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衣盲女
「滋——」一道鮮血飛濺三尺,落在雪白的牆壁上。父親魁梧的身軀轟然倒下。緊接著「滋——滋——」幾聲,娘親也倒在了地上,熟悉的身影接二連三地倒下,空氣里的血腥味讓人胃裡一陣翻騰。南宮渡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抑制著叫出聲的恐懼。他從衣櫃的門縫裡看著那名黑衣人撩起衣角,擦了擦刀,站在屋裡環視了一圈,隨後,從父親身邊撿起鳶尾刀,轉身離開……
南宮渡忽然坐起身來,從這個惡夢中驚醒。眼角一陣溫熱。
「你醒了?」一個溫柔纖細的女子聲音傳來。南宮渡瞪著眼睛,眼前是一個粉色的紗帳,他彷彿慢慢回到了現實中,也聞到了枕畔傳來的香氣。
他此時才確定剛剛有人叫他。微微轉頭,床前不遠往站著一個女子,身著一襲白裙,眉如遠山,膚若脂玉,淡粉的薄唇微微上揚,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像是一幅淺淺的水墨畫。南宮渡本來很不習慣誰看著自己,但這女子的目光卻似看非看,悠遠溫和——那是一種不會侵犯到任何人的眼神。
白衣女子慢慢走到床邊,摸索著坐下。隨後將手伸過來,南宮渡本能地想要一讓,但躺在床上,又哪裡能讓得開。他不知道這女子要摸什麼,緊張地看著她的手,只見她的手慢慢落在他胸膛……南宮渡剛要鬆口氣,那女子竟然慢慢朝上摸索起來,輕輕摸到他脖子、下巴、鼻子到額頭。終於停下來,顰眉道:「嗯,怎麼還這麼熱?」
「你這麼摸,當然熱啦!」南宮渡心想著,但他依然沒有開口,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觀察了這女子一會兒,就發現這女子說話的時候,眼神毫無波瀾,難怪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南宮渡並不覺得打擾,因為,她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她,是個盲人。南宮渡忽然明白過來。
白衣女子看不見南宮渡臉上的表情變化,自顧自地將蓋在南宮渡身上的被子揭開,南宮渡才感覺到這回真是涼颼颼,原來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脫掉,裸著上身,傷口纏著白布。他一驚,立即「咳——」了一聲,牽動傷口,又痛呼一聲。這幾下那女子也感覺到他的尷尬,笑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眼睛看不見,也不算占你便宜。」南宮渡想想也是,也就任這女子查探傷口。
白衣女子將白布揭開,又給他一瓶葯叫他自己撒在傷口上,他依言照做,感覺傷口痒痒的,竟然有一種癒合的感覺,不知道這是什麼奇葯。白衣女子又找來新布一邊給他包傷口,一邊道:「算你運氣好,受的傷還未及要害,只是傷口深,但是,有我的『三天痊癒天下第一金創葯』很快就好了。」她說著得意地笑了笑,粉雕玉琢的臉上頓時浮起兩個淺淺的酒窩,教人心頭一甜。南宮渡一時間看得呆了,可能也因為這女子是盲人,所以他肆無忌憚地看著她,她秀氣的鼻尖,濕潤的粉唇,光潔的額角,小小的耳垂上鑲嵌著的明月珠……總之,他從未如些細緻地打量過一名女子。
自從家縫變故以來,他無論對誰都不算親近,日日警惕著,如果這女子眼睛看得見,或許他還是會有幾分顧忌。但是,偏偏這女子什麼也看不見,目似清潭,卻有裊裊霧氣。南宮渡凝視著她,也不怕被她發現。白衣女子忽然「哎呀」一聲輕呼,急急地跑出房門。留下南宮渡愣愣地坐床上。
片刻過後,白衣女子回來了,手裡端著一碗粥,放到桌上,道:「差點忘了我熬了粥給你,若是給丫頭們看到,定會把粥送來我房間,發現你在這就糟了。」
南宮渡猜想她是大家閏秀,若是被發現藏了個男子在這裡豈不是毀她清譽。看來,自己得趕快走才是。於是,他起身下床,準備離開。白衣女子側耳聽了聽他的動靜,知道他想走。便道:「喝了粥再走吧。」南宮渡看了看她,也感覺肚子有些空了,於是便坐到桌前,三兩口將一碗粥喝個精光。一起身,那女子已經將他的衣服抱到他面前,遞給他,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南宮渡接過自己的衣服那一剎那,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小時候,每次父親著急出門,母親總是提前候在門口,笑著將父親的外套遞給他,這一幕後來經常出現在他夢中。這一刻,南宮渡心裡對這陌生的白衣女子竟生出一些不舍,就此一去,恐怕再難重逢。也許,這只是一次如夢般的邂逅,讓他在緊張兇險的人生中歇一歇,這是上天眷顧,可不能再貪心了。他下意識地甩甩頭,彷彿要甩掉腦中的妄想。他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但依然自顧自地向白衣女子拱拱手,算是謝過,轉身出了房門。只見屋外是一個小小的庭院,繁花似錦,矮矮的院牆爬滿了青色的藤蔓,真是一處精緻美麗的小院。遠處傳來腳步聲,南宮渡再不停留,提氣縱身,躍出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