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傳說

「你剛剛說那個偵探叫什麼名字？」郭敬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那瘋子叫王鎮邪。」宋寧捂著話筒小聲說道。

唐振華把宋寧一個人撇在王鎮邪那后，宋寧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這瘋子該不會拿出把刀來，把自己削了吧。

或者拿起硫酸，或者硝酸，或者鹽酸，或者草酸、醋酸什麼的，給自己毀容。

我這英俊的面容。

腦海中不斷編織各種被迫害的場景，宋寧真的應該少看點恐怖小說。

王鎮邪看都懶得看一眼宋寧背後的那個老學究，瑟瑟發抖地跟待宰的小雞仔一樣。

揮手讓宋寧這傻瓜趕緊滾蛋，今天自己還需要準備一些材料，沒空搭理這傻子，讓他明天一早過來。

宋寧如蒙大赦，第一時間就跑出來了。然後在樓下給自己老闆打電話，把剛才的事敘述了一遍。

他的意思是要不這事還是算了，跟訪一個不靠譜的瘋子偵探，瘋子搞不搞的定這個案子說不準，但他一定搞不定這個瘋子。

鬧不好還會被他搞定，別說搞定，搞死也說不定啊。

「你想縮？」郭敬問道。

「不是縮，而是戰略後撤，該知道我都知道了，大不了他向僱主彙報的時候，我再來一次好了。」

「這不還是縮嘛？我問你，你身為一名新聞工作者的職業操守去哪了？你澎湃的正義感去哪了？」郭敬詰問道。

「額……」宋寧一時無言以對。

「新聞工作者最重要的是求真務實，去偽存真，真聽真看真感受。」

「額……老大，那是演員的標準。」

「別打斷我！現在讓你跟訪一個偵探你都不樂意，這又不是讓你在槍林彈雨中做戰地記者，就是採訪一下和平年代一起普通案件，這你都不敢，虧你還每天把正義掛在嘴邊。」

郭敬一番義正言辭，讓宋寧啞口無言。宋寧覺得郭敬說得不無道理，正義是需要犧牲和奉獻的，自己這麼慫確實有點丟人。

「天下好走的路都是下坡路，好採訪的都是路邊大媽，想要主持正義必然要走一條千難萬險的路，你既以正義自居，就應該有這種覺悟。正所謂你不如地獄，誰入地獄……」

「老大，你說得好有理啊……」宋寧忍不住讚歎道，不過心中忍不住腹誹：你這個資本家和奴隸主如果能親自見一下這個瘋子，並親自跟訪一下，那你的話就更讓人信服。

忽悠完宋寧，郭敬撂下電話。他跟宋寧這個小傻子不一樣。

他是知道一些事的。

關於這個城市的傳說。

每個城市都有屬於自己的傳說，有的傳說是可以典當一切的當鋪夥計，有的傳說是回收所有記憶的流浪者，有的傳說是武功高強的圖書管理員，有的傳說是號稱擺渡人的酒吧老闆，有的傳說是能做出散發金色光芒菜肴的特級廚師……

而河城的傳說則是這個瘋子偵探。

王鎮邪。

傳說中的神探……

傳說他是一個尋找答案和真相的偵探。

傳說在他面前沒有人能夠隱瞞真相。

傳說他能看到人的前世今生。

一個瘋子。

或者介乎瘋子與天才之間的人。

通常情況下，你很難見到他。

只有在某個時刻，你才會進入那個小區，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個破敗的樓門，然後敲開那扇門。

