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黑
()此刻,倉頡心中明白,在這樣一群殺人不眨眼的野獸面前,一場惡戰不可避免。
他掃視了一下他們,突然一個漢子的臉深深的映入了他的腦海里。
那人有著黝黑的皮膚,臉上血跡未乾,但是卻有一雙寒冷犀利的眼睛。那眼神像是一把冰刃,刺進了倉頡的胸口裡。
在無數的夜裡,倉頡總是夢到這樣一雙眼睛,那眼睛里冰涼的寒意更勝過當初插進他身體里的石刀。每每夢到這樣一雙眼睛,倉頡就像是跌入到冰冷刺骨的湖底。
他一直不明白,曾是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曾經一塊兒喝酒,一塊兒狩獵,一起面對敵人,一起分享榮耀的戰士,哪裡會有那麼大的仇恨,會有那麼大的勇氣兵戈相向。
轉瞬間,那一群披著人類外衣的野獸已經向倉頡包圍過來。
此時的白薄也來到了倉頡的身邊。
他看一看四周的情況,小聲的在倉頡耳旁說:「現在他們人多,我們明顯處於劣勢。找著機會我們還是趕緊跑吧!」
跑,現在跑得了嗎。倉頡心裡也不打算跑。他要留在這裡,解開一個心中的謎團。
「你是什麼人,是彼桑一族的同夥嗎?」為首的那個胖子問道。
倉頡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不是。」
「那你跑出來多管什麼閑事,活得不耐煩了!」胖子惡狠狠的說著。
「大哥,我們找遍全族都沒有找到那東西,會不會就在他們身上?」有一個小嘍嘍悄悄對那個疤臉的胖子說。
胖子似乎茅塞頓開,立刻又向倉頡吼道:「快把東西交出來!」
「什麼東西?我們沒拿你們東西。」白薄聽罷回擊說。
「哼,還敢狡辯,我看你們是不吃一點兒苦頭不會說實話的。」說罷,亮出彎刀衝上前去。
薄白也亮出雙錘,準備迎戰。
而倉頡也從懷中拿出路上已經磨好準備防身用的石刀。他定定的站在那些人面前,眼裡望著的卻不是那站在最前面的疤臉胖子,而是十幾個人當中皮膚黝黑的一個壯士。
他們想要他的命,而他只想從那個人口中得到答案。
當倉頡亮出他的武器,那疤臉的胖子從嘴角露出一絲嘲笑。石頭與金刀相比哪個更鋒利,況且他們的金刀還是神賜之物。石頭對金刀,結果會怎樣,想都不用想就猜得到。於是,疤臉胖子邁的步伐更大了。
疤臉胖子掄起金刀向倉頡的頭上劃去。倉頡靈巧的躲開來,並用石刀橫面迎去,於是疤臉胖子上出現一道血痕。
疤臉胖子似乎很惱怒,又掄起金刀揮過去。其他的那些壯漢也揮刀沖向倉頡。
於是,一把、兩把,好幾把金刀都掄向倉頡。在倉頡的面前滿是一道道金刀揮舞而成的金線。稍有差池,倉頡便身首異處,成為刀下亡魂。
可是倉頡面無懼sè。曾經的他面對過比這還慘烈、還艱巨的戰鬥。
他只是用石刀一次又一次的擋開、掄開、揮舞。此刻他的目標不是他們,而是那一個皮膚黝黑、眼神犀利的那一位。
幾十個回合下來,疤臉胖子沒有討到便宜。這讓起初以為很容易就結束戰鬥的他有一些驚訝。一般人沒有這樣的體力和耐力,而且在神賜之物金刀面前,沒有誰能抵擋得過十個回合。他,究竟是什麼人。
而在另一邊的白薄卻有一些體力不支了。臉上犯紅,喘的氣也越來越粗。
那個疤臉胖子看出這點端倪,和旁邊人使了一個眼神。他們把重心轉向白薄這邊。
這時,天空中傳來幾聲咆哮聲。是那隻倉頡剛剛收服的異獸。
那異獸開始還在河邊的山坡等待,左等右等不見主人歸來,這才著了急,飛到半空中來尋找。
見有人對主人不利,異獸立刻在空中發出幾聲怒吼,俯衝下來救主。
異獸一個飛撲,兩隻爪子重重的撲在那疤臉胖子的身上。它用力一抓,胖子的胸口已滿是鮮血。胖子尖叫了一聲。
旁邊人吃了一驚,有幾個見情況不妙,開始跑。剩下的都拚死抵抗。齊刷刷的揮起金sè彎刀,刺向異獸。異獸身有鱗片,厚厚的鱗片能夠擋得住任何的銳器的進攻。而且,他們所用的力道,對這異獸來說,就像撓癢一般。
異獸揮舞著爪子,把那些抵抗者一併收拾。轉過身來,又追捕其他人去。
此時的倉頡無心戀戰,他的目標只有那個皮膚黝黑、眼神犀利的人。他要向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索要答案。
兩個人一個跑,一個追。到了一處僻靜的山谷里,終於前面那個人不再跑了,反而轉過身來。
他心中早已猜到倉頡為什麼要來追他。跑,只是想要找個寂靜的地方而已。而他臉上還是那樣平淡,他的眼神還是那樣的犀利。
「沒想到你還活著!」那個人先開口說話。
「哼,我也沒想到。這個結果是不是讓你很意外,我沒有暴屍在那山崖外,阿黑!」倉頡最後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眼睛死死地盯住他,眼神似乎比那人的眼神還要犀利許多。讓人感覺到眼神里shè出的光茫,像是萬箭齊發,想要把阿黑shè穿一般。
「我現在不叫阿黑,我現在是刀奴。」阿黑平靜的說。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倉頡還是忍不住要問。
阿黑揮舞起了金刀,刺向倉頡:「我說過,有人不想讓你活著回去當部落首領。」
倉頡用石刀一擋:「是誰,要你來殺我?」
「你不需要知道。」阿黑又揮動著金刀,向倉頡刺來。
倉頡靈巧的躲過去。
「部落里的人是不是也是你殺的?」倉頡又問,時不時的還用石刀擋住彎刀的招招致命的攻擊。
「殺了你之後我根本就沒有再回去。」說完,阿黑又是一刀。
「為什麼不回去?」倉頡的石刀又是一擋,「怕部落里的人追究嗎?」
「哼,他們」阿黑的臉上是一絲不屑,「那人不讓我回去。」
那人,那人是誰?
