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周文進入雨幕，被燈光拉長的背影顯得格外的孤獨。周文用同樣的方式開了一台機子，小鄉鎮的網吧比市裡的網吧不是一個檔次的，但是收費卻比市裡的只高不低。網吧里基本上都是初中生和高中生，成年人很少。周文找了一台靠邊的機子登陸，完成最後的工作。

窗外的下的很堅決，轟轟隆隆的吵的不行，周文開工到半夜3點鐘，還剩只有十幾個賬號的時候，因為內急就去廁所上了一個大號，在上到一半的時候，周文聽見網吧外面吵吵鬧鬧的，似乎有很多人突然進入網吧，破壞了網吧那和諧的氣氛。

周文預感到危險氣息，心裡又慌又怕又懼，要是換作剛步入社會那時，估計現在已經喪失思考能力任人刀俎了。穩定一下心神，周文觀察四周可以逃跑的地方，很幸運的是，這家網吧的通風口很寬敞，估計是為了躲避公安的臨時突襲專門設計的。

周文也不多想隨身著了幾個塑料袋，把兩台手機拆散和錢包套了三層，直接從窗口竄了出去，屋后就是一片水田。周文跳下窗的時候跑了十幾米遠就被守在不遠處的大塊頭髮現，周文這時候只能死命的往前跑。大雨加上夜色，能見度很低不足十五米，周文很快就逃出了大塊頭的視線，但是身後的嘈雜聲越來越多，表情慌張的大口喘著氣，一邊跑，一邊觀察四周。

大雨使田間的泥路滑溜溜的。大約跑了100多米，周文腳下一滑摔進了一個水塘里，水塘被大雨灌滿了，散發著一股噁心的惡臭。周文心裡一陣噁心，自己盡然掉進了糞池裡。周文從糞池裡出來，在旁邊的水田裡折了一根蘆葦，急急忙忙再跳進糞池裡，靠著旁邊的雜草潛在糞池水裡。

片刻過後，周文聽到上面十幾號人跑過去，腳步沉重，而且強光手電筒閃來閃去。大概幾分鐘后，上面就恢復平靜了。周文就這樣在糞池地下，一直潛伏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現在已經天亮了，但是雨還是下個不停。上面又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還有大塊頭們的交流聲：

「大哥，那小子真貓，在眼皮底下都讓他溜了。」

「哼，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讓我逮到了，先削了四肢，再弄死。奶奶的，竟然敢玩到我頭上！」

「老大，你看，那邊好像有輛麵包車開走了！」

「你他媽，傻B啊，還什麼好像，趕緊給老子追！」

被罵的大塊頭屁股被挨了一腳，一隻腳掉進了糞池裡，被那股噁心的臭味熏到！立馬爬上路邊。噁心道：哎媽呀，你這是糞水，臭死我了！」

老大帶著其它小弟急忙的追麵包車，差點掉糞池的那個大塊頭，爬起來看到自己腳上還沾著一坨屎，瞬間崩潰的在旁邊一陣嘔吐。然後吐了一口痰道：「他真他媽，晦氣！」隨後就追趕老大他們。

老大帶著一群小弟，追上了麵包車，發現麵包車一個人也沒有，惺惺的罵了麵包車司機，起這麼早開車，有毛病啊！

麵包車司機見對方人凶神惡煞的，也不敢多說，開著麵包車很自然得就去下個鄉鎮拉客了。

老大在原來的那個鄉鎮蹲守了半天，接到老闆的電話：

「你個廢物，還在那個IP點守著，人家已經到Z市開始操作了，還不他媽的趕緊過去！」

老大唯唯諾諾的點頭說道：「是，是，是，我們馬上過去。」

......

周文潛在糞池地下，小心翼翼的一動也不動，等待著這群凶神惡煞離開。剛才那一幕近距離接觸，嚇得周文臉色發青。直到周文確定外面環境是安全的時候，天已經是被夜色籠罩了。大雨下依舊堅決的下著，四周的水田都已經不見了，合成一塊大水池裡。晚上8點左右周文浮出水面，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身上也散發著一股噁心的味道。周文就脫光衣服，在夜色中，在大雨里洗刷自己身上的臭味。但那臭味卻已經滲入神經，怎麼洗都洗不掉心裡的那種感覺。

周文裝好自己的手機，看到上面有十幾個未接電話，有一個是信用卡銀行的，其餘的全是周文父親的。周文舒了口氣，撥通電話過去：

「喂爸，看到手機有未接電話，有什麼事嗎？」

「喂，阿文，怎麼兩天了都不接電話，你在搞什麼啊？」

「哦，是這樣的，我手機這兩天出現問題了，拿去手機店修理了一下，現在才拿回來。這兩天工作忙也就沒和你們打招呼。」

「有你這樣辦事的嗎？手機壞了，你不知道讓同事幫打個電話來啊！氣死我了。」

「哦.....」

然後周文父親就把電話掛斷了。周文拿著手機僵硬了幾秒，心理有酸酸的。

還沒等周文來得放下電話，電話鈴又響了，是信用卡銀行打來的。周文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你好，周先生，你的XX銀行信用卡今天是還款日期，本期應還款金額為13569.8元，請於今日24點之前繳清，如不能按時繳清欠款，我行將把您的材料送交任命法院並記錄到央行個人信息庫。」