得到那個也許你根本不想知道的真相。

這次賺大了。

郭敬的臉上堆滿了資本家的微笑，能跟訪他，犧牲一兩個宋寧在所不惜啊。

另一邊，轟走了宋寧，王鎮邪打量著手中的照片，看了一會兒，最後打了個電話給黑子。

這世上99%的人不知道黑子是什麼。

王鎮邪覺得黑子並不是某個特定的人，他應該是一個代號。

對，他絕不可能是某個人，一個人不可能知道這麼多事情。

他應該是一群人，是一個組織，一個通過互聯網監控世界的組織。

甚至於王鎮邪覺得，黑子不是人，他只是一段遊盪在互聯網的程序或者幽靈。

黑子可以干很多事，提供一些機密情報，抹掉你的違章記錄，需要的時候改變紅綠燈，讓你在銀行的攝像頭下隱身……

當然這都需要付出代價。

這份代價可能是錢，可能是一個有關於你自己的秘密，可能是去做某件黑子讓你去做的事。

具體情況要看你要的情報是什麼，還要看黑子當時的心情怎麼樣。

王鎮邪曾經為了一份情報，花了三天打掃了方圓十公里所有的公共廁所。

王鎮邪想，那段時間，黑子一定是不小心掉在茅坑裡了，所以才心懷怨念。

撥下號碼后，三秒鐘后，電話接通。

「嘰嘰嘰嘰，大偵探，又來找我了？」黑子的嗓音又變了，王鎮邪上一次和他通話的時候，是一個魅惑的女聲，如今則像一個剛學會說話的猴子。

「我需要一個人的資料。」

「嘰嘰嘰嘰，誰啊，又是哪個有趣的人？」

在黑子的眼中，所有不幸的人都是有趣的人。

「上周五下午，有個叫唐雪的女孩，從河城二十中跳樓自殺了。我需要知道她的屍檢記錄和現場照片，再把她的檔案都給我。」

王鎮邪沒有說再多，合作很多次了，他相信黑子的能力，幾句話就可以準確定位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電話另外一頭傳來了鍵盤敲擊的聲音。

先是一陣沉默，王鎮邪能感受到，電話的另一頭在瀏覽資料，瀏覽得很仔細，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真是一件好東西啊。」黑子忍不住讚歎道：「嘰嘰嘰，就這麼凋零了，真讓人惋惜。」

哀傷的語氣里卻沒有一點情緒，彷彿Siri發出的機器音。

王鎮邪對於黑子的感慨無動於衷，因為他知道那都是虛假的。事實上黑子絕不會有一點悲憫的感情，常年活動於互聯網上的人，他窺探的邪惡從來不比自己少。

或者說，他應該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

「把她的資料都給我，還有，這次的代價是什麼，提前說好，查這起案子我只拿了三千塊的活動費，要太多我付不起。」

「哎呀呀，你知道的，我絕不是一個貪財的人，貪財也不會壓榨窮鬼的錢，你的銀行餘額只有362塊錢。」

黑子隨口說出王鎮邪的銀行卡餘額，彷彿就像說出他有十顆手指頭和一個腦袋那麼明顯。

在黑子面前，你的一切信息一覽無遺，如同裸奔一樣。

王鎮邪對此狂怒無能。

「所以你要什麼？」

「嘰嘰嘰，這個問題值得考慮一下。」黑子沉吟了一下，「不如這樣，這起案件的全過程，讓之前在你屋子裡的那個戴眼鏡的小傻瓜全程參與。」

為什麼所有人都讓自己帶上他？

很奇怪……

王鎮邪不喜歡這樣。

他的查案方法有點匪夷所思，他不喜歡被別人打擾。

「我想知道為什麼。」

手機里傳來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黑子回答道：「你可能都想不到，那小傻子是個正義使者，-原則性超強的，跟你正好相反。他還在網上寫文章，你應該看看，簡直了，太好笑了……」

聽筒里傳來黑子難聽的笑聲，彷彿他在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道德的衛道士，人類靈魂的準繩，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單純正義的人，真的是太難得了。你不覺得把這樣的人抓進來，投進一缸渾水裡，看看這朵白蓮花是怎麼染黑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嗎？」

黑子越說越興奮，簡直難以自控，「太有意思了，簡直太有意思了！你一定要答應我，想想就讓人興奮啊！」

果然，神經病的朋友不是神經病，就是變態。

在一片胡言亂語中，黑子掛斷了電話。

王鎮邪並沒有拒絕黑子的要求，這個人的惡趣味自己早有所知。即便自己拒絕他，他也一定會通過其他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

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遊盪在互聯網上的黑子，簡直有神祗一般的力量，或者說是惡魔一般的能力，他總能給出你無法拒絕的籌碼，然後把你拉入深淵。

而他，則躲在角落裡發笑。

對於王鎮邪來說倒是無所謂，那個叫宋寧的小傻蛋最後會變成怎樣，他一點都不關心。

他關心的只有真相。

排除雜念，王鎮邪打開電腦，他和黑子有一個約定好的郵箱，郵箱里已經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屍檢報告、警方記錄、校園監控錄像、結案報告……

王鎮邪雙擊點開文檔。

好了，唐雪同學，請你走出照片，讓我們正式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