一道記憶的光閃過倉頡的腦中。家鄉的往事彷彿歷歷在目……
阿黑是個孤兒,是叔叔石砷把他從別的部落撿來的。從小到大,他似乎都很孤獨。除了習武、狩獵,從來沒有看到他做過別的什麼。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他因為犯了錯誤而受到叔叔的懲罰。結果整整四天他都跪在神像廟前滴水未進。倉頡偷偷摘下幾個野果送到他面結果還被他扔得老遠老遠。似乎沒有得到叔叔的原諒,他寧願永遠在這裡跪下去。在倉頡的印象中,阿黑只聽從叔叔的命令,而對整個部落漠不關心。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在乎部落其他人的生死呢。
此刻的倉頡心中充滿著憤怒與憎恨,不光是憎恨曾經命喪阿黑之手,更恨他的冷漠與殘酷。心中集結的恨意讓他的動作更快、更敏捷,出手更狠。
那石刀一刀比一刀更猛烈,也更迅速。阿黑似乎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幾個回合下來,他明顯處於劣勢。
金刀雖然稀有,怎比得上這帶著怒火與殺氣的石刀。一個左抬手,倉頡已經把石刀架在阿黑的金刀之上,阿黑的刀被石刀所制住。
「說,是不是石砷叫你乾的?」倉頡憤怒的問道,此刻的他更像是野獸。
可是,阿黑什麼也不說,帶著一絲不屑的神情瞟過倉頡一眼,拼盡雙手的力氣才擋過他的一刀。那一刻,倉頡似乎聽到阿黑從鼻子里發出的一聲『哼』。
倉頡已經憤怒到極致了。用石刀向阿黑髮出更猛烈的進攻。
刀尖划向阿黑的前胸,一道長長的血痕出現在他的胸口。
「說,那個人究竟是不是石砷?」倉頡又問了一句,這一聲幾乎是怒吼。
可阿黑還是什麼也不說。用他那明顯處於劣勢的金sè彎刀做著最後的抵抗。
阿黑的表現讓倉頡更是瘋狂了,那全族人的xìng命,整個部落的滅亡似乎全要算在他的身上。
他拿起石刀刺了一刀又一刀,而阿黑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一刀比一刀更深,一刀比一刀更狠。轉眼間,阿黑已經成為了一個血人。
終於,他倒下了。而倉頡的憤怒並沒有消亡。
「說,說,你快說……」倉頡的心被撕裂著,滿腦子都是族人殘死的景象。刀口還是繼續刺往阿黑的身上,他只想從他的嘴裡得到真相,得到一個答案。如果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甚至可以原諒阿黑。因為在倉頡的眼裡,他只是一個可憐的傀儡,一個悲哀的殺手而已。
但是,他失望了。阿黑一次又一次的藐視了他,在他的眼裡,倉頡的生命、全族人的xìng命都不如那人的命令重要。所以,倉頡只能把滅族的仇恨歸咎於這個可憐蟲頭上。
可是阿黑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可憐蟲,自從他被撿來之後,就認定了那個人。所有他的命令就是一切,他叫他去死就得去死,他叫他去做壞事,哪怕是再壞、再天理不容他都得去做,因為那是他的命令。雖然有時候他也為主人被他人所利用而擔心,但是,一旦主人下了命令,哪怕是錯的他也會去執行。
當面前的阿黑在自己的手下變得血肉模糊,此刻憤怒的倉頡才有所醒悟。他停下了自己的手,而他的手此刻正在發抖。
倉頡不是沒有殺過人,而殺一個從小玩到大,一起打過仗、喝過酒、同過生,共過死的自己的族人他還是第一次。
阿黑張著嘴,艱難的呼吸著,臉上滿是血痕。眼神中依舊是冷漠,卻沒有了殺氣。他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而死在倉頡的手上反而覺得一絲欣慰。於是,他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突然,他眼睛看著倉頡,嘴巴張得老大老大,用盡最後一口力氣,說道:「隗森。」
說完,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