「周先生，你能在今晚12點之前還完欠款嗎？」

「這個，可不可以寬限幾天還呢，後天公司就發工資了。」

「周先生，我今天已經打電話到XXX茶葉貿易公司，接聽的工作人員說你並不是公司的員工，所以不能給你寬限期限。」

「周先生鑒於你這幾個月的用卡和還卡情況異常，我行需要你在當期還款日還上你所消費的信用額度。你可以向你家裡尋求幫助。你家裡的電話打不通，請報一下你父母的電話。」

「怎麼你還要往家裡打電話。」

「周先生請配合我的工作，這對處理這個問題有好處。」

「好吧，13XXXXXXXXX，我爸的電話。」

「謝謝你的配合！」

現在是火燒眉毛的事情，周文知道害怕了，從沒有現在這麼怕得真切。周文，把打電話給李總，希望她能夠幫這個忙，電話打通了：「喂，李總，我是小周，你們回公司了嗎？我的信用卡，今天到期了幫.....」

周文還沒有說完話，就被電話掛斷了。周文能聽得出李總現在很氣憤。

周文求助失敗，再打電話給老李，老李電話響了半天，然後接通了：「李經理，我是小周，我的信用卡今天是還款日，很急很急，能不能先借點錢，還上然後再刷出來給你！」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回復，只是聽周文說完后就掛斷了。

老李現在可不好受，就早上起來無意間的一個想法，他把自己開發的市場客戶的賬號輕鬆的輸入電腦，然後發現既然有些賬號初始密碼就是登陸密碼，為了這事還興奮了好久。但是沒等他做更多的事情，一群大塊頭就撬開了房門，把他一陣暴打，然後捆成粽子一樣。老李驚訝自己只是登陸了一下別人的賬號，竟然招引這樣的橫禍，現在哭都哭不出來。

周文把大學的同學，要好的朋友，電話都打了一遍，說要借錢。得到的回復都是相同的，沒有人肯借自己，反而有的是數落和嘲笑。周文心灰意冷的時候，王小燕打電話過來說：「周文，在嗎？剛才我和我爸媽在一起，所以不方便說。」

周文有氣無力的說：「恩，小燕，你能幫幫忙嗎？」

王小燕小聲的說：「可以，只不過我沒那麼多的錢，我只有3000塊！你先拿去，東湊西湊應該能闖過這關的。我馬上轉給你！」

周文感激的點頭道：「恩，謝謝你小燕，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等闖過了這關，我一定加倍還你這份人情！」

王小燕四聲細語道：「周文，我相信你，不方便說話，我先掛了。」

周文：「好！再次感謝你了！」

不到十分鐘王小燕的錢就打到了周文的銀行卡上。與此同時又有一條收款信息，一共是1.5萬元。

周文感到疑惑不解，什麼情況。這是周文的父親打電話過來：

語氣暴烈的罵道：「你這敗家仔，在外面闖了這麼大的禍，還瞞著我們！我和你媽湊了這些錢，你趕緊馬上拿去還了，信用卡也別再用了！

周文五味雜陳的回應道：「恩！」

「你老實和我說，你到底做什麼了，欠銀行那麼多錢！」

「爸，我知道我錯了，謝謝你！謝謝媽！你們辛苦了！陰天，我就回家！」

隨後周文掛掉電話，堅定的，義無反顧的走向了回家的路。

處理完信用卡的問題后，周文回到小黑屋，換了一身衣服。周文手上還有十幾個註冊資料沒有用，但是現在他可不敢再用，只好一把火給燒了。

小黑屋裡被這兩天連續的強降雨淹沒了，電腦還有一些衣物都不能再穿了，門邊上的那株小草已經被淹死了。周文看著這些心裡很平靜，心想這也許就是天意的吧！

周文收拾好行李，招呼隔壁的秦阿姨，把退房的手續全都轉交給她。周文走之前最後看一眼這小黑屋，覺得小黑屋就像一個潘多拉魔盒，自己無意間打開了它。據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就無法關上。周文知道自己雖然離開了這個小黑屋，但是心裡的小黑屋已經植入了靈魂。

周文終於做出了最後一步的決心，他把那張承載了仇恨和罪惡的銀行卡裡面的150萬全都轉入了自己的銀行卡。把王小燕的電話還有父母的電話里路在本子上后，把兩部手機都拆散了，然後憤怒的扔進Z市的江里。

最後，周文挎上了行囊踏上那條親情召喚回歸的救贖之路。踏著夜色，被路燈拉長的身影，面向家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堅決掙脫過去的一切。下一個黎陰到來之前，周文不想用污濁的身體接受那份光和溫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