壽命可以嗎？」

巫深忽略掉另一個選項，嘗試與它討價還價。

【可以。】

筆記本同意了他的提議。

巫深嘴邊露出一抹笑，向筆記本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那個問題：

「我的來歷？」

【這個問題價值五十年壽命。】

一行紅色的字從紙上浮現。

「我之後補給你。」

他打算先欠著。

【不行。】

巫深掃了一眼，直接威脅道：

「你之前提到過，只有怪異才能對抗怪異，而我恰好也是個怪異。」

「你說，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吃了你？」

「這樣我就擁有你的能力，也沒必要支付壽命了。」

聽到這番威脅，筆記本上的【不行】兩個字扭曲變形成【可以】。

隨後有一個個潦草的字從空白處浮現：

【你是被製造出來的。】

【你的記憶是假的，你過去的經歷也假的，你只不過是一個失敗的試驗品！】

【八年前，你作為一個失敗的試驗品被扔到世界暗面中，他們還貼心地給你套了層思維屏障，讓你可以生活在虛假的美好世界中。】

【可惜你遇到了我，持有我者將不被假象迷惑，你的美夢被打破了！】

筆記本這次的回答多少帶著點個「本」情緒了。

而巫深只是驚詫了一瞬，便繼續提問：

「我過去的記憶是人為編造出來的？」

鮮紅如血的字體從紙上浮現：

【你在4012年前的記憶完全是被編造出來的，4012年後的記憶是由思維屏障篡改實際生活形成的。】

4012就是八年前，是巫深「記憶」中父母去世的年份，也就是在這一年，他開始和妹妹一起生活。

「我的妹妹……巫雲，她是什麼？」

【她也是個失敗的試驗品。】

他盯著這行字看了好幾秒，才繼續提問：

「那有成功的試驗品嗎？」

【這個問題價值很高，你必須先付出代價。】

【我要一個一級怪異。】

巫深皺了下眉，-打算再出言威脅一下。

但還沒等他開口，筆記本就預判了他的態度，紅色的字體依次出現：

【你就是吃了我也沒用。】

【你無法獲得我的能力。】

「是嗎？」

他不太相信，覺得筆記本在糊弄自己。

【因為我是特殊的，你也是特殊的。】

【我們都是擁有思維的怪異。】

這兩段話信息量很大，巫深在一瞬間就聯想了很多。

半響，他從思緒中回過神，仔仔細細地把筆記本上的回答再看一遍。

發現原本的疑惑不僅沒有得到很好的解答，反而又新增了許多疑惑。

只不過看筆記本的態度逐漸有些消極，也懶得繼續向它提問，打算將其收起。

筆記本卻賴著不動：

【你現在欠我九十年壽命。】

「有這麼多嗎？」

巫深質疑道。

【我一共回答了你四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價值五十年壽命，第二個問題價值十年壽命，第三個問題價值十年壽命，第四個問題價值二十年壽命。】

筆記本給他算了筆賬，然後把這次的回答也給加上了：

【現在是五個問題了。】

【欠我九十一年。】

「行吧，等我找機會還你。」

語氣非常敷衍。

經過之前的一番交流，巫深有點摸清楚這筆記本的脾性了，吃硬不吃軟，壽命什麼的估計也可以拖一拖，不必一次性滿足它。

筆記本只能無可奈何的被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