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喪心

莫塵留了個字條就出去了。

今晚月色正好，碎鑽般的月光灑在地上，星星在空中調皮地眨眼，螢火蟲如精靈般飛舞，漆黑的草叢中，無數昆蟲奏樂狂舞，釋放自己的狂熱！

這條通往浩瀚之城的路，給莫塵一種新奇的感覺，沒有了孤獨寂寞，畢竟有佳人陪伴嘛。洛羽哼著小調，一蹦一跳的，活潑可愛，甚至有傻傻的感覺。這個貴族真不一樣，莫塵很榮興能認識這樣的一位。

是不是自己對貴族有什麼誤解？他們會不會都和洛羽一樣？

他們聊著聊著，忽然，莫塵似乎聽到了一個不太和諧的聲音，雖然那聲音很微小。他拉住洛羽，警惕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洛羽一愣，靜下心后，瞬間發現了莫塵所說的聲音，她能明顯感受到那聲音在急速靠近。

莫塵和洛羽看清了，一匹兩米高的半透明麒麟向他們衝來，這是什麼情況？莫塵和洛羽彼此對視了一下，很默契地驚訝道：「找你尋仇的？」

兩人同時搖頭。

一聲麒麟的嘶吼聲傳來，九道虛影從麒麟身上分出，轉身奔向身後，霎時，九道虛影化成利刃，在麒麟後方不遠處對著空氣舞動起來。

洛羽瞬間明白了，麒麟身後有追兵！

「我想起來了，黑霧森林的那個麒麟！」洛羽恍然大悟，「他也沒死！」

洛羽抬手，空中片片潔白的羽毛飄落，她握住羽毛中間的縫隙，一個乳白色的長弓顯出形來。

「是暗影靈。」洛羽低聲說，玉手拉開箭弦，三道火箭在弦上凝結，赤炎逼人。

莫塵警惕地看著周圍，復活后，他對世界的感知明顯清晰很多，千米外的暗精靈遁地聲，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但，為什麼會有這麼嘈雜的「腳步聲」？他們在迅速靠近！

「四面……都是暗影靈！」洛羽有些慌張，「為什麼？會有這麼多？」

莫塵低頭，手摳成爪，細密的龍鱗從右臂鑽出，一個火球迅速膨脹。莫塵大喝一聲，一掌把火球拍進地中，頓時，火焰如波紋般破開，在百米外爆開。

他自己都驚呆了，這下意識的動作是什麼鬼？好像生來就會。

麒麟一躍而起，跨過火焰，來到莫塵和洛羽面前。麒麟外表退去，一個帥氣的大男孩出現，他面色慌張，急匆匆地說，「我叫鴻凌，我們見過的,在黑霧森林，沒時間解釋了，從離開森林的那刻起，這群暗影靈就一直在跟蹤我，現有的時間，我無法趕到麒麟之城，希望你們能幫幫我。」

「短時間聚集這麼多暗影靈，看來他們跟蹤的不僅僅是你。」莫塵面無表情地說。

火焰被黑暗吞噬，暗影靈像影子一樣在月光下的地面上穿梭，瞬間包圍莫塵三人。影子凸起，一個個漆黑的人形出現，黑暗外表退去，露出一張張按奈不住興奮的奇怪臉龐。

「新鮮的血脈，嘶，這麼醇厚，一定很美味！」一個尖嘴男人用尖銳的聲音說，聽著很不舒服，「等吞噬了你們，再去黑霧森林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有讓你們血脈凈化的能力。」

他怎麼知道？莫塵後背冒冷汗，難道他一直在觀戰？

「哦，對了，你，我好想在哪見過。」尖嘴男人對莫塵說，「哦，我想起來了，你父親的屍體沒找到吧！他的古龍血脈雖然稀疏的可憐，但真的很美味！」

？？？

莫塵的心在狂跳，他遏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就像是火山，已經到達爆發的臨界點。他雙眼瞬間轉化成黃金瞳，鎏金在眼底流轉，金色光芒噴涌而出，空氣中的壓力陡升。

「是你！」莫塵怒吼，那聲音，彷彿來自蒼茫荒原，籠里困獸爆發的怒吼，憤怒卻無奈。

「不是我，是我們，呵呵呵……」尖嘴男人狂笑不止。

霎時，低笑聲四起，彷彿一群魔鬼。

細密的龍鱗從皮膚中鑽出，莫塵的雙手幻化成龍爪，龍炎附著在龍爪上，熊熊燃燒。龍爪撼地，古銅色的火焰噴涌而出，帶著翻飛的泥土，向四周暗影靈衝去，彷彿脫籠的野獸，在那一刻找到釋放點。

