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小產
太後作為皇帝的嫡母,在世人的眼中一直都是慈善溫和的形象,在宗親世家之中也向來都是好名聲。怕是只有身處後宮之人才知道太后一直都是一個做戲的好手,就比如現在,含蕊聽了太後身邊嬤嬤的傳話就忍不住的翻白眼,她還記著太後為難自家主子的事情。
含露在幫著顧盼芙梳著頭,笑著對含蕊道:「那能怎麼辦,那可是太後娘娘。」
「是啊,」顧盼芙拿下含露要往她頭上戴的珍珠簪子,換了一支玉蘭花的白玉素簪。「因為是太後娘娘,所以無論她做什麼,我們都只能順著。」
含蕊嘆了口氣,「奴婢何嘗不明白,只是每次太後娘娘叫主子過去都為難主子,奴婢有點為主子擔憂。」
顧盼芙笑了笑,輕輕為自己描著眉,「那算什麼為難,不過說幾句,你主子又不能掉塊肉。」而且這次是太後娘娘領著後宮的嬪妃為皇後娘娘祈福,太后若是這時候挑刺,她慈母的做派要不要了。
顧盼芙站起身來在鏡子前看了看,煙粉色宮裝配簡單的首飾,全身上下都是得體的。既然是去祈福,當然不能穿的太過華麗,但也不能太過素淡,顯得多晦氣。「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吧?」
含蕊聽見主子問她,也不再糾結太后怎樣:「主子放心,都準備好了。」然後和含露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太后的慈寧宮後邊就有一個小佛堂,顧盼芙扶著含蕊的手慢慢走過去,趙美人,妍御女,姚淑女已經到了。
顧盼芙上前給趙美人見禮,趙美人朝她溫柔一笑:「我前幾日聽說妹妹病了,現在已是大好了吧?」
「本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嬪妾不過是換季嗓子不舒服,身邊的奴婢們有些小題大做。」顧盼芙有些害羞,又佯裝嬌嗔的瞪了身邊的含蕊一眼。含蕊忙笑著賠不是,趙美人也跟著打趣幾句,眾人說笑了一陣。
剩下的人除了元充容都到了,珍貴嬪走在前面,又是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微微咳嗽的樣子。自從上次被解了禁足以後,珍貴嬪連一句話都不與顧盼芙說了,見到了也是繞著走開。她身邊的珠兒早就被罰到慎刑司去了,珍貴嬪身邊還是管事嬤嬤更受她信任,有著嬤嬤勸著,珍貴嬪還能有些腦子。
宋御女還沒有痊癒來不了。薛選侍跟虞榮華走在一起,顧盼芙都不由得直側目,虞淺月知不知道什麼叫黃鼠狼給雞拜年。而且看著虞榮華有意無意的護著肚子,覺得自己做的自然,不知道看在別人眼裡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元充容這次到沒有踩著點來,而是來的比太后還晚,過了大概一刻鐘,太后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正要派人去叫。就見元充容懶散的打著哈欠從遠處走來,抬眼看見太后都到了,把沒打完的哈欠咽了回去,幾步上前:「姑母恕罪,臣妾半途弄髒了裙擺,怕對佛祖不敬不得不回去換。讓姑母久等,臣妾實屬不該,請姑母責罰。」
元充容面對太后時就是另一幅面孔,裝乖討好和她平時像是兩個人。太后掃了一眼元充容身上玫紅色的宮裝和頭上的金飾,終究是沒多說什麼:「起來吧,下不為例。」
元充容起身,擠開扶著太后的嬤嬤,親自扶著太後進了佛堂。
佛堂內已經擺好了跪拜用的蒲團,太后親手上了三炷香。嬪妃們按著品階跪在後面,皆是雙手合十,表情虔誠。只是拜的是普度眾生的佛,求得卻是自己的慾望,亦或是無辜之人的性命。
跪了大概有小半個時辰,虞榮華的臉色已經開始泛白,額頭冒著細汗。太後身邊的嬤嬤見到,在太后耳邊低語了幾句。「虞榮華,你這是身體不適么?」太后神色威嚴,心中不滿,這一個兩個的,讓她們來祈福,不是遲到就是生病。
虞榮華聽到太後點她,咬了咬嘴唇,她身邊的婢女輕輕地捏了一下扶著虞榮華的手臂。「請太后恕罪,嬪妾今早才發現小日子來了。不敢耽誤為皇後娘娘祈福,不想現在竟是疼痛難忍。」虞榮華最後還是不敢賭,孩子更加重要。
太后一皺眉,呵斥:「什麼污穢之話都敢在佛祖面前說,蘭英,還不趕快撫她下去。」
「虞榮華,太后體諒您身體不適,您就在耳房裡坐著誦經吧。」太後身邊的蘭嬤嬤上前,一把架起虞榮華,把她帶走了。跪在她身後的薛知純深深的看了一眼虞淺月離去的方向。
就這樣,一直跟著太后禮佛到中午。太后要去用午膳,嬪妃們以為終於要解放了。「各位主子們,奴婢為主子們準備了素齋和廂房休息。」蘭嬤嬤一福身,「太後娘娘說祈福要有誠心,下午請各位主子們繼續。」
眾嬪妃臉上的輕鬆之色一僵,可就連元充容也不敢提出任何異議,這是太后的命令,而且還是為皇后祈福,誰能說個不字。
「快,含露,快給我倒杯水,要渴死了。」顧盼芙進了廂房,就把鞋子一蹬,坐在矮榻上。
「哎呀,主子佛堂之上可別這麼說,多不吉利。」含露嘴上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慢,倒了一杯冷茶給她。
顧盼芙擺擺手,接過冷茶一口灌下,總算是安撫了快要冒煙的嗓子。
含蕊將拿來的素齋一一擺上矮桌,看著顧盼芙的膝蓋心疼到:「還好主子未雨綢繆,現下膝蓋就已經青了,這要是沒有護膝豈不是更嚴重。」
顧盼芙揉了揉膝蓋,「也沒有多嚴重,回去上些化瘀的藥膏就好了。你們兩個留一個人在這就行了,換著去吃飯吧。」
「含露姐姐去吧,順便一會給主子打點水回來凈面。」含蕊給顧盼芙布菜,笑著道。
「好,我一會回來換你。」
顧盼芙拿出上學時候吃飯的速度,迅速解決了午膳,趁著下午開始之前補了一覺。
所謂求神拜佛不過是世人尋找的心裡寄託,但佛堂的寂靜,佛經的梵音真的能讓人心中沉靜下來。顧盼芙望著寶相莊嚴的佛像,若是這世間真的有神靈傾聽她的願望,那她唯一的期許,便是希望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一生平安順遂。再多的榮華富貴也抵不過好好活著不是么?
直至宮中掛起宮燈,皇後派人前來,眾嬪妃才得以從佛堂出來。紫蘭滿面笑容福禮:「皇後娘娘得知各位主子為娘娘祈福,心中感念。讓奴婢在這裡謝過各位主子了。」說著行了一個大禮。眾人忙都紛紛避讓,嘴上也都說著吉祥話。
「皇後娘娘洪福齊天,嬪妾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薛知純上前一步,與紫蘭搭話。
元充容站在一旁瞪了一眼薛知純,冷哼:「用你一個選侍多話。」
「各位主子今日勞累,皇後娘娘特求了皇上,讓九嬪以下的主子們乘坐轎攆回去。」紫蘭朝著薛選侍點頭一笑,也不在意元充容如何。
正當眾人向著嬌攆走去的時候,就聽到身後的一聲尖叫,緊接著虞榮華就向前撲過來,站在她前面的妍御女被她撲的一個踉蹌,慌亂之間拉了離著自己最近的姚淑女一把。於是,連帶著眾人都東倒西歪,顧盼芙差點被撞倒摔下台階。含露含蕊驚魂未定的拉著她,顧盼芙還沒站穩就朝著含蕊使了一個眼色,含蕊立刻反應過來,趁著慌亂沒人注意退了出去。
待眾人站穩了,朝著後面看去,虞榮華捂著肚子痛苦的倒在地上,下身的血跡將她的裙擺全部染紅了,看得人觸目驚心。
「主子,主子!!!」虞榮華的宮女錦瑟緊緊的把抱住自家主子,眼淚穿成線的往下掉,完了,主子的孩子保不住了,全完了。
「還不快去請御醫!」雲昭容最先反應過來,「快,扶著虞榮華進屋子裡去。」指揮著人去抬虞榮華。
所有人都擠在狹小的耳房之中,等著御醫前來。紫蘭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差一起跟來的太監回去稟報皇後娘娘。
這邊鬧得動靜太大,驚動了下午沒有前來的太后。太后陰沉著臉站在門口,怒道:「這是怎麼回事?」
「參見太後娘娘。」嬪妃們紛紛給太后讓出道,沒人回答她的話。的確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當時眾人都要上矯攆,只有虞榮華一個人是從耳房裡出來的,站在最後面。
屋內死氣沉沉,趙美人更是眼眶通紅無聲的惋惜,好似真情實感的在為虞榮華傷心。顧盼芙低著頭看著指甲上的蔻丹,這宮中平靜的日子太難得了。餘光看見薛知純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她的目光冷了冷,下意識的逡巡含蕊的身影,發現含蕊已經回來站在了門口跟其他的宮女一起候著。
為虞榮華診脈的御醫低著頭走出來,走到太後面前時都快把頭埋在地下了。「稟太后,虞榮華本就月份淺穩不住,現下摔了一跤,已是保不住了。。。」這意思就是小產了,其實還有上午時候跪那麼一會的原因。但御醫也知道今日太后領著嬪妃祈福,這話是說不得的。
太后狠狠一拍桌子,是真的氣到了。她早早就傳出去要為皇后祈福的事情,還特意讓欽天監算了吉日,慈母名聲都已經傳出去了。然後今日竟然有嬪妃意外小產,這讓世人怎麼看她,關心皇后卻苛待其他嬪妃?
太后發了一通的火氣,最後把她們全都趕了回去。虞榮華被抬回了自己的住處,皇上聽聞此事已經去看虞榮華了。
顧盼芙回到微雨小築的時候都已經過了晚膳的時辰,雖然青梅熱了晚膳在爐子上,但她今日不想吃了。顧盼芙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問含蕊:「抓到人了么?」
「奴婢去時已經晚了,只看見一個背影。」含蕊有些愧疚的答道。當時慌亂之中,主子看見站在殿門口的一個太監正收回腳去,那太監事後跑的飛快,又比含蕊熟悉宮道,七拐八拐就沒了影子。
「讓馬嬤嬤繼續盯緊了秋水閣,包括薛選侍身邊的兩個大宮女。」顧盼芙沉吟了半晌,馬嬤嬤的人一直盯著秋水閣,秋水閣卻一直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今日一切都看似是一場意外,但那個太監就是關鍵,若是薛知純收買的,肯定是要在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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