「就這？」尖嘴男人一跺腳，那聲勢浩大的野獸像是被抹殺一般，古銅色的火焰瞬間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

莫塵猛地踏地，沖向尖嘴男人，只見兩道火焰遺留在空中，莫塵像瞬移般來到男人面前，熾熱的龍爪前探，卻只抓到一團空氣。

「不老實？」聲音從莫塵腳下傳來。不知何時，男人已化成影子，只留個手臂在地上，抓住了莫塵的小腿。莫塵感覺，就像是被鉗子夾住一般。

洛羽松弦，三道赤光閃過，精準射進黑影。箭羽沒入，悄無聲息。

凝聚這麼長時間的三道火箭就這樣沒了？洛羽能明顯感覺到，現在三道火箭的強度，和之前根本沒有可比性，但現在是什麼情況？一點反饋都沒有？

鴻凌見狀，直接向黑影衝去，半路從虛空中抽出一柄長槍，寒光冷森森地外冒，槍尖冷光凝結，似乎只要一個爆發點，即刻冰封千里！

男人手臂發力，莫塵嘗試抵抗，但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摔在地上。莫塵即刻化身古龍，猛然煽動翅膀，掙脫束縛，反手對著黑影噴出一顆火球。

尖嘴男人從地下鑽出，雙臂漆黑如墨。他舉起右臂，三發火箭射出，黑霧繚繞。火箭與火球碰撞，空中頓時綻放出炫麗的火花。帶著黑霧的火箭衝出火光，直指古龍腹部。

黑霧？魔！

冰槍直指眉心，男人看似無力的一握，卻隨即止住了鴻凌排山倒海般的攻勢。長槍上的寒光不再凌厲，槍尖的光芒已然消失。

鴻凌能清楚地感受到身體中的星能在急速消失，他只得鬆開長槍，後撤一步，隨後飛踹槍柄。

冰藍色的結界從槍身盪出，鴻凌瞬間被擊飛。

「槍很好，可惜，你不會用。」男人搖頭，反手收下槍。

「轟」的一聲，古龍重重摔在地上，他腹部燒焦，身軀黑霧繚繞，龍鱗已然傷痕纍纍，鱗下隱隱有血跡，如果不是這身龍鱗頑強抵抗黑霧侵蝕，莫塵恐怕早已喪命。

男人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洛羽，緩緩抬手，緊接著，洛羽身後的地面上黑影冒出，她瞬間被控制。

「早知不帶這幫氣氛組來了。血脈，嘖……」男人搖了搖頭，他緩緩靠近莫塵，揮了揮手，黑霧散去，古龍變回少年，已然遍體鱗傷。

男人一腳踩在莫塵身上輕聲說道：「古龍、麒麟、鳳凰，三大頂尖血脈，嘶，想想就讓人瘋狂！」

莫塵沒有任何反應，男人踢了他一腳，「這就死了？真沒意思！」

莫塵趴在地上，勉強睜開一隻眼睛，眼前，彷彿出現一個人影，那是……父親？

「爸……」

父親點了點頭，沖著他微微笑，「塵兒，來找父親吧，世界不容許你我這樣的弱者生存，活著，是多麼痛苦的事情，來這享樂吧！」

「你……你說什麼？」莫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是弱者，我們不配活在世上，塵兒，放棄吧。」

莫塵陌生地看著眼前的人，猛然跳起，惶恐地後退幾步，「不，你不是我爸，你是誰？」

「逆子，我不是你父親，那我是誰？你連我都不信，你還能信誰？」父親好像很生氣。

「不是，你不是！」莫塵大吼。

眼前光影變化，莫塵回到現實。

男人離開莫塵，眼中邪火燃燒，向洛羽走去，口中念道：「這妞長得不錯啊，直接殺了可惜了！不如，呵呵……」

莫塵頂著傷痛，掙扎著起身，他怒吼，但就是發不出聲音。疼痛壓著他，動彈不得。

鴻凌早已被振暈，靠不上。莫塵看到洛羽那雙充滿絕望的水汪汪大眼睛……

這一刻，莫塵的世界陷入絕望，當年父親離去，莫塵也是這種感覺。

自己沒用！真沒用！

忽然，聲音消失了，男人步伐停下了，整個世界好似靜止了。

「你渴望力量嗎？」莫塵耳邊響起熟悉聲音，黑霧森林的小莫塵——那個賜予他血脈的小男孩——又出現了！小莫塵儒雅地看著莫塵，微微笑，他身著白色禮服，帶著一種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間的稚氣，一舉一動都是輕輕的，高雅得好像生來就不曾踩過灰塵，「叫我二號吧。」

「即使你有高純度血脈，你不是還一樣保護不了你想保護的人？或許，假以時日，你會變得很強，但他會給你時間嗎？」二號指了指尖嘴男人，「你需要的是及時的力量，來應對所有突髮狀況，你想要嗎？」

「想」莫塵脫口而出。

「我連代價都沒說，你為什麼這麼急著答應？」二號有些疑惑，「你不會以為我來做慈善的吧？甚至你連我是誰都不問？」

「我只想保護她。」莫塵緩緩說，他指了指洛羽。

「即使付出生命代價，你也願意？」二號皺眉。

「願意！」

「因為什麼？」二號不解，歪頭看著莫塵，「你又不欠她什麼？就僅僅因為她今天可憐你？」

莫塵冷著臉，「死一個總比死三個好！」

「確定不了解一下代價？」二號壞笑道，他像是個即將大賺一筆的奸商，心中已打好算盤。

莫塵點頭，什麼都沒說。

「真是爽快，希望你不要後悔。」二號突然站起，儒雅氣息頓時變得尊貴無比，那一刻，他好似神的使徒，為莫塵帶來神的力量！莫塵有種感覺，彷彿面前這個少年所站之地，就是世界中心。

「汝將以心，易吾之力，此力，造物也！」二號聲如洪鐘，他每說一個字，莫塵的心臟隨之暴躁跳動，彷彿正如二號所說，他以心換力。

「我們活過的剎那，前後儘是暗夜。」二號沖著莫塵笑了笑，消失了。

如果說上次重生，給莫塵血脈，那這次，便是給他使用血脈的身軀。疼痛感瞬間消失，莫塵四肢不再軟綿無力。

當莫塵重新站起來的那刻，世界恢復正常。尖嘴男人愣了一下，轉過身來，小眼睛被疑惑灌滿，他……屬蟑螂的？

男人可以清楚感受到，莫塵心跳的恐怖，感覺快要爆掉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男人斜眼看著莫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莫塵臉憋的通紅，好像很痛苦的樣子。這灌入的力量太猛了，一時間身體有種快要被撐爆的感覺。他沒有說話，內心戰鼓不斷，眼中殺意縱橫。這不知從何噴涌而出的殺意，他完全抑制不住。

你丫的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莫塵在內心吐槽，他想說，卻說不出口，也不知為什麼。

「你真是，有趣啊！」尖嘴男人的聲音拉長，手中提著鴻凌的長槍，向莫塵奔襲而去。

殊不知，獵人和獵物身份早已對調，男人根本不清楚自己將要面對什麼。

莫塵低笑，彷彿魔鬼。男人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趕忙催動手中長槍，做好準備。但一切都為時已晚！

莫塵忽然消失，閃到男人面前，一腳踢飛長槍。男人反應極快，瞬間化身為黑影，遁入地下。

莫塵鬼魅般笑了，他緩緩蹲下，竟伸手插入地上的影子，把一個漆黑的人活生生拉了出來！

男人在震驚的同時，不忘準備進攻。只見他張口，一把漆黑的匕首從喉嚨深處探出！

「給我，憋回去！」莫塵一個下勾拳打在男人下巴上，快到男人都沒反應過來。匕首被他自己咬碎，男好似一顆苦膽在他口中炸開，表情痛苦地扭曲。

莫塵站起，反手把男人甩上天，順便再送他一顆火球。

「氣氛組」這下看不住了，幾十個黑影紛紛從黑暗走出來，躍躍欲試。

天空中火焰散盡，一把漆黑的大劍橫空劈下。

四周的暗影靈腳下紛紛蔓延出一道黑色絲線，集中於莫塵一點。眾人心中暗喜，面前這個男孩已被控制，就等老大劈下，一切都會結束。

「都他媽，給我燒起來！」黃金瞳忽然亮起，璀璨若繁星。

莫塵聲如洪鐘，細密的龍鱗覆蓋住了他的右臂，只見他高舉右臂，竟毫髮無損地接住大劍！

「世間的污穢，都將被烈火洗禮！龍炎！」語罷，火焰燃起，「唰」的一下，莫塵變成火人，赤紅色的火焰彷彿小太陽一般，天空都被染成紅色。

大劍被一巴掌拍在地上，現出人形，他身上的火焰熊熊燃燒。莫塵鬼魅一笑，龍炎順著腳下的絲線蔓延，所有的暗影靈都被龍炎點燃了！

那一刻，他們的靈魂被點燃，地獄之火已然蔓上身！

莫塵也不看一眼，自顧走了，他在暗影靈的哀嚎生中，緩緩走向洛羽。

「莫塵……」洛羽看著面前的少年，覺得很陌生。

莫塵緩緩抬起手，竟一把掐住洛羽的脖子！緩緩舉起！

「你……」洛羽雙手扒著他的手臂，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你覺得我是誰？」莫塵舔了舔嘴唇。

「額……」洛羽有些呼吸困難了，莫塵的手像是鉗子，死死卡住。

「莫塵，你看到沒有？感覺怎麼樣？」二號自語道。

真正的莫塵早已被二號困在他自己心裡，莫塵在交易前，真應該問問二號代價到底是什麼。

二號能看到的，莫塵也能看到，可莫塵面前距離現實，有一道無形牆壁，那個是……心牆？因為他觸碰牆面，自己內心就隱隱有疼痛感。

「我知道很疼，但想要回身體，得把牆砸碎哦。」二號笑著說。

疼，真的疼！莫塵即使是輕輕地觸碰。

「面前這個女孩，好像撐不了多久咯。」二號笑地更放肆了。

怎麼辦？來不及了！莫塵不知所措。

「不是口口聲聲說，要保護這個女孩嗎？可她，快要死了。」

「莫塵……」洛羽的聲音非常虛弱。

莫塵低著頭，汗如雨注，他遲遲不敢動面前那個空氣牆。

「慫……」二號話還沒說完，「啪」的一下，他們倆耳邊同時響起破碎的聲音。

二號能清楚地看到，莫塵那一下有多狠，好似瘋了。

「不錯！」最後一刻，二號欣慰地笑了。

即使為你，喪心也值得吧！二號不是很懂人世間的感情，但萬年的經驗告訴他，最真實的情感，往往能爆發出最純粹的力量。

這樣的純粹的情感，近些年已經很少見了。二號心滿意足地消失了，身體重回莫塵控制。

手臂頓時收力，莫塵抱住洛羽，一口鮮血噴出，些許濺到洛羽側臉。

莫塵鬆開洛羽，捂著胸口，蜷縮在地上，口中鮮血不斷外流。洛羽癱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真是命運多舛啊。」躲在黑暗中的老人感嘆道，「經過了這次試煉，血脈和力量才真正屬於你們。」

「怎麼樣？」二號忽然出現在老人身邊，「不錯吧，有那股狠勁！」

老人點了點頭，「當年，我都要猶豫半天。」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不知道這樣的責任，會不會壓垮他們。」二號坐在樹枝上，饒有興趣地看著莫塵三人。

「說也搞笑，我這個龍王當的，他媽的跟個保姆似的。」老人自嘲道，「他到哪，我得跟到哪。」

「得了吧，要不是這三個苗子好，哪能麻煩您出山？」二號笑了笑。

「亂世將至啊！」老人感嘆，「得趕緊把他們培養起來。」

二號點了點頭，「有我在，放心好了！」

「幾萬年的老油條，我肯定放心。」老人笑著說。

二號白了他一眼。

微風拂過，吹散那群暗影靈最後的痕迹。

莫塵雙眼緊閉，時不時抽搐一下，他嘴角的鮮血不斷，捂著胸口的手一絲沒有鬆動。

洛羽呼氣順暢后，氣色好了很多。

鴻凌……貌似完全是個打醬油的。

幾個躡手躡腳的猥瑣身影緩緩靠近莫塵三人，這些都看在老人和二號眼中。

「尼瑪的！這何止是命運多舛！」二號咒罵道，「那幾條狗！不行，爺受不了了，老子要把這幾條狗剁成肉醬！」

「護短了？」老人笑了笑，「你這才多長時間？」

「他媽的，最煩老六了。」二號躍躍欲試，「剛剛怎麼沒發現他們？早知道也送他們一顆火球了！不過現在也不遲。」

「哦！原來是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啊，老司機翻車了？難得啊！飄這麼狠！」老人笑著說。

「馬上彌補！」

「慢著。」老人勸阻道。

「幹什麼？血脈和力量都有了，還缺啥？」二號不解。

「勇氣！」老人在樹上站起，雙眼放光，「而這次，正是鍛煉勇氣的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二號望著老人的側臉，點了點頭，「老傢伙，又帥了呀！老帥老帥的！」

黑霧森林。

幾道身影從源咯屍體邊閃